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那北番蠻子因關外大旱,草場枯黃,牛羊饑渴而死,而北蠻子們的皇族卻又爭鬥不休,無暇民生,那些蠻人便糾集而起,紛紛到我浣花國來燒殺搶掠……”

“殺虎關被蠻兵屠城之後,這第二個滋擾的便是銅仁關,那銅仁關城小,軍兵也弱,守城總兵是個膽小如鼠的,竟然棄關而逃。把城內的兩千老百姓就這般地拋在了蠻子軍隊眼跟前,那些蠻人見有此好事,那還有客氣的,直如猛獸貔貅一般,進得城來,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好些家裏有男女壯丁的,想著反正也是一個死,何不跟他們拚了!若是不拚,也像上一個殺虎關一般,家中男子老幼盡被殺害,年青女子盡被擄去做奴,也都是生不如死!”

“這些平民百姓,平時哪裏弄過刀槍。雖是一時血性,但終是氣力不如,終是能傷到蠻兵的十不存一,倒被蠻人砍瓜切菜一般,大肆殺戮,銅仁關頓成了修羅地獄,處處慘叫哀嚎,血光衝天,眼看著銅仁關也要走上那殺虎關的後塵……”

“狗蠻子該殺!難道我堂堂浣花朝就這般任蠻族欺淩不成?”

那觀眾席上一個女子聽得義憤填膺,啪地一拍桌案,桌上的茶水茶碗都跳了起來,倒是灑了一桌。

“就是!就是,那棄城而逃的總兵姓甚名誰,是哪家生出的這軟蛋孬種!真她大爺的給咱娘們丟人!”

她這一說,登時打開了聽眾的話匣子,紛紛聲討起蠻兵和本國的軟蛋總兵來。

“那窩囊廢現下在什麽地方?朝廷可是治了她的罪?”

這種臨陣脫逃而且不顧全城百姓的武官,按律可是應當全家入罪,本人當斬的。

說書先生瞥了一眼,眼角微塌,語氣蒼涼。

“月前這位總兵被羈押在刑部大牢,三司審議該抄家問斬,不過卻有人力保,說這位是知其不可而走避,隻為國保全軍力,不但無過,還有小功呢。”

“她爺爺的,這是哪來的糊塗蟲,說這還是人話麽?”

“我看這不是糊塗蟲,這分明是睜著眼說瞎話!不是那逃跑總兵的親戚,就是收了他家的禮……”

聽眾們群情激憤,那說書先生聽了幾句,卻是一拍醒木,道,“各位客官且慢論道這逃走總兵的罪過,咱們不過都是小老百姓,這定罪問斬可都是官老爺們的事,眾位卻可想不想知道那銅仁關的老百姓命運究竟如何?”

處於義憤中的眾人聲音漸熄。

薑鳳聽到這裏,心中卻有一絲怪異。

先前的英飛宇傳奇,薑鳳也聽了幾個月了,似乎都講到了英飛宇回朝,接下來的情節就到了皇子心生意動,求皇姐賜下婚事,英飛宇得封英王了。

因這後半段與現實相差太大,薑鳳也就沒了興趣聽,而且後頭諸事紛至,薑鳳身在林府,就好長時間沒過來了。

這應該不是說的英飛宇了。

可跟北蠻打仗的故事裏,似乎除了英飛宇也沒有其他出名的將領啊。

而且,看這茶館裏的氣氛,卻是跟從前不同。

從前說書先生說起北蠻軍隊的殘暴,大家雖然仍然憤慨,卻不像現下這般群情激憤,咬牙切齒的,難道說……

“那銅仁關城內男女老幼,麵對北蠻的屠刀,正是那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之時,忽然隻聽北蠻兵的慘叫連連,連聲高呼蠻語,眾惡鬼蠻子原本正耀武揚威,肆無忌憚地殺人取樂,聽了他們這些蠻語卻都是臉色大變,直朝一個方向趕去。”

聽眾聽到這裏,都是屏息凝神,諾大茶室內,鴉雀不聞。

“卻見銅仁關南北大街上,自打城北處殺來了一員小將,身後領著數百武者,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都是身披金甲,威風凜凜,自城北處殺進城來,見北蠻子禍害我浣花百姓,早把心肺氣炸,怒氣衝宵,一心要為我浣花老百姓複仇,讓這些北蠻子有去無回,把狗命留下!”

薑鳳聽到此時更是詫異。

便悄悄地問了也聽得入神的望月一句,“最近可是邊關有跟北蠻的戰事?”

