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敗給的是自己
海的盡頭在哪裏？
一直延續到那個國度。
浮在浪尖的小船。
飄飄搖搖，隨波逐流。
向海的對麵，未知的國度。
帶著白色的波浪，消失了。
海的盡頭有著什麽？
一架巨大的客輪航行在了海上，船身前段像銳利的劍刃一般將水流劈分開來，憑借著船內所帶的依靠魔力驅動的發動機在海麵上行駛著。雖然比不上作為黑龍的絲沫的飛行般便捷迅速，但像普通人一樣乘坐普通的交通工具卻讓羅羅娜他們多了一份旅行的舒適感——畢竟絲沫出於她所謂的龍族的尊嚴並不願意載著所有人飛行。
時間正值午餐時分，大多數乘客都在享用著船上附帶的海鮮大餐，雖然午餐就吃海鮮看起來不太健康，但既然是免費的話，倒沒有哪個人會計較這一點。
和大多數客船一樣分為了普通的倉位和貴賓席位，普通的乘客會在底層的船艙一起進餐，那熱鬧的氣氛就像普通城鎮裏的酒館，而貴賓則會在船艙頂部的餐廳內享受著有侍者服務的餐點，但從食物來說其實並無一絲區別。
船艙內裝潢華麗的餐廳中幾乎滿座的坐滿了人，大多數都是出門旅行的有些閑錢的小貴族，因為僅僅出於這麽細微的區別就要花費多一倍票價的貴賓票並不是大多數普通人所願意承擔的，十枚金幣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是能好好享受一段時間的“巨款”，當然，像羅羅娜那樣的有人買單的除外。
但正是這麽一個本應作為裏麵的都是一些貴族的餐廳中，卻出現了一桌奇怪的家夥——是不是貴族，從個人的用餐禮儀中很容易看出來。
黑色頭發的少女仿佛有著一個無底洞一般的腸胃，她的桌子上，空下來的碟子已經堆得高高的，難以想象那平坦的小腹是怎麽裝下這麽多食物的，而和這種驚人的速度和食量所符合的，她的用餐動作也算不上優雅。
不過撇開她的話，無論是旁邊暗金色頭發的兄妹，還是金發女仆和另一位少女倒是都安靜的享用著午餐，而這桌的中間還空了一個位置，位置上的食物正冒著熱氣，似乎這個人是出於什麽極為焦急的事情而走開的。
大概是幾個相約著出門旅行的貴族小孩吧？其他人的目光僅僅在這全是年輕人的一桌停留了一會便已經移開，繼續談論著他們為之感興趣的事情……
“喂喂，聽說了嗎？那個龍騎士的懸賞金已經提升到一億金幣了！”對麵的一桌傳來了他們感興趣的談話聲。
明明之前羅羅娜的懸賞金額還是隻有三千萬，卻不知出於什麽原因突然翻了三倍有多，一般出現這種金額的懸賞人物都是那種足以危害大陸的程度了。
雖然不知道懸賞的那方人到底又發現了羅羅娜什麽案底，但艾倫一桌人還是露出了“又漲價了呢！”的那種無可奈何的表情，甚至還會產生，或許不知什麽時候，自己就會被人挾持著變成逼羅羅娜自投羅網的誘餌的想法。
不過幸好的是對方口中的主角現在並不在此地，如果在的話，或許會暴怒的跳起來吧！
“似乎是由於聖殿的介入才突然翻倍的金額呢，他們發現了什麽東西嗎？”而對麵的那桌人也如願的透露了艾倫他們感興趣的信息。
“絲沫，你除了搶走了羅羅娜，還搶了什麽不得了的神器嗎？”在聽到這句後，艾倫悄悄的湊近了絲沫，或許隻有神器才能讓聖殿報出一億這種巨大的懸賞金額吧，神器是每個少年的憧憬，其中也包括了他本人，如果絲沫真的有這樣的東西，怎麽說他都想見識一番。
