第十一章 靈車

她正追著,忽然看到後排的幾個人猛地轉過頭來。

電話那邊好半天都沒有出聲,很久上官流雲才說:“奶奶剛剛去世了。”

李大路回來後,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黃色的紙包,放在桌上,他的臉上有一個非常得意的微笑:“這是在佛安寺裏求到的護身符,你帶上吧!據說那裏的符很靈。”

“你幫我一個忙,幫我照看一個人,我的心肝寶貝,但是,他做錯了事情,我無力做什麽,隻能是盡力用自己補償,你幫我看好他,不要讓他再犯錯了。”

李大路坐在門邊,他聽著屋外的腳步聲走來走去,今天他賣唱掙了一些錢,他用這些錢買了一個大蛋糕,為了洛婉的生日而準備的。

“天行者,什麽天行者!”

洛婉心裏空靈一片,隻有一個牽掛,就是找到楚櫻的屍體,揪出殺楚櫻的人,因為那個人,也許還會再殺人。

他唱得很難聽,可是卻很賣力,洛婉知道為什麽他說自己沒有去騙去討,這確實是憑自己的能力在掙錢,可是,掙得這麽艱難,隻為了給自己換一個護身符,而自己卻無情地把碗給推開。

洛婉跟不上了,她的叫喊沒有任何作用,那車還是慢慢地消失在她的視線中了。

雖然李大路的眼睛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迷迷糊糊間,也能看清那個人是一個老人,直覺告訴他,麵前的不是人,但他心裏卻沒有一絲害怕,因為來者是帶著善意的。

“你身上明明沒有錢!”洛婉生氣了,她不想李大路為了自己去偷去搶去騙。

李大路聽出前麵的人影是一個老奶奶的聲音,裏麵充滿了慈祥,他想再問,但那老奶奶已經不肯再說了。

如果能在有生之年,幫自己最好的朋友報仇,那也算是沒有白活。

回到家,她準備去公司辭職,剛出門要去公司,洛婉就接到上官流雲的電話:“奶奶剛剛忽然生病去了醫院,我今天就不過來了,我馬上去醫院一趟。”

“你會認識的,你們是有緣份會遇到的。”

洛婉在外麵疲於奔命,遭到大師的拒絕,失去了生的希望都沒有哭,因為她的心已經死去,可是,麵對這麽一間幹淨的小屋,卻嚎啕大哭。

路邊的人都走在人行道上,車子越行越偏離市中心,開始走郊區那條道,再過十分鍾就可以到家了。

聲音裏帶著哭腔,雖然不知道到底出什麽事了,但直覺告訴她,奶奶這一去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

她不能出聲,怕一出聲就會哭,洛婉在大雨中看著他那堅定的臉,麵前閃過一幕幕的往事:第一次看到大仙時的打鬧,自己去踢大仙的門,在大仙的懷裏時的心跳。

一陣腳步聲從電梯那邊輕輕地傳過來,那腳步走得與眾不同。

雨嘩嘩地下著,路上的人都跑光了,李大路麵對這場突如其來的雨,束手無策,慌亂地拾著地上的硬幣和帽子,開始摸著牆往回走。

她幾乎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這就是自己那間很簡陋的小出租屋嗎?她往前走,隻見廚房和衛生間都幹淨到發亮,而自己的臥室,更是連床底下都沒有一點塵土,床單、枕套、被套都換上了幹淨的,髒的已經洗好,連窗簾也被拆下來洗得很幹淨,淡藍色的窗簾在陽台上,在微風中迎著陽光散發著洗衣粉的清香。

隻見李大路貼著牆走著,洛婉很小心地跟在後麵,下了樓,又沿著盲道走,就那樣小心翼翼地走了很久,終於走到了一個拐彎處,他鬆了一口氣,然後拿出一頂帽子和一副墨鏡帶上,他把帽子摘下,放在路邊,然後吹起了口琴,吹了一會兒,就唱開了。

回城的路上,兩人都無話,這一趟把洛婉生的希望全都給打滅了,她決定不再掙紮。

她開了門,入眼之處隻見自己的小屋被收拾得幹幹淨淨,地板擦得很亮,東西放得整整齊齊,玻璃明亮透明,最難得的是,房間中央的茶幾上,放著一束鮮花,那花是很普通路邊花壇裏長的小紅花,插在洗幹淨的玻璃罐頭瓶裏。

