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番寶物

回響在爬滿藤類植物的陽台裏的依舊是那首熟悉的曲子,是什麽時候開始練的呢?是誰教給自己的呢?已經不記得了。

不過慶幸的是,為了什麽而練的原因,已經記起來了……

“呐,法芙雅,一直這樣不會很寂寞嗎?”問出來的是旁邊的一個暗金色長發的少女,雖然好像由於她哥哥的事情對自己有些敵意,但本質還是很善良的人沒錯,平時也會給自己的吹奏提下客觀的意見。

“寂寞嗎……沒有哦,為了自己認可的事情而努力,最幸福了!”自己笑著說了出來。

沒有寂寞嗎?其實不是吧!不過並不會覺得後悔,即使隻是一隻幽靈,或許隻是一隻幽靈都算不上,但……如果隻要這樣做就會確切的感受到自身的存在,那麽的確不是什麽可悲的事情。

“嘿嘿……”意識到自己好像無意中說了個謊話的自己再次笑了一聲。

“幸福嗎……”暗金色頭發的少女若有所思的說道:“是不是幸福我不知道啦,不過心願的話倒是馬上要實現了呢!”

“嗯!”總感覺今天自己笑得比往常都多,或許真的是因為自己長久以來的目的馬上就要達到吧!

早上時候已經看到羅羅娜他們將自己一直等待著的那人帶了回來,雖然貌似是一臉的不情願,不過那的確就是以前的“小迪”沒錯,雖然和自己不一樣,已經長大了,但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最後的時刻,馬上就要來了!

位於廚房底下的地下室裏,那名將要成為“聽眾”的家夥正以聽眾不該遭遇的姿態被綁住手腳,捆在一張椅子上。

而在他周圍的,正是將他綁來的一對少年與少女,或許是擔心最後關頭被他逃走,現在正一左一右的寸步不離“看守”著他。

“我說……羅羅娜,如果心願完成的話,法芙雅就會消失掉吧?按你所說的。”旁邊一直悶著頭的少年說了出來。

“嗯……很可能是這樣,繼續存在的意義一旦消失的話,不過,你是舍不得嗎?”少女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考慮了一下回答了出來,但最後已經變成了惡趣味的調侃語氣。

“嗬嗬,可能吧,不過……如果這樣就會幸福真是太好了。”暗金色頭發的少年就像毫不在意身邊之人的調侃語氣,摸了摸後腦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了出來。

是這樣嗎,純粹是以喜歡的人的幸福作為重點而努力,隻不過他喜歡的人確實多了些,而且也喜歡得太容易了些,如果是別的時候,羅羅娜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吐槽這一點的吧!

“但是……無法否認。真是,微妙啊……”不明所以的說了出來,明明麵對的是應該吐槽的對象卻無法說出帶有否認意味的話語。

“嗬嗬,是這樣嗎。”仿佛聽懂了一般,少年帶著陽光的笑容笑了出來。

本以為那隻或許整整等待了十年的“幽靈”少女在再次見到一直期待著的家夥的時候會是怎樣一副激動的表情,但沒想到僅僅是一臉的平靜。

“小迪,和我不一樣,長大了呢……”像是看到了什麽值得欣慰的事一樣,笑著說了出來。

或許一般人在麵對這種寧靜的笑意的時候,是不會有什麽拒絕的舉動的吧,但被稱為“小迪”的家夥明顯不屬於這一類。

“你是誰。”冷靜又認真的說了出來,就像眼前的不過是一個陌生人,或者比陌生人更不堪,因為已經帶上了明顯拒絕的意味。

“誒?”就像聽到了什麽傷人的話,“幽靈”少女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僅僅是短短的一瞬間。

“忘了嗎?嘿嘿……也是呢,畢竟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啊。”少女嘿嘿的露出了沒心沒肺的笑容,但明顯無法完全掩蓋住憂傷。

不過如果讓他聽到的話,會記起來吧!仿佛想到了什麽有自信的事情一般,“幽靈”少女舉起了手中一直握住的那根豎笛——和小孩拙劣的手工藝品差不多的手製笛子。

開始了,平時一直在練習的那首曲子,帶著一絲童謠風格的歡快,聽著就像再也不會感覺到孤獨一般……

或許在技巧上是自己更勝一籌,但在傳達的意味上卻完全不是自己所能比擬,沉澱了十年的心意,一旦爆發竟然是如此深沉……即使演奏得再好,隻要無法將心意傳遞出去,是不能算作成功的,這家夥……完全超越自己了啊!羅羅娜想道。

但,僅僅撼動了我的心靈是沒有用的,真正取決她的存在意義是否完成的人並不在我,而是身邊這個從一開始就否認著她存在的家夥,羅羅娜將目光移到一直和椅子綁在一起的青年身上。

“原來,一直為了的都是這個嗎……”青年男子低著頭,看不清楚表情,但口中輕喃的話語足以讓位於他最近的羅羅娜清晰的聽見,短短的一句話卻帶著顫抖,說出的仿佛是自己難以相信的事情。