“……唔。”用力咽下口中的生魚片，絲沫一臉茫然的看了下這個喜歡請自己吃東西的“親切”少年：“神器？我要那種東西有什麽用，如果有著能讓我的鱗片更加光滑的效果的話，那麽我倒是可能會感興趣。”
艾倫：“啊？”
“總之，我搶的隻有用來築巢的金幣啊！至於羅羅娜在和我沒在一起的時間有沒惹上別的麻煩我就不知道了，嗯……”確認般的點了點頭，絲沫再也沒有理會這個“親切”的人類少年，繼續專注起眼前的食物。
有些失望的哈了口氣，艾倫繼續聽起對麵桌的談話，之前一直忙於尋找羅羅娜蹤跡的他並不會知道太多的外界信息，此時他對外界關於羅羅娜的說法極為感興趣，當然，或許也就僅僅是出於再次被羅羅娜坑上了這個跑路之旅的不爽，而希望在對方身上尋找到幸災樂禍的感覺。
對麵桌的對話依舊在進行著……
“不過，還真是了不起呢！雖然是一直在幹壞事，但毫無疑問的名聲已經是如日中天了……如果我家裏的那蠢小子能有這樣一半的出息也不錯啊！”
“嗬……或許隻要十分之一的‘出息’，聖殿的騎士團就會將你們全家都送上斷頭台吧？”
“嗯，這倒也是，不過毫無疑問的，已經是現在年輕一輩的最強者了吧？駕馭巨龍呢……據說還僅僅是一個十多歲的可愛女孩子？”
“哈？你說什麽，對於這樣力量的存在，年齡可不是外表就能看出來的哦，或許看起來隻是十多歲的女孩子，但其實已經是上幾個世紀存活下來的老怪物呢！”
“啊，也對……不過，現在這個龍騎士也應該開始逃跑了吧？畢竟捅了這麽大個簍子，據說聖殿騎士團已經將她列入最優先處決的等級了，或許，就和我們在同一艘船上哦？畢竟跑路的話，沒有比克雷斯特漢姆更好的容身處了不是嗎？”
“哈……在同一艘船什麽的，如果是真的話，那麽還真想看看是不是和傳聞一樣的少女之姿呢！”竟然期待和被譽為厄運女神的守護騎士會麵什麽的，這個晃著酒杯的小貴族明顯已經喝高了。
不過，你們倒是已經見過了哦！就在剛才捂著嘴巴匆匆出門的那位？艾倫心裏想著。
雖然出海是很有趣，但沒什麽娛樂果然還是很無聊吧！而就在他開始覺得無聊的時候，一個嬌小的身影匆匆推開了餐廳的透明玻璃大門，用著比旁邊那個喝高了的小貴族還要輕浮的腳步，走到了自己空下來的位置，拉開了自己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雪白的額頭上沾滿了細細的汗珠，將橙色的發絲都粘在一起，似乎遇到了什麽讓她困擾的事情。
“羅羅娜，你沒事吧？”能這麽問出來的，就隻有對於羅羅娜的無厘頭個性僅抱有有趣般讚賞的態度的伊芙了。
“不能倒下……”剛剛回位的少女喘著氣撐在了桌上，仿佛忍受著什麽不適。
“哈……”艾倫輕輕哈了口氣，示意妹妹不用擔心，他本能的察覺到接下來的不會是什麽正常的回答了。
“作為腳踏陸地的人類，為什麽還要愚蠢到發明輪船這種無意義的東西？”果不其然的回答，用手抹掉額頭的汗珠，羅羅娜輕輕喘息著：“果然……隻有宇宙和人類的愚蠢才是永恒的！”
“所以你就被愚蠢的產物打敗了啊……”艾倫用手搭在了額頭上，一臉不堪入目的表情。
“所以我剛才才說不能倒下啊！”仿佛聽到了什麽重要的東西，羅羅娜彈身坐起，那一臉堅定的樣子完全看不出正處於暈船狀態：“我有著不能倒下的理由！”
“啊？”就在艾倫皺著眉輕咦的時候，對方已經搖響了桌上用於呼喚侍應生的鈴鐺。
“侍應，再來兩份！”侍者的效率正如貴賓船票的票價一樣童叟無欺，僅僅在搖鈴聲起來不就，就已經出現，而他聽到的眼前這位很明顯正在暈船的少女卻是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相比再來兩份，還是先讓侍者攙扶著回房休息才是正確的要求吧？侍者也露出了與平常艾倫那樣無語的表情。
