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並肩共話,也不管什麽有用的沒用的,直絮絮說了半夜。

當然還是薑鳳的話最多,差點把嗓子都說啞了,最後薑鳳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隻迷糊中感到被攬在一個溫暖而結實的懷抱裏,有淡淡的鬆柏氣息,穩穩的呼吸和心跳聲,讓她怡然安眠。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山穀之中,薑鳳用手擋在額前,睜開了雙眼。

身邊的狄世英已是不見,她身上還披著他的外袍,薑鳳抓起袍子,舉目四處尋覓著他的身影。

一絲烤肉的香氣傳了過來,薑鳳順著香味走去,果然在潭水邊,發現了正專注烤肉的狄世英。

聽得腳步聲響,狄世英抬頭望過來,四目相視,俱是微微一笑。

早知狄世英這俊小夥兒的笑容美貌無雙,這會光天明日地瞧了,薑鳳更是有種瞬間心髒停擺,忘記呼吸了的感覺。

“好香啊。”

薑鳳笑嘻嘻地湊上去,把手中的外袍遞還給他。

望著某人線條流暢漂亮肌肉剛勁有力的手臂被衣衫遮住,薑鳳心裏略有些小惋惜。

狄世英把手中烤好的肉遞給薑鳳,那肉色金黃,滋啦冒油,端地勾人饞蟲。

薑鳳咬了一口,隻覺得滿口鮮嫩肉汁四溢,香得連舌頭都快要化掉了。而且居然還是鹹的。

“咦,你從哪兒弄來的調料?”

“山裏這幾個常去的地方,岩叔都會放些常用的物件。”

狄世英目光帶著溫柔,看向身側持肉大嚼的女子,雖然形象並不算優雅,卻有種奇異的滿足感。

“岩叔?是那天我見過的那位有點凶的大叔麽?你大哥呢?他還好吧?”

薑鳳當然猜測到,這東皖山裏肯定不止他們三個,不過這是狄世英的機密,自己知道那麽多也沒用處,所以就不問了。

“嗯,岩叔隻是不識得你,人很和氣的。大哥三年前傷了一隻手,現下還有些不靈便。”

狄世英神情微微黯然。

當時若是能不理那些官差,直接在村裏殺出去就好了,大哥也不會受那般重的傷。

薑鳳安慰地伸過頭去,跟隻小動物似的在狄世英肩頭蹭了蹭。

“二郎,那天夜裏,是你送了簪子到我家門口的麽?你為什麽不見我一麵?”

狄世英眼簾微垂,“那時官兵正追捕得厲害,我不想連累你和越越。”

薑鳳默然不語,也是,當時自己跟狄世英定親的事知道的人極少,而西平縣跟青石縣看似相鄰,實則遙遠。所以自己這邊才沒有被波及,如果當時這事被傳開了,說不定自己跟小越越娘兩個還知道會怎麽樣呢。

但,即使這般,不還是被王將軍,哦,應該說是英平樂知道了麽?

這麽一想,薑鳳又回想起因為要救回越越,睡了英平樂的事來,偷眼瞧了瞧狄世英,心下不由得陣陣發虛。

要不要跟他坦白哩?

嗯……這個,哎呀,還是算了吧,自己又不是主動勾上去的,而是被迫無奈啊。

何必說出來讓小英英心中不快呢?反正自己日後肯定跟王將軍再無交集了,就當是善意的隱瞞吧?

現下薑鳳可想不到,就因為這善意的隱瞞,很快她就將麵臨一個棘手而麻煩局麵。

狄世英忽然拉了把薑鳳,“來,我帶你去看。”

薑鳳一時不明白狄世英要帶自己去看什麽,但仍跟著狄世英在山間小道上跑著。

狄世英的身手極之靈活,有時看似根本無路的亂石低崖,卻被他不知怎地,東踏西點的就輕鬆越過了,還連帶著順手就把薑鳳的小身板給捎帶上了。

薑鳳心想,狄世英小夥兒這利落勁兒,若到了現代,那定是位綠野資深殿堂級的驢友。

不過小半個時辰,二人就站在了一處山峰之巔,狄世英指著一個方向讓薑鳳看,“諾,他們還在那兒。”

果然,居高臨下的遠望過去,那森林中的人好像是小人模型般,這些深灰色的小人中還有個一身紅衣的,那自然是衛紅姑娘了。

從那些行進的姿態和路線來看,這幫人還在迷路之中。

小人兒們在幽深的林間一會兒消失,一會兒顯現,忽而前行,忽而折返。有時明明一條正路就在不遠處,偏偏他們停了下來,似乎在商議猶豫,然後換了個完全是死路的方向……

好像一群在熱鍋上團團亂轉死也尋不著出路的螞蟻啊!

薑鳳想到自己昨天也正是那群人中的一員,不由得慶幸自己及時地脫離開了那隊伍,不然以那些人都是英平樂的屬下,就自己一個外人,肯定得不了好去。

“林中有陣法?”

