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飄著的絲絲薄薄的白雲。

窗外開闊的河麵上,隱隱傳來陣陣絲竹之聲。

時值初夏,河邊的荷田之中,晚蓮盛開,蓮葉層層疊疊地平鋪在水中,輕風吹過,蓮葉起伏如羅裙翻舞。

幾隻畫舫在荷花從中悠然而行,船上人遊樂無限,吹曲歌舞,釣魚采蓮的,好不歡騰。

小越越看得羨慕,一眼未眨地瞧了大半天,回頭道,“娘親,我也想坐船。”

輕風吹進窗子,送來了河麵上的水氣和荷葉的清香,薑鳳微眯著眼,愜意地品了口手中的清茶,隨著小越越手指的方向看去,這一口茶差點沒嗆到了肺管。

原來越越指著的,正是一座花舫。

在天朝古代,秦淮河上的花舫那是大大的有名,花舫上的姑娘們琴棋書畫吹拉彈唱,色藝雙絕,流傳下來多少香豔故事。

而如今棲鳳城外的浣花河上,也有類似的花舫,隻不過,裏頭的美人兒都是男子,一水兒的美少年和青年,是城中專愛尋芳覓草的女色狼的最愛。

薑鳳身為一個有賊心沒賊膽的色女漢紙,還是挺想去見識一把的,不過想想自己還要帶孩子,總要給娃娃以身作則,這才忍住了沒去的。此時聽越越這句話,不由得嚇了一跳,趕緊指著另一邊的荷田,“呀,快看,那個花叢裏有一隻小船,有個老爺爺釣起了條大魚呢。”

“啊,好大的魚,娘親我想去釣魚。”

果然,小娃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轉移了。

薑鳳暗自擦把冷汗。

等越越看厭了釣魚,隻聽堂中醒木一拍,原本還有些嘈雜的茶館內,登時鴉雀無聲。

眾茶客都豎起耳朵,等著聽那個中年女說書先生開講呢。

薑鳳輕輕地把靠著越越那邊的半扇窗給掩上,豎起一根指頭放在唇邊做了個噓的動作,越越頓時瞪大了兩隻黑白分明的眼睛,也舉起根白嫩小手指跟著噓了一下,便聚精會神聽書去了。

諸先生說的是英大將軍征北記。

這回剛好說到英大將軍帶著大軍來到蠻人的地盤上,路過一個叫野狼灘的地方,蠻人十分狡滑,派了蠻族巫師深夜裏召喚了草原上的野狼群,前來偷襲英大將軍的軍隊。

越越這四歲的娃娃,也不知道能不能聽得懂,反正那小表情是專注之極,小嘴微張,瞪著諸先生拿著折扇的手,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的。

“……眾軍士朝四野一看,哎呀!大事不好,但見那夜黑風高,邊草茫茫,不知有幾千幾萬條黑影在荒野間奔馳,一雙雙的狼眼在黑暗處發著森森的光,眼瞧著就把我浣花國大軍給包圍起來,一個個張著血盆大嘴,就要上來咬人食肉……”

諸先生手拍醒木,啪的一聲,正色道,“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眾人登時發出或哎或嗨的一片惋惜聲。

那說書先生卻是收拾東西,衝著眾聽眾一一拱手相謝後,便轉去了後堂。

留下仍然意猶未盡的議論紛紛。

“嗨,這老諸,就專愛賣關子!”

“可不是嘛,前年老諸說玉安公子傳,光說玉安公子梳妝打扮換衣裳就說了三天,跟子絹小姐見第一回麵就花了兩月啊!”

眾人暄鬧一陣,聲討了諸先生半天,便又說起跟英將軍有關的事件來。

“哎,你們聽說了沒,英將軍的小兒子,平樂郡王,聽說皇上下旨給這位郡王賜婚了。”

“啊?真的?可是賜給了哪家名門貴女了?快給說說……”

越越對八卦不感興趣,自諸先生走掉後就失落地轉回頭來,拿桌上的點心啃。

薑鳳怕他噎著,趕緊把杯裏冷茶倒掉,換了杯溫熱的喂過去。

此時聽到說起英平樂,不由得豎起耳朵來聽。

“嗬,你們猜猜!”

說話的那人也學著賣起了關子。

跟她搭話的群眾一邊噓聲抱怨著,一邊卻是熱情有加地參與競猜,有說是京裏名嬡姚慈心小姐的,有說是賢名在外至今未娶的金枝玉葉三皇女安瑞的,還有人說八成是個破落京中貴女,要入贅英王府,好延續英家血脈的。

薑鳳聽得腹內暗自冷笑,延續英家血脈?

延續那小三女的血脈還差不多吧。

不過就算是個破落貴女,以英平樂那般的性子,貼身跟著美豔辣女衛紅,凡是浣花國有點氣性的女子,都受不了自己頭上隨時戴綠帽吧?

不過,姚慈心小姐還沒跟林公子成親麽?