“但，客人您……”其實是吃了都吐到外麵去了吧？這樣真的有意義嗎？侍應生看著眼前的可愛少女說道，但後半句侍應考慮到禮儀問題並沒有直接的說出來。
“不不，不用在乎我，這種能大搖大擺的吃免費自助餐的機會是很難得的。”羅羅娜擺著手說道，仿佛與免費的大吃大喝相比，自己如今不妙的狀況根本微不足道。
“如果可以的話，給我帶兩個紙袋。”補充著說了出來，雖然完全沒有說出紙袋的用途，但侍者已經知道眼前的少女恐怕是做下了持久作戰的這類決定。
哈……還真是典型的貪小便宜觀念啊，這家夥到底是怎麽舍得花多一倍的價錢進來的？侍者心中疑惑的想法，但客人的要求是必須完成的，因此雖然無語，但他依舊遵從著走向廚房。
“嘔……”伴隨著裝潢華貴的餐廳中的鋼琴聲響起的卻是一聲嘔吐的聲音。
如果說優雅的鋼琴聲能讓客人增加食欲，那麽這樣煞風景的聲音則會讓他們食欲全無——發出這樣的聲音的是一名橙色頭發的少女，但她依舊努力想要吃完自己點了的食物，如果說是出於不浪費食物的這點的話，值得讓人敬佩也說不定，但和她同桌的少年少女很清楚的知道她並不才出於這樣的動機……
“第十二次……”旁邊作為女仆的艾麗西亞盡職的計算這主人的次數，雖然在對方看來這樣的根本沒有任何必要，或者說嘲諷意味更深。
“還要繼續下去嗎？”艾麗西亞問道。
“應該說，還要繼續自取滅亡下去嗎？才對！”駐在桌子邊上的一柄長劍發出的說話聲，這會說話的劍僅僅一開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羅羅娜沒有說話，在這種時候，隻有同樣愛占小便宜的絲沫才是理解她的！她這樣感動的看了下旁邊同樣在瘋狂進食的絲沫，但此時後者的目光隻會納入食物之類的東西，根本沒有注意到她。
“羅羅娜，真的是免費嗎？真的嗎？”即使沒有看著對方，但依舊能清晰聽到這樣難以置信的問話。這家夥，能僅憑一頓飯就把貴賓艙位的票價吃回來吧？
“羅羅娜，個性無禮的人類，有著還算過得去的實力，但由此看來，還有著會暈船的弱點。”一邊正在品嚐的餐後茶點的弗莉絲看著羅羅娜說道。她是完全不放過一絲的能收集到對方資料的機會。
“為什麽明明對外聲稱是一名強大的龍騎士，卻會暈船啊？！”艾倫對著羅羅娜問道，這一點他同樣無法了解，說道震蕩幅度的話，普通的船隻沒理由比在巨龍背上更大不是嗎？
“胡……胡說！我沒有這樣的弱點！嘔……”馬上傳來的反駁話語，但剛說完就握住了放置於桌子邊上的紙袋，顯得毫無說服力。
“可惡，看來我的騎乘能力隻歸納在了生物方麵，我敗給的……是自己！”察覺到現在自己怎麽反駁都沒有用，羅羅娜握緊了手中的紙袋。
但仿佛不僅是艾倫不認同她的這個說法，還有著別人，羅羅娜話音剛落，整艘船就像被什麽撞上了一樣，產生了劇烈的震蕩，強烈的撞擊甚至讓客艙破開了一個空洞，不過看起來倒像是直接對著客艙的攻擊，攻擊者而沒有讓船隻沉沒的打算。
羅羅娜正好作為靠窗位置，而且船身破洞的地方也剛好就在她的身後。
她愕然的轉移的目光，看向身後突然出現的黑色巨獸——一隻巨大的鯨魚一樣的魔獸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出現在了身後，明明是一隻鯨魚卻有著鋒利的的獠牙，巨大的嘴巴僅僅咬住了整艘客船的船身，在確認船隻暫時無法移動後，張開了巨大的嘴巴。