洛婉不知道怎麽辦才好,聽著那歌聲,如被電擊。有人走過他身邊,很輕蔑地丟下硬幣,很響,他彎腰伸手去摸,一個男人的自尊讓他不允許自己被一個女人養活,而且雖然他瞎了,可還是要照顧那個女人。

那個靈車裏坐滿了人,而靠窗邊的那個正是自己剛剛看到的上官奶奶,上官奶奶後麵的那個人也扭過頭來看自己,正是那次自己在遊泳池裏看到的那個女子的臉。

那腳步聲慢慢地近了,門並沒有響,那人卻已經走到自己麵前了。

就在這時,路麵上忽然開過一輛車,像是平空從路麵冒出來的一樣,那車很破,開得很慢,慢到洛婉足可看清楚上麵寫的字。

手機響了,傳來上官流雲的聲音:“洛婉,你在哪裏?”

“火葬場靈車”。

屋子裏沒有李大路的人,這難道都是李大路做的?他什麽都看不到,卻一寸寸地摸著地板,一點點地摸著玻璃,跪在地板上一點點地把這些雜物給放好。

那絕對是五音不全的歌聲,但很響,洛婉呆站在那裏,半天不能動彈,她實在沒有想到李大路會出來賣唱。

李大路的心一緊,他往後退了幾步,心裏害怕起來,那個聲音是衝著自己的房間來的。

李大路搖頭說:“我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你的寶貝,我怎麽幫啊!”

她正準備閉目養神,卻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人行道上走過,好像往前麵的站台走去,沒錯,正是上官奶奶,洛婉來不及思索,站起來就對司機說:“停車,我要下車。”

“我,我自己掙的,你別管了。”

連正常人都很難做到打掃得這麽幹淨,一個失明的人是怎樣做到的呢?

如果一個人隻有五天的時間,那麽愛會不會是太奢侈的事情?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與自己擦肩而過,生活的殘酷在這一刹揭開,現在的她無力去承擔任何感情,不管是李大路的還是上官流雲的,都隻能是視而不見。

洛婉更是心急如焚地往公司裏趕,辭職順利得無法想像。

洛婉哪裏也不想去,上官流雲把她送到家門口,一咬牙離開,他不相信真的沒辦法救到洛婉,這個城不行,再找下一個城,這個世界如此之大,總能找到可以幫助洛婉的人。

洛婉站在路牌那裏流淚,心裏的悲傷已經超過了恐懼,直到見到上官流雲,才“哇”地一聲哭出來。

洛婉也跟著心急起來了:“奶奶有什麽事嗎?”

“你就是天行者啊!將來你就知道了,不要怨你的命運,也不要怨你的失意,這都是命運的安排,你的職責所在。”

他朝洛婉走來,洛婉沒有動,也沒有喊,也沒有去扶他,隻是看著他在雨中一步步地近了。

那人再次開口:“天行者,要找你真不容易啊!”

洛婉聽到一聲門響,是李大路出去了,她好奇地探出頭來,去跟蹤著李大路,看看他到底去做什麽。

洛婉冷冷地看著他,他怎麽掙?他如果不是騙人怎麽掙錢?她把碗一推,碟子掉到地上碎了,她站起來回房,“砰”地把門給關上了,也沒有拿那個護身符。

電話那邊的上官流雲急得說話都不流利了:“不知道,我也是剛剛才接到管家的電話,我馬上過去,一會兒和你聯係。”

是一些沒有五官的人盯著她,還有一個人的臉特別的親切,是楚櫻。

洛婉下車後看看周圍,上官奶奶去哪裏了?怎麽會走得這麽快?這條人行道是直線的,一轉眼的功夫人怎麽就走不見了呢?

洛婉下了車,隻感覺到一陣頭昏,天地之大,她竟然無處藏身。

她驚呆了,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隻好跟在靈車後麵邊跑邊追,嘴裏喊著:“奶奶,奶奶,下車,下車,別去。”

“我在灣路巴士站這裏,你快來接我,我剛剛看到奶奶了。”

有一個聲音響起來:“幫我一個忙,我幫你把眼睛治好。”李大路來不及點頭,就感覺眼前一痛,隱約看到一個人站在自己麵前。

李大路忽然感覺頭一昏,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這個時候,洛婉正拿著包往公交車站趕,家裏還有李大路等著她呢。

“好的,一有消息就給我電話。”

老奶奶回頭看了看,說了一句:“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我現在就治好你的眼睛,天行者,你要早一點覺悟啊!”

洛婉忽然說:“別人說,佛安寺的符是要給錢的,你哪裏來的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