望月點點頭,極小聲地道,“是呢,也是才聽說沒兩天,不過聽說北蠻軍已被打退了。”

雖然聲音極小,還是遭到了旁邊人的幾個白眼。

“隻見那小將軍,麵帶金色麵具,外露一雙眼,明如秋水,寒似刀光,看著那些惡鬼般的北蠻兵更是淩厲如冰箭嚴霜一般,手持長劍,劍光左劈右刺,舞得密不透風,而那些原本還在老百姓麵前凶神惡煞般的北蠻兵,遇到了那金甲小將軍,就好象是冰雪遇上了烈陽,一個個都不堪一擊,有的還未瞧清小將軍的影子便稀裏胡塗丟了命,有的厲害些的,也能擋上一招半式,但那也不過是多喘了幾口氣罷了……”

“不單小將軍驍勇,就是他帶著的金甲軍也都是人人英勇殺敵,未過一柱香的工夫,便將數百北蠻兵斬於馬下,那北蠻兵手上沾滿了我浣花老百姓的血,倒是死有餘辜了!”

隻聽得茶室內這時才有不少喘大氣的聲音。

“此時蠻兵也不過才千人,這般損兵折將,哪裏肯依,那為首的蠻兵大將便一把搶過了號令兵脖子上的骨笛,拚命吹響,卻是集結蠻兵的信號,那蠻兵無論身在何處,都要迅速集結到一起的。登時便有不少正在老百姓家裏殺人搶劫的蠻兵不情不願地停了手,就朝南北大街湧過去。”

“好些人脖子上掛著,背上扛著,什麽金銀布匹等搶來的東西,卻是哪裏舍得丟下,嘴裏還罵罵咧咧地,直道那蠻酋擾了他的好事。卻不想城裏的百姓正恨得椎心泣血,怨氣衝天,以為本無幸理,沒想到天降金甲軍,解救了他們,登時士氣大漲,也都拿起家中的刀杖布袋等特,衝到大街上頭,金甲軍跟那些蠻兵廝殺正酣,這些老百姓就拿布袋套了落單的蠻子,就地捶殺……”

“這一場城中血戰,一直殺到日落,僅剩的不到百名蠻兵見勢不妙,便自城北門逃竄而去。那金甲小將哪裏肯放,又衝上前去,對著那逃走的北蠻將領勁射連珠三箭,那北蠻將領皮糙肉厚,前兩箭他趕緊躲閃,不過是被擦破了些皮肉,而這最後一箭,卻是直中脖頸,北蠻將領大叫一聲,跌落馬下,其餘北蠻子嚇得魂飛天外,屁滾尿流,也顧不得給那頭領收屍,直恨不得親娘少給他們生了兩條腿,嚇破了膽般地掙命逃去了。”

那說書先生說到此處,便是停了一停。

隻聽底下茶客們響起一片鼓掌歡呼之聲。

“眾位定是想知道這金甲小將是何人?他是女還是男?那些金甲軍又是從何而來的?”

說書先生等大家歡呼鼓掌夠了,這才道了一句,登時眾人立時又安靜下來,一雙雙眼睛齊刷刷地盯向說書先生,等著他的答案。

說書先生一拍桌案,朗聲道,“欲知後事如何,請大家夥明日此時再來聽老婆子分解。”

底下自然是例行的一片抱怨之聲。

等說書先生走後,茶客們便自行交流起來。

有的說,那棄城逃走的總兵其實背後的靠山是二皇女。

原來,那總兵本是京中一個沒落大家的女兒,靠著她有個弟弟進了二皇女府做小侍,這才得了個武職,可惜這女人紈絝成性,本事沒有,壞毛病卻是一堆,因為在京裏跟另一位官家小姐爭風吃醋,廝打起來,把那家小姐打成了半殘。

那家小姐家也不是善碴,發誓要找人打斷這女人的四條狗腿。

這女人嚇壞了,便求到她親弟弟頭上,親弟弟又在二皇女身邊吹了枕頭風,二皇女心情一時舒爽,這便大手一揮,把他弟弟送到邊關去當總兵。

雖然地方偏遠在邊關,可這職位上升了啊。

鍍幾年金,等風頭過了再回來,那妥妥的不定還能升官。

“呸!什麽玩意兒,不過靠男人的褲腰帶弄來的官!”

“那什麽小侍就這般厲害,難道說二皇女是個沉湎男色的不成?”

“這二皇女娶平樂郡王這還沒幾個月呢吧?”

旁邊又有人糾正道,“這小侍是早幾年進的王府,那會兒還沒平樂郡王當側夫呢。”

雖然平民百姓妄議皇女有些不敬,但這幫茶客雖是滿口議論,卻把話題集中在男人身上,並不怎麽涉及皇女,不過很多人心中卻是忍不住暗自琢磨起來。

原本還以為二皇女是個有德的賢王,沒想到一個小侍的親戚就差點害了滿城的百姓!

若是將來二皇女上位,那這一國百姓的日子……

薑鳳聽了一會兒,也再沒聽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便回了府。

臥房裏卻有人在等著薑鳳。

“夫人去了哪兒?”

薑鳳才一走進去,就見林靜航長身玉立地站在窗邊,眉眼含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正瞧著自己。

“去外頭走了走。”

林靜航伸手扶著薑鳳的手臂,送她在湘妃榻上坐定了。

又從小廝望月手裏,接過了溫熱的帕子,親手遞給薑鳳。

林靜航突然也變得有些賢惠起來,倒真是讓薑鳳難以適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