成功了啊,我從中看到的是一個,握在陰暗地下室裏練習著豎笛,感覺不到孤獨的孤獨少女,那麽作為當事人的你……看到的又是什麽呢?羅羅娜不禁產生了一些好奇。

夕陽將天空映得通紅,順帶著將路上的行人拖出長長的影子,而且這幫行人都是朝著一個方向離去,就像剛參加完什麽祭典之類的活動一般……

在這些行人當中有著一對少年與少女,少年穿著有些華麗的衣著,看起來是一個貴族小孩,與之不同的是少女穿著非常的簡潔,但僅僅是一身簡單的連衣裙卻讓人感覺到一絲夏天獨有的清新,嗯……就像雨後帶著露珠的綠葉一般。

“那個……你今天約我出來看馬戲,我很高興喲……”少女努力的讓自己注視著手中的那串烤魷魚,而不看向少年,臉上有些微紅的說道。

“啊哈,不用在意啦,本來就是媽媽特意交代要交給你的票呢!”少年毫不在意的老實說了出來。

“這家夥……真不會說話啊。”少女仿佛聽到了什麽不讓她滿意的回答,嘀咕著,不過音量並不在讓少年聽到的範圍內。

“不過,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當然,才不是突然想送東西給你,隻不過是作為謝禮而已!”少女將目光移向別處,不過說的話有些斷斷續續的,是有些緊張嗎?

“哈?”仿佛聽到了什麽意外的話,少年愣了下,不過接下來的卻是在努力的考慮。

“嗯……說到想要的東西,其實並沒有什麽呢,你知道的,隻要是用錢能買到的東西我幾乎都能擁有……”少年有些苦惱的說了出來,而且貌似即使是年紀輕輕他的價值觀就已經意外的成熟。

“不過……想要的東西沒有,希望的話倒是有一件,說起來,薩金斯先生的那首歌很好聽呢,嗯……就像能驅走孤獨一樣,如果能再聽一次就好了,不過很遺憾啊,作為巡回演出的馬戲團,明天他們就要動身去下一個城鎮了吧?金錢買不到的願望呢,真遺憾!”少年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什麽真的很在意的事情,話匣子一旦打開就滔滔不絕的說了出來。

仿佛意識到自己願望難以實現,少年突然轉頭向少女說道:“不過,還有機會的吧,等下次薩金斯的馬戲團再來這裏的時候,再一起去看吧!我和你?”這時候的少年並不知道身邊的少女到了今年秋天就要搬走。

少女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好像正在思考著什麽。

“這樣嗎,你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還有事情!”

“誒?不要去我家喝糖水嗎?”少年有些失望。

“啊,抱歉!”看起來是很重要的事啊,即使是抱歉兩個字也是背對著說出來的,此時的她已經遠遠跑開了。

薩金斯先生是一個馬戲團裏的小醜,雖然隻是個小醜,還兼職了團裏的魔術師和吟遊詩人,作為小醜的搞笑能力暫且不論,但作為詩人的話,不得不說他原創的曲子都是別有一番風味。

不過本來都是在滑稽的小醜麵具笑著的他此時卻遇到了讓他難辦的事情。

“薩金斯先生,能將剛才你吹奏的那個譜子告訴我嗎?”眼前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女。

對於提出這種要求的家夥並不少見,因為自己所譜寫的曲子一般都能賣出高價,所以這類別有用心的家夥並不少,但隻是沒想到這次來的隻是一名半大的少女。

“能告訴我,你的想法嗎?”或許這樣的孩子是有著不一樣的目的也說不定?薩金斯沒有將少女和之前的那些家夥一樣趕走,反而升起了與她交談的興致。

“因為……有一個人,無論如何都想讓他再聽一次!”完全是按著自身心思的回答,或許旁人根本不會聽出任何信息吧!

但薩金斯仿佛敏銳的抓住了某些要點:“是……這樣嗎?雖然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但總覺得如果你是為了別人而努力的話,我沒有拒絕你的理由啊!”

如預料一般,眼前的少女露出了純淨的笑容,雖然這麽輕易的將自己費勁心思寫出的譜子交出並不是自己希望的,但孩子們純淨的笑容卻是作為小醜的自己一直追求的東西,既然這樣的話,那麽也不算違背了自己本意?薩金斯有些釋然的想道。

場景再次一換,這次是位於出鎮的路上。

因為已經進入秋天的關係,路上已經稀稀落落的鋪上了一層金黃色的落葉。

秋葉落下,路上奔馳著的是一輛馬車,馬車車棚後麵的窗口,一名水藍色長發的少女努力將身子伸出窗外,幾乎半個身子都探出去了,在疾馳的馬車上這樣是很危險的吧?

但少女正往著馬車背後,自己正要離開的地方努力訴說著什麽,那份努力的樣子幾乎無法讓同坐一架馬車的人因為安全而將她拉回車裏——這份樣子的話,或許是什麽不得不說的話,不得不完成的事?

