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盆的血水自房間端出來,隨後就門窗緊閉的房間內傳出聲聲痛苦的嘶聲叫喊,斷斷續續地似乎是在咒罵著什麽,房門外的石桌之上,坐著一個年輕女子,正愁容滿麵的朝裏頭張望著。

“二小姐,大爺有事相請……”

一個小廝聽著裏頭的哭嚎,心有餘悸地小聲說著自家主子的吩咐。

那年輕女子眉頭微皺,有些不悅,“什麽要緊的事要現下說?”

如今可是自家大姐生產的時候,而且她還沒有娶夫,這房裏也沒個人張羅,就算是姐妹倆個平時不怎麽對付,但這種生死關頭,當妹妹的還是要來坐鎮的。

小廝吞吞吐吐地道,“是,是小少爺有些不舒服,哭著喊著要找娘呢。”

年輕女子噔地站起來,“小少爺如今在哪兒呢,可找了大夫來看過沒?”

說著一跺腳,就急急火火地朝院外走去。

跟在她身後頭的小廝,嘴角一撇,還是夫郎的本事高哇!

房中女人的嘶喊漸漸弱了下去,房門呯地一聲被推開。

“二小姐,二小姐……”

滿手鮮血的奶娘自房中急奔出來,左右尋找,卻是愕然。

石桌邊,早就已是空了。哪裏還有什麽二小姐?

果然是娶了夫郎,就沒有了姐妹啊……

“怎麽樣怎麽樣?是保大人還是孩子啊?快些個拿主意。”

裏頭產婆聲音尖利,跟催命一般。

奶娘用胳膊上的衣袖抹了把臉,又衝進了產房。

“……保,保大人!”

雖然大小姐對這一胎似乎是期待很高,動不動就喃喃自語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什麽奇貨可居之類的。

還撫著肚皮跟自己得意的說,這個孩子可是天生的貴命。

可一個連嫡父都沒有孩子,若生下來是女兒還好,若是個男子,將來可怎麽尋得到好的人家啊?

這什麽時候,再貴的命,小孩子也比不上大人啊!

房間裏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得幾聲響亮的拍打,接著便是呱呱嬰兒的啼哭,房內傳出驚喜的大叫。

“是個女兒!”

那小小的嬰兒,被洗淨包好,個頭並不算大,但也圓圓滾滾的,眉目雖未長開,也能看出是個未來的美人胚子。

奶娘歎了口氣,把小嬰兒安置好,拿出準備好的紅包來給了兩個穩婆。

穩婆們掂了掂那紅包的重量,不算太厚,不由得暗自撇嘴。

若放在尋常人家,這銀子也不少了,可這姚家好歹也是個大戶,而且生的還是女兒,這給的就略有點小氣了。

奶娘心裏何嚐不知,隻是手頭拮據也沒旁的辦法,隻好陪著笑,讓小丫頭把穩婆送出了姚府。

躺在床榻上的姚慈心,換過了幹淨的衣衫,此時汗濕的頭發散亂地貼在臉邊,更襯得麵色蠟黃,唇色發白,眼下黑青,哪裏還有當初那個美貌貴女的風采。

這一睡就是大半天,姚慈心睜開眼睛的時候,正好聽見嬰兒哭聲。

“奶娘,是個女孩還是男孩?”

姚慈心急切地掙了兩下,期盼地問道。

“是個千金小姐呢。恭喜大小姐了。”

奶娘把收拾好的小嬰兒抱給姚慈心看。

就算是沒有嫡父,這小姐有了女兒,這一輩子也算是有了後代了。

日後若能娶個差不多些的夫郎,可就圓滿了。

“真是個女兒?”

姚慈心望著女兒哇哇大哭的小臉,麵上卻是露出帶著幾分詭異的笑容。

“嗬嗬嗬嗬,真是太好了……”

有了女兒,自己的籌碼豈非更重?

