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都進化到贈送定情之物了,林夫人還能說什麽。

“婚姻大事,碧泉你自小無父無母,隻要你自己拿定了主意就好。”

林夫人望著碧泉,目光略帶了些迷茫和不易覺察的感慨。

當年碧泉初到林家,還不過跟越越一般的年歲,也是粉妝玉琢的一隻,睜著兩隻大眼睛,怯生生地問自己,“你是我娘親麽?”

當時自己是怎麽回答的來著……反正不是碧泉想聽的答案。

後來就給他起了個碧泉的名字,放在靜航身邊一道養著。

而他也天姿聰穎,跟有小神童之稱的靜航比起來,絲毫不差。

有這樣的侍從,反而更勾起靜航的爭競之心,比從前加倍的努力上進。

如今一轉眼,兩個包子般的小少年都過了最該嫁人的時候了。

碧泉,是林家再也留不住了麽?

“謝夫人成全。”

碧泉唇角微勾,掩飾不住的好心情。

“好,你去吧。”

林夫人傷感地揮了揮手,碧泉轉身出了林夫人的院子。

進公子院子時,正巧鬆風手裏拿著一紙花箋走過來,瞧見碧泉,登時便鬆了口氣。

“碧泉哥哥,這個是那位趙小姐送來給公子的。”

瞧著鬆風一臉狗腿的模樣,碧泉就知道這廝在打著什麽主意,不就是想讓自己拿去給公子麽,不由得白了他一眼,接過那花箋來。

雖然未看內容,也猜著這不是什麽邀約,就是寫著仰慕之語的情書之類,心道,這趙小姐的調調兒還真有點像姚小姐,說不定公子這回就喜歡了呢。

林靜航坐在窗前,手裏拿著本帳冊正在看。

碧泉一進來,他頭上那支簪子便躍入林靜航眼底。

碧泉頓覺得發根有些涼颼颼的,見著公子的目光,這才想起,方才為了戴給老夫人看,進房倒是忘記把木簪收起來了。

“公子,這是趙小姐送來的。”

碧泉雙手奉上那紙秋香色帶著熏香的花紋紙箋,那紙箋當中對折,如同一個信封般,口處還用紅蠟封了,倒真是小姐公子們喜歡用的物件。

林靜航伸手去接,卻不知怎地紙箋一滑便飄落地毯之上。

碧泉見狀隻得彎身拾起,卻聽一聲脆響,自己頭上那支沉香木簪掉在了地上,當中斷做兩截。

就知道!

木製的頭簪本來就是不容易斷裂的,更何況是落在了地毯之上。

碧泉動作沒有停頓地把自己和公子的東西都撿了起來。

林靜航麵色仍然淡漠,目光裏卻透著一絲促狹後的快意。

“誒,碧泉你真是不小心啊,這簪子摔壞了,如何向你的那位交待?”

掂著輕飄飄的紙箋,林靜航一邊漫不經心地用修長手指拆著,一邊還有餘暇來欣賞自己做壞事後的成果。

碧泉忽綻然微笑,“公子不必擔心,我家阿鳳送了我一打發簪,天天換著戴,可以戴上十幾天呢。”

幸好哥早有準備。戴的是個仿製品,不然以公子這報複社會的心態,真給把自己的定情信物給弄沒了,自己可上哪兒哭去?

不過,公子這是怎麽想的啊?

他自己明明有趙小姐送的赤金和青玉的簪子,上頭雕花嵌寶,模樣可比自己的沉香木簪華麗花哨得多了,為何還要妒恨至此?

當然了,平心而論,趙小姐的品味也的確略土豪了些。

林靜航麵色陡然陰沉,沉聲道,“出去!”

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故意滿麵春風地在自己跟前晃蕩來去,還要戴上那個據說有一打的頭簪,那個什麽薑鳳是在送筷子麽!還一打!

碧泉恭敬地應了聲是,步伐悠然地退了出去。

林靜航吸了幾口氣,無可無不可地看著自己這個新鮮出爐的未婚妻的信。

趙小姐畢竟腹內有些文墨,字跡娟秀,上來就是首讚美林公子風神俊秀人美如玉的詩,居然也對仗工整,詞句達意。

林靜航唇角露出一絲冷笑。

這種情詩讚美什麽的,姚小姐當年送給自己的都可以出本詩集了。

趙小姐實在是有些生不逢時。

如果她前頭沒有姚慈心,說不定她的這些舉動還能打動一下林靜航,可惜,姚慈心珠玉在前,趙小姐倒似邯鄲學步。

倒不是林靜航對姚慈心還有什麽舊情,而是一個剛剛被巨騙騙去百萬巨款的人,突然給他一個中獎短信,任是誰都得冷笑吧?

情詩下頭一行小字,邀請林靜航明日傍晚遊湖,品美酒,賞荷池月色。

林靜航略有些不耐煩的扯了扯嘴角。

要是他來選擇,他倒寧願直接成親,入洞房,然後這樣那樣,等趙小姐生下林家血脈的孩子,趙小姐得錢,林家得孩子,倒也兩清,何必弄這些虛偽的花樣?

