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息相聞,目光相對,漸漸接近的雙唇令得兩個人都有些麵紅心跳。

這還是頭一次薑鳳跟碧泉這般親密。

從前最接近的不過是並著肩,拉個小手而已。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為林公子跟薑鳳的事,刺激到了碧泉,讓他也變得大膽奔放了起來,居然這般的主動。

薑鳳眼眸微微閉起,感受到那一片陰影籠罩而下……

“碧泉哥哥,公子有急事尋你。”

清脆的少年嗓音在院子中響起,隻剩零點幾厘米距離就要觸及的兩人驟然驚醒,都是一愕。

薑鳳老臉微紅,趕緊一推碧泉,“碧泉那你快去吧。”

碧泉目光一閃,心下雪亮,暗哼了聲。

隻懊惱方才動作太慢,不由得嘴角輕撇,眉頭微蹙。

這個動作,倒跟越越有時使小性子有些相似呢。

薑鳳心下頓生憐愛,快速地在碧泉一邊耳垂處啄了下,便把瞬間石化的碧泉給輕推到了門外。

來的小廝是鬆風,少年瞧碧泉自門內出來,唇角翹起,目光在夜色裏亮燦燦的,一看就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不由得嘀咕,聽說碧泉哥哥的未婚妻卻不知怎地,要入贅給公子當妻主了,怎地看上去還是挺歡喜啊?

要是自己,可不得哭死?

“公子。”

碧泉走進臥室外間,某位公子正手持一卷青色書冊,高臥竹榻之上,案邊青銅仙鶴燭台上三支白燭靜靜燃著,將室內照得一片光明,見碧泉進門,薄唇輕勾,目光掃了過去,在碧泉麵上身上幾個來回,半鹹不淡地問了句,“你來了?”

碧泉垂下眼簾,就知道!

有急事什麽的,根本就是某人妒忌心發作了吧?

“公子何事吩咐?”

林靜航把手裏的書丟開,挑眉望向碧泉,“薑鳳說不舍得讓你作小侍,你的意思呢?”

雖然語氣平靜,還是難掩酸溜溜的味道。

碧泉抬起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心中蕩起一絲熱意,語聲平淡中帶著難掩的輕快,“碧泉自然不介意,隻要能跟在她身邊就好。”

咦,準備好的話語並沒有收到應有的打擊效果,林靜航不由微帶狐疑,目光似要在碧泉麵上看穿個洞來。

這麽短的時間,薑鳳是給碧泉說了什麽甜言蜜語,居然就能把他迷成這樣,連最介意的小侍身份都不嫌了?

“還記得某人曾經信誓旦旦地說過,定會堂堂正正,明媒正娶地給人當正夫的啊?如今言猶在耳,怎麽碧泉就改得這般快啊?本公子原還等著給你送嫁妝呢。”

林靜航言語飄在夜間的屋裏,涼薄入耳。

碧泉抬起眼簾,目光倏然強勢,怒氣一閃而過,卻最終還是沉寂。

“是啊,世事如此多變,公子省下了嫁妝呢?”

碧泉的手掌在衣袖內握緊。

公子這是自己不好過,也誠心見不得窮人過年啊。

可是世事難料,日子這樣長,誰說得準下一刻會如何呢?

笑到最後,才是真正的贏家吧。

許是碧泉這話說得綿裏藏針,刺得林靜航也皺起了眉頭,“碧泉!”

“注意你的語氣!”

碧泉眼皮微闔,唇邊帶了絲笑,“公子說的是。不過,公子的婚期將近,也沒有幾天了吧,到那時候,公子可就沒有權力再管我的語氣了啊。公子可要早些習慣哦。”

到時身為小侍的碧泉,可是身為正夫的林靜航也管不著的。

“哼,終於也忍不住露出了真麵目麽?”

林靜航冷笑。

碧泉心中一愣,笑容怔住,“真麵目?”

林靜航的目光在自己那條微帶殘疾的腿上滑過,帶出了幾分陰鬱。

“碧泉啊碧泉,難道你以為你臉上有了那道疤痕,我就不會覺出當時的你,根本未盡全力麽?”

那場惡夢,當時雖然眼盲心瞎,可事後無數次的回放,足以讓林靜航想出從前想不到的疑點。

姚慈心突然地跟隨,車隊行蹤盡在賊人掌握,明明情勢還有一搏之力,姚慈心卻偏偏反常地落入賊手成為人質。

自己衝去的一霎那,碧泉雖是攔了一下,但卻根本未盡全力,反是象征地將他自己弄傷。

而昨日之事,已經查出是姚慈心所為。

姚慈心既然能聯絡到能把林家四個好手放倒的賊人,自然也能聯絡到在鳳嘴口搶劫鏢銀的強盜,當年那場禍事,在林靜航這裏,已經是找到了最肯定的答案。

除了姚慈心,誰還有這樣的動機和條件?