裏麵站著十數名戴著頭巾，手持劍刃的人，透過眼神的餘光船裏的乘客能看到，這隻巨大的鯨魚體外左側也和它嘴裏的人的手臂上麵一樣，紋著同樣的骷髏圖案。
“尼瑪……現在海盜都配置潛艇了。”羅羅娜愕然的看著從鯨魚嘴裏走出來的，看起來很蠢的棕色頭發家夥，嘴裏的食物掉到了桌上。
普朗克是一個年輕的海盜船長，雖然剛接下父親傳下的船隊不久，但他自認為已經漸漸的可以獨當一麵了，作為海賊團的一團之長，他的座駕與船隊中大多數的都不同——是一隻巨大的，名為影淵鯨的海生魔獸。
雖然和大多數魔獸不同，並沒有什麽特別厲害的技能，但這種巨大的體積，對於海盜來說，就已經是夢寐以求的武器，隻要一小隊人隱藏在它的口腔之中，就能在海底悄悄的接近想要下手的船隻。
而且進行海戰的話，還有什麽船隻比這種生於海洋的魔獸更有優勢嗎？這也是普朗克認為自己已經獨當一麵的原因，而事實上也是繼他出道以來，憑著這隻巨大魔獸可以說是從未有偷襲失敗的情況。
而今天也是，在發現了這片屬於自己管轄的海域竟然出現了這架無視自己船長威嚴而載客的不長眼船隻後，他糾集了十多名手下，便坐在這隻影淵鯨的體內啟程了！
正如自己預料中的一樣，在這種大型魔獸的襲擊下，憑借著人類工程所製造的船隻可以說是不堪一擊，隻要自己想，可以隨時讓他沉沒。
驅使著聽命於自己的魔獸，在客艙中破開一個大洞，普朗克船長走了進去，裏麵看起來正好是貴賓艙所用的餐廳，船上所有有錢的貴族似乎都在這個用餐時間聚集在這裏了，普朗克船長感歎自己幸運的吹了一聲口哨。
突襲成功！不過這還不夠，前任船長，也就是普朗克的父親告訴過他，無論是作為一個山賊，還是海盜，手中有著讓對人忌憚的籌碼的很重要的一點……就比如說人質？而就在位於普朗克近處正好就有著一名橙發的少女屈身蹲在那裏，緊抓著手中的紙袋，似乎正因為暈船而嘔吐著。
“幸運幸運……”普朗克船長咧開了嘴。
哦？體弱多病的可愛少女嗎？這種無反抗力的家夥用來做人質還真是剛好不過了，簡直就是為了充當用於勒索錢財的人質才存在下來的，對於強盜的美妙禮物！普朗克船長這麽想道，嘴上露出了笑意。
“喲？少女，暫時將自己借給我一下可以吧？”雖然用的是問話，但普朗克卻不由分說的將手中的長劍指向了仍蹲在地麵的少女的頭顱。
期間少女並無什麽反抗，倒是匆匆的看了自己一眼——用那種看傻瓜一樣的眼神，不過又馬上扭轉了腦袋，繼續嘔吐起來，似乎剛才自己坐騎對於這艘客船的撞擊讓她夠嗆，而對麵那似乎和這少女看起來是一夥的少年也用著一種看死人，或者說看蠢蛋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但這並不在普朗克船長考慮的範圍，現在戰力上的優勢是有著海生魔獸的自己的這邊，而同時手中也有著人質，毫無疑問的在作為海盜的角度來看，是一次已經成功了的搶劫。
“蠢材！還愣著幹什麽？老子要錢！錢錢錢！！”普朗克怒吼起來，手中指著下方少女頭顱的長劍沒有一絲顫抖，正如他必勝的決心。
正當他躊躇滿誌的這時候，下方卻傳來了讓他莫名的聲音。
“謝謝，你還真是有著一隻好坐騎啊……”
“是上門送禮的嗎？你啊……你的這隻海獸，老娘征用了！”那作為人質的，在自己看來足夠體弱多病的少女，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