有心回絕,林靜航想著若讓林夫人知道,自己少不得又是一番被囉嗦,便叫了小廝進來,讓他傳口信給趙小姐,說自己明日定當赴約。

碧泉回到自己的小屋,把斷成兩截的簪子放好,又拿了支一模一樣的出來,照著鏡子戴好。

想著方才公子那想氣人沒氣著反被噎的模樣,碧泉不由得嘴角咧開了個大大的笑容。

唉,隻要再忍到林公子成親就好,反正也沒幾天了。

碧泉知道,林靜航方才那一通生氣,定是這一整天都不想再見到自己,於是索性找了小廝交待一聲去向,自己便出了宅子,朝薑鳳租住的小院子而來。

路上看到不少孩童,人手裏都拿著根糖葫蘆。

碧泉略覺得奇怪,不過也沒在意,見街上有賣糖蓮子的,便買了一包拿在手上。

敲開薑家小院的門,正在院子裏玩的越越歡快地撲過來,“叔叔!”

“快進來吧。”

薑鳳笑眯眯地迎了碧泉進院,眼光一下子就瞧見了碧泉頭上戴著自己送的發簪,心中暗喜。

這送男子發簪,就跟情人節送情人巧克力似的,隻要對方接受了,那就可是表明願意進咱碗裏來了。

誒,老紙總算又套著了一個好男人啊。

“阿鳳,老夫人今天問起我頭上的發簪呢。”

抱著越越的小身子,碧泉借著小包子在懷裏的安定感,鼓了勇氣道。

“老夫人怎麽說?”

薑鳳微微有些緊張,雖說林家有仁義之名,不會不顧及下人的意願,但碧泉可是從小跟著公子一道長大的,培養這麽個能文能武的人才亦要花費不少人力財力,若是林家還有什麽旁的想法……

“老夫人說隨我自己的心意。”

碧泉說話的聲音略低了些。

越越摸摸碧泉的額頭,好奇地問道,“咦,叔叔你的耳朵怎麽紅了。是不是生病了呀?”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碧泉的耳根更是熱得不行。

還好有薑鳳解圍,趕緊把越越抱下來,“這天氣有點熱,越越你去端咱們切好的水果給叔叔吃,叔叔就不熱了。”

越越點點頭,邁著小短腿,十分勤快地抱著個盤子過來,一手上還拿著個糖葫蘆。

“叔叔吃。”

薑鳳見了笑道,“越越怎麽把糖葫蘆也拿來了?叔叔是大人,可不愛吃這個。”

越越哦了一聲,又噔噔地跑回去放了。

碧泉這時才恢複了神態自若,卻是有些好奇地問道,“怎麽今天在路上見不少小孩子手裏都拿著糖葫蘆,這是什麽緣故?”

“哦,就是前些天聽說有隻惡狗在街上追著人咬,差點就要毀容,多虧一名賣糖葫蘆的小販見義勇為,把惡狗打死了,這不,如今好些人都說那小販是市井俠客呢,他的糖葫蘆都出名了,好多小孩都喜歡聽俠客的故事,就吵著去他那兒買,他如今扛著靶子一出來,就被人買光了。這個糖葫蘆是林掌櫃給他家孩子買的時候也順便給了越越兩串,越越不愛吃酸的就放了起來。”

惡狗和糖葫蘆?

碧泉目光一閃,嘴角不自覺地微抽。

“不愛吃就扔掉吧,這天氣放久了也容易壞。”

碧泉把手裏的糖蓮子遞給了越越,越越眼睛一亮,他最愛吃甜甜的東西了啊。

打開袋子,卻是很懂事地給娘親和叔叔一人分了一顆,然後才跟隻小鬆鼠般,一顆顆地往嘴裏塞著啃。

薑鳳留碧泉吃晚飯,結果倒是碧泉挽了衣袖下廚,那洗菜切菜的利落勁兒,薑鳳想幫忙都插不進手去,隻好在一邊笑著跟碧泉聊天,小越越更是湊熱鬧的不肯走,結果大熱天的三個人倒都擠在小廚房裏。

四菜一湯端出來,色香俱全,把三個人都吃到撐。

薑鳳笑道,“碧泉可還有什麽不會的麽?”

碧泉得了誇獎,俊麵微熱,“自然也有的,當初我跟公子一道學打算盤看帳,公子一學就會的,我卻是怎麽也學不通。”

想到當年,無論是習字還是練武,自己都能跟公子比肩,廚藝針指那是公子不樂意學,可唯有這經營之道,自己是怎麽也比不上公子,大約這就是天賦的差別吧?

不過,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缺點說了出來,碧泉趕緊拿眼瞧薑鳳。

薑鳳倒不在乎,隻笑道,“誒,人若是太完美了,容易為上天所妒,還是有那麽一點小缺點比較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