薑鳳想到自己雖然算是林家的高級員工,但有關於林家公子的消息卻是極少聽說,也不知道林公子的傷勢如何了。

“嗬嗬,就知道沒一個能猜得中的,這回啊,聖旨卻是賜婚給二皇女景王做側夫。”

“側夫?”

爆料者見眾人驚訝的表情不由得有些自得,“可不正是側夫,據說是二皇女自己向皇上求的旨,一門心思要將郡王迎進景王府,那景王正夫也放出話來,道他早就仰慕平樂郡王英豪之後,將門虎子,若是能結為兄弟,必將掃席相迎,以同胞骨肉相待。”

薑鳳聽著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這話聽著,不是男後宮宅鬥的序幕,就是基情滿滿的開始啊!

“啊,這可不是……有些欠妥當吧,英大將軍可就這麽一滴骨血,就算嫁的是皇女,也不能委屈去當個側夫吧?”

“就是啊,難道是這二皇女仗勢壓人威逼郡王的?”

爆料者見群情不滿,趕緊道,“各位都歇歇吧,真是白操閑心,我可是聽京裏的消息說,二皇女和平樂郡王是兩情相悅的,兩人把臂同遊,出入成雙,早就互許終身啦!”

薑鳳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家小娃,越越完全聽不懂八卦,隻顧著啃點心,吃得兩隻腮幫子鼓鼓的,活像隻小豬似的。

“既是這般,那當初二皇女何不娶平樂郡王為正夫啊,他不是兩年前才娶夫的麽?”

眾人這些天聽英大將軍征北傳,早都成了英飛宇的腦殘粉,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大神的血脈居然屈尊為側的事實。

“兩年前二皇女跟平樂郡王那不是還沒定情呢麽?你們這些人也真是,平樂郡王自己都樂意的事,聖旨也都下了,你們瞎打抱不平個什麽勁兒啊!”

這話一出,倒是少了不少爭議聲。

“娘,我想噓噓!”

越越吃吃喝喝,小肚子撐得溜圓,這就想放水了。

薑鳳便會了帳,領著越越出了茶館。

薑鳳帶著兒子到附近的林家胭脂鋪子裏上茅廁。

茶館後院裏其實也有,不過因為用的客人多,有些不講究,某個處女座的娃娃嫌棄不愛用,薑鳳就隻好帶著他回胭脂鋪。

越越自己上了廁所,出來在娘親打來的水裏,拿香皂洗幹淨了小手,又用自己身上帶的汗巾擦幹淨,這才放鬆似的籲了口氣。

每回看到自家娃這般愛幹淨講衛生,薑鳳這個當親娘的就忍不住眼角直抽,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帶著兒子朝鋪子外走,看見越越從身上的小口袋裏還掏出錢幣大小的的小瓶護膚霜來,準備朝手上抹時,薑鳳就崩了。

“好啊,你個小壞蛋,我說我的樣品拿回家,怎麽少了一個,原來是被你這小家夥給拿去了!”

薑鳳有時開發新品,做出來的東西都裝成小份量的,送給鄰居們試用。既能拉緊鄰裏關係,又能聽到反饋意見,倒是一舉兩得,不過就是拿回家的小樣品,有時少個一件半件的,她還以為是自己數錯了呢。

越越揚起小下巴,振振有詞地道,“娘那些樣品,不是都送給那些叔叔姨姨,讓他們用,然後告訴娘親好不好用嘛,那越越用了,到時候也可以跟娘說啊。”

誰家試用護膚品,用這麽個小不點的?

你個小屁孩子,要這麽臭美,是哪兒來的基因喲!

小孩的皮膚跟大人的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好嗎?

薑鳳又好氣又好笑,一時不知該罵還是該說,竟是有些無語。

卻聽得左近噗哧一聲笑,薑鳳微愣,抬頭瞧向聲音來處。

但見鋪子前頭立著一位穿青綢衣的年青男子,手裏拎著隻精致的竹籃,身量中等,四肢勻稱,眉清氣爽,杏眼內清波似水,側臉向著薑鳳娘倆,半麵含笑,十分溫柔可親。

看著倒似有幾分眼熟,不過薑鳳一點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

卻聽越越軟軟地叫了聲,“碧泉叔叔。”

邁開小短腿就歡快地跑過去,很是熟絡地拉住青衣男子的手搖了兩下,“碧泉叔叔你來幫你家公子買東西啦?上回我幫你挑的,你家公子喜不喜歡?這回我們鋪子裏又有新的貨物啦,是我娘才做出來的喲,專門給年青公子用的,清清爽爽不緊繃,效果可好啦!”

那一套林家鋪子裏店員的推銷詞兒,越越張嘴就來,半個字都沒念錯。

薑鳳傻愣愣地看著這一幕,有點淩亂了。

我去,這還是老紙兒子麽?

越越什麽時候跟這小哥這般熟了?

有什麽事,在老紙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