薑鳳覺得如果是單純的迷路的話,那群人在林子裏折騰了一夜了,就算是八個方向一直死走,也應該能出了林子,不至於迷糊成這樣啊。

狄世英點了點頭,唇角微抿,顯出淡淡的自豪來。

薑鳳忽然就明白了,“是你布的?”

我了個去,這男人還會這一手啊?

忽然狄世英那形像在薑鳳眼裏就有些高深莫測起來。

“也是岩叔幫忙的。”

狄世英猛地對上薑鳳那充滿著崇拜的目光,俊臉略微有些發熱。

“世英好厲害。”

薑鳳不吝言詞的誇讚,狄世英他親媽是如同開了掛般的神人英王,他的基因那般好,自然也不是凡人。

薑鳳忽然就覺得有點自慚形穢。

唉呀,這個,自己這個死小老百姓,好象有點配不上的說……

看薑鳳的麵色忽然黯淡了下來,狄世英關切地問,“阿鳳怎麽了。”

薑鳳剛要回答沒事。

卻聽身後傳來一聲怒喝。

“放開少主!”

薑鳳本來一隻手是挽著狄世英的,聽了這話不由自主地就嚇得鬆開了手。

二人回頭一瞧,隻見不知何時左近多了位老者,滿麵怒容,抬手指著薑鳳,罵道,“你這無恥村婦,又來哄騙我家少主。”

薑鳳認得這老者就是那日曾經見過的,被狄世英稱為岩叔的。

可他怎麽好象對自己很不友善啊?

薑鳳愣了愣神,回頭看了看狄世英。

這是怎麽回事?

嗯,內個,老紙雖然是睡了你家少主,可是也是他自願的吧?

“這位大叔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岩叔,有話慢慢說,阿鳳她……沒有哄騙我……”

狄世英估摸著也是跟薑鳳想到一塊去了,說到後麵,眼睫有些心虛的微垂,俊麵透出霞光。

岩叔那張老臉沉得跟鍋底似的。

“還說沒有哄騙?你三番四次地到山上來試探,這回更是帶了那賤種和上百號人來,不就是圖謀我英家的那些東西麽?”

岩叔越說越氣,揚手就朝薑鳳打來。

狄世英眼疾手快,趕緊把薑鳳護在身後。

“岩叔誤會阿鳳了,阿鳳根本就不知道東皖山的路,這回是被那賤人強行帶來的。昨天還被那人手下追殺,差點就送命了。”

岩叔冷笑一聲,“少主好不糊塗,這女人在青石縣裏跟那賤人行止親密,那賤人在公堂上審案,這女人就在他身後站著,多少雙眼睛都瞧得仔細呢,難道還是老頭子我空口白牙陷害她不成?”

薑鳳心裏暗暗叫苦,唉,果然什麽事都瞞不得,這才想著善意的隱瞞,這邊麻煩就來了。

“那個案子是審馬仙娥的,因為馬仙娥是我告發的,所以我才會出現在公堂上,我真的沒有圖謀英家的事啊,世英是英將軍之子,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啊。”

“岩叔,是真的,阿鳳並不知道英家之事,也是我昨日帶她去見過母親才知道的。”

狄世英也點點頭,為薑鳳幫腔。

“什麽!少主居然帶這個村婦去打擾將軍英靈,萬一這村婦把地方泄露出去,那賤人知道了要來怎麽辦?”

岩叔一聽更是勃然大怒,先前不過動動手,現下卻是自袖中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劍來,“少主莫糊塗,待我結果了這女人,英家的秘密就不會泄露了!”

被狄世英護在身後的薑鳳咬了咬唇,心裏暗暗叫苦,好嘛,都抄上家夥,要滅口了。

雖然覺得狄世英不會坐視不理,但看那老者滿眼凶光,還是心頭發慌。

“我,我發誓不會跟外人說半個字的,我,我也是極敬佩英將軍為人的。”

艾瑪,早知道會是這般後果,狄世英帶自己進那冰洞,就該謝絕的啊!

薑鳳已忘記了自己在那遺體跟前同狄世英一同跪拜時那略有點小甜蜜的心情了。

岩叔已是欺身而前,一劍呼嘯而來。

薑鳳幾乎都能感到劍聲帶起的寒風了,還好有狄世英把薑鳳當護盾,但見不過幾息之間,二人已過了五六招。

“少主好不糊塗啊!這可是關係著咱們英家軍生死存亡,英將軍的血海深仇,少主怎麽能這般感情用事!放過這個危險的女人?你,你這女人,你可敢發誓你跟那英平樂沒有睡過?”

前頭的倒也罷了,就是最後一句,正戳中了薑鳳的死穴。

薑鳳感覺抓著自己的大掌就是一僵。

這個時候,薑鳳很想去死一死算了。

打鬥暫停,四道目光都朝著薑鳳望過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