不過不知是由於不甚平整的路麵使得馬車顛簸,還是相隔的距離已經不足以少女的話語,少女的聲音並沒有傳到位於鎮口,呆呆的往著她遠去的少年耳裏。

少年手中握著一根粉色的絲帶,那是少女唯一留下的東西,雖然是呆呆的注視著對方,卻沒有認真聆聽她的話,少年的心已經完全被“為什麽要離開”所占據了。

或許少年,也就是以前的自己沒有注意,但迪萊卻看清楚了,雖然依舊聽不見聲音,但按著少女的口型,她的確是在說著……

“請一定要等我……”

原來,一直忘掉的,一直沒有好好等待對方的,是自己啊!

一直以為,隻要否認她的幽靈的存在,那麽她就一直活著,至少在自己認知裏是一直幸福的活著,但僅僅是為了自己的妄想而讓她一直無意義的等待,自欺欺人……真是太自私了。

或許此時迪萊已經意識到了什麽,但……什麽都無法說出來,難道此時應該拚命道歉,然後狂揍自己一頓嗎?

依舊呆呆的往著前方,那外表還正如從前一樣的她,就像當年呆呆的注視著她的遠去一樣。

“怎……怎樣?”少女緊緊握住手中的豎笛,有些緊張的問了出來,微微發紅的臉蛋,可愛的樣子正如以前一起觀看馬戲的時候!

“正如……十年前的一樣啊。”變的,其實隻有自己嗎?以前明明是相差不多的身高,此時卻要自己坐在椅子上才與她平齊了。

“是……這樣嗎?雖然謝禮來得有點晚,不過你能喜歡真是太好了。”展顏笑了起來,仿佛放下心頭大石一般。

謝禮嗎……的確是按著自己當時的希望,有著這首會忘記孤獨的曲子,以及我和你,就和以前一樣……一滴淚水悄然從迪萊眼角滑落,但他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因為早已陷入了對於往事的追憶。

看來,願望已經完成了,羅羅娜注視著這一切。

仿佛任何言語都變得毫無意義,迪萊與法芙雅都靜了下來,就像突然靜下來的氣氛,與此同時法芙雅的身影也開始漸漸變淡……

這一幕不禁讓周圍的人有些不知所措,雖然是早已預料的後果,唯一沒有任何反應的是羅羅娜與迪萊,如果說前者是由於絕對的理性,那麽後者呢?

迪萊再一次的注視著法芙雅的消失,正如十年前一樣呆呆的注視著,看不清楚想法……

雖然用眼睛看是漸漸變淡的身影,但按照實際時間而論,隻有短短的一瞬……

由於自身的消失,一直被法芙雅帶在身上的那個象征著夏天的蟬標本摔落到地上,發出一聲響聲,就像是這聲響聲喚醒了眾人。

托莉亞:好奇怪,這裏怎麽會有一間地下室呢?師傅,陰森森的好詭異啊……

伊芙:嗯……讓人不自在的感覺呢,怎麽大家都在這裏呢?算了,芬裏爾,我們和哥哥出去玩吧?

艾倫:咦?和芬裏爾玩的話不是每次都是我遭殃嗎!

在法芙雅消失後,各自都像突然失去了對此的記憶,無論是高興的,還是悲傷的,都留下一堆疑惑的話語後,就離開了這間曾經帶有回憶的地下室。

而作為當事人的迪萊,同樣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真奇怪啊,又是下意識的回到這裏了嗎?真是傷腦筋啊,這樣的自己……明明還有很多文件要整理的。”

原本綁著他的繩索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鬆了開來,迪萊感覺臉上有些冰涼,用手抹了下,是濕濕的水跡:“嗯……是房頂滲水了嗎?看來有修補下的必要呢。”

說完就往外走去,然而,無論誰都沒有發現,落在地上的,那個裝著蟬的標本的木製相框……

不對,還是有人注意到的,一隻纖細的手將它撿了起來。

“你說這算不算可悲呢?托莉亞……”羅羅娜注視著靜靜躺在手中的昆蟲標本,隱約還能感覺到先前將它珍視的藏在懷裏的家夥的餘溫。

站在旁邊的托莉亞有些不解:“師傅你自言自語的說什麽啊?”

“不……沒什麽,走吧,這裏不是屬於我們該待的地方。”

位於突然空擋下來的地下室上方的是一間普通的廚房,和普通的廚房一樣,正發出著普通且帶有節奏的切菜聲音。

“位於自己以為的幸福與別人認為的可悲之間的,正是人類,對吧?雷萬汀……”艾麗西亞淡淡的說著,看不清楚任何表情,而且作為幾近半神之軀的她,即使由於說話分心而切到手指,尋常的菜刀也無法損傷到她。

背上背著的魔劍此時卻一反常態的安靜:“嗯……你知道的,我是作為斬殺人類存在的魔劍,但……我本身並不討厭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