當然,姚慈心弄這麽大一筆銀子要做什麽?或她為誰充當的急先鋒?這些尚不得而知,還有待於看林家死士的本事。

雖然林靜航現下對這個自小長大的侍從有些看不順眼,也知道碧泉斷然不會跟姚慈心有什麽勾連,但當時碧泉也有他自己的私心,那是肯定的。

可隻是未用盡全力攔阻自己,這根本算不得什麽罪名,頂多是護主不力而已,最蠢的還是自己啊……

可憑誰得知,從小到大親密無間的侍從,居然對自己並非純然的忠心,也會寒徹入骨吧?

碧泉瞪大了眼睛,定定地望著林靜航,唇角不由得泛起一絲苦笑。

“公子這是早就懷疑我有意未盡全力了吧?”

說著,伸手摸到頰邊,摸到疤痕的位置,摸了邊兒,用力一撕,那疤痕居然嗤喇一聲給揪了下來,露出了下頭平滑的肌膚,雖然不至於細致無瑕,還是有點淡淡的印記,但若不細看,是絕瞧不出來的。

當時臉上受傷倒是真的,隻是抹了藥之後,恢複得極快,沒一個月就好利索了,可對著陰沉自閉的受傷公子,碧泉決定還是讓疤痕多停留上幾年,可謂是充分迎合了公子那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過的心態。

林靜航**了下嘴角。

好一個善於偽裝的碧泉!

“碧泉,我一直就想問問你為什麽?”

碧泉卻反問道,“公子既然懷疑於我,為何不把心中所想告知老夫人?”

如果林夫人知道自己這個侍從護主不力,豈不是要大發雷霆之怒,自己就算不被懲罰,日子肯定不會如現下這般好過。

林靜航扭開頭去,望著著跳動的燭火,淡淡道,“你和我自小一道長大,小時候雖然也有些齟齬什麽的,我又何嚐告知過母親?”

林靜航兒時的記憶裏,幾乎都有碧泉的存在,怕是碧泉跟他在一道的記憶都超過了林夫人,直追把林靜航教養長大的林夫郎。

林靜航小時身為林家獨子,嬌生慣養,脾氣很有些唯我獨尊,碧泉小時候可沒少受他的欺負,不過碧泉是屬於蔫壞型,十次裏也會反擊個一兩次,林靜航大少爺脾氣雖大,但倒很些男兒意氣,這種小孩子兩個人間你好我壞的事,從未跟父母提過。

他這句話一出,碧泉目光閃爍,忽覺得鼻子微酸。

卻是停了一停,才反問道,“若當時我把公子成功地攔下了,公子會否怨恨於我?”

林靜航默然了。

不錯,當時他就是個昏了頭的,為了所謂的真情,寧願不顧自己的安危去送死,若是碧泉把自己攔下,自己說不定還會更怪他……當時姚慈心就像盅毒一般,占據了自己的整個心思……

“難道,你那時就知道了姚慈心的真麵目?你為何不早讓我知道!”

林靜航心裏仍然禁不住地陣陣發緊,一是為自己當時愚蠢,二是為自己的眼光不如碧泉的嫉妒。

碧泉苦笑道,“當時公子與姚小姐初識,我就勸過公子你,覺得還是要謹慎些的好,可公子又何嚐聽過,反是笑我疑神疑鬼,杞人憂天,後來我就不再提了。那時雖覺得姚小姐有問題,可畢竟沒有實證,本以為,公子這樣衝出去,一是公子執意要英雄救美,二是那些人不過求財,得了財自然離去,誰能想到,他們還會專程縱馬踏傷公子?”

他當時並沒有下力阻攔,也是想著通過這件事,讓姚小姐顯出真麵目,沒想到真麵目是顯出來了,可公子也落下了終身的遺憾。

就算後來,他引得林掌櫃對姚小姐起了不滿之心,又寫信給林夫人匯報此事,林掌櫃也開始起了疑心,出手阻止了姚小姐和林靜航的婚事,但也都嫌太晚了。

這幾年,碧泉一直沒有離開林府,也是因著對林靜航有些歉疚之意,想等著看到林靜航有個好歸宿再走。

林靜航閉了閉眼,當年那些場景曆曆在目。

原來還是自己瞎了眼才引來的禍端啊,十萬兩銀子,林家所有鋪子兩三年才賺得回來,就這麽落入了姚慈心手上。

哼,可笑姚慈心這三年來,倒是一直不懈地哭窮,也不見她置產花銷,反是來招惹自己,難道是覺得十萬兩太少,還想著要把林府連鍋端不成?

複又覺得自己這幾年,時不時地為難碧泉也是有些可笑。

“嗬嗬,原來,都是我自己的過錯麽。”

林靜航無力地揮了揮手,“碧泉你出去吧。”

他需要,好好的冷靜冷靜。

林靜航這一夜都幾乎未眠,晨起便去給林夫人請安,一同用過早飯後才道,“母親,給我和薑鳳準備婚事吧……還有碧泉……”

林夫人先時樂嗬嗬地聽著,聽到後半句,忽然麵色一變。

“還有碧泉是什麽意思?”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