此時的姚慈心,還沒有意識到,她所算計的這個男人,並非是她過去二十幾年裏所認知到的那些啊。

奶娘張了張嘴,把後半段要出唇的話壓了下去。

穩婆說過,因這回的難產,小姐有可能日後再也不能生了。

這樣的壞消息,還是等過幾天,再告訴小姐吧。

望月連著聽了兩天,這才把金甲小將的故事給聽完整,回來繪聲繪色地說給薑鳳聽。

原來那金甲小將,卻是韓奇將軍的遠房侄子,名為韓英。

而韓奇,是英飛宇大將軍手下三員猛將之一,這幾十年,一直鎮守著金甲軍的發源地——苦水關。

苦水關在這幾十年裏,也早就不是當年那苦哈哈得鳥不生蛋的小城了,因有武力保障,早就成了西北軍事重鎮,因為苦水關的存在,蠻族的地盤都整體地向遠離苦水關的方向偏移了近百裏。

就是再天災人禍,人吃不上肉,馬吃不上草的時候,蠻族們也沒有敢到苦水關近百裏內頂風作案的。

曾經有一個小部族的首領,大約是剛當上頭頭,沒把老輩人的經驗教訓放在心上,想著反正那浣花國的英將軍早就死了十幾年了,這金甲軍再厲害也有限,便帶著自己部族的青壯,跑到苦水關八十裏處的一個小鎮子搶劫,殺人,放火,搶了戰利品滿載而歸,結果還沒回到自己部落的聚集地就被金甲國們給包圓了。

打,打不過,逃,逃不走,投降?

沒用,投了降一樣殺。

末了,金甲軍還孤軍深入一隻不過百人的隊伍就順藤摸瓜,尋到了那小部族的聚集地,給他們來了個連鍋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從此蠻族的地圖上,就少了一個小部族。

有這般強悍的實力和作風,就是民風彪悍的蠻族,他心裏也害怕啊。

所以這回出動小股軍隊騷擾浣花國,蠻族是從東北麵過來的。

他們早就打聽好了,這東北麵的銅仁關和殺虎關,都沒有金甲軍的將領,就是七拐八彎的親戚故舊都無。而且一個在東麵,一個在西麵,相距怕沒有四五百裏的路程,想著無論如何金甲軍也不可能那般快地趕來,就算事後浣花國的女皇調集軍隊過來,那自己這邊早就搶完收工,回草原戈壁深處過冬去了啊!

可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在殺虎關屠城之事,因為太過殘忍血腥,望風而傳,到了金甲軍耳中。

就算是沒有浣花國女皇的召令,視抵禦蠻族為已任的金甲軍也不能坐視不理。

正好某個將軍的遠房侄子初到邊關,某個將軍也想磨煉一下這年輕後輩,便派了這韓英為先鋒,帶著兩百名金甲軍就這般行軍如飛地趕到了銅仁關,將一千蠻軍殺得落花流水。

如果說先頭,蠻軍不過千名人數,就連下浣花兩城,而且屠殺老百姓的事件讓浣花國上下為之震驚憤然,感到恥辱的話,後來這二百精兵一出馬就把一千人給滅了又狠狠地削了蠻族的威風,令浣花國長了回臉。

不然若是那蠻軍得了好處,下了銅仁關之後繼續南進可怎麽辦?

要知道那銅仁關離京城也不過是七八百裏的路啊!

“聽說那韓小將軍是個二十來歲的男子,長得也英俊之極,這才鑄了金麵具戴著,免得被那些臭蠻子給瞧了去。那韓小將軍救了銅仁關的百姓,卻並不居功自傲,大敗蠻軍之後,又在城裏駐紮了一段時日。而那蠻軍一聽說金甲軍來了,哪裏還敢再來騷擾,據說都聞風逃出百裏去了。”

望月說著韓小將軍的英勇事跡,麵露神往崇拜之色。

薑鳳聽著,心道這韓奇是英飛宇部將之一,聽說最是忠心耿耿的,狄世英很有可能就是去了苦水關投靠,然後,化名成韓英的。

當然了,有可能這韓奇真有個武功高強又美貌的遠房侄子也說不定呢。

嗯,狄世英在西北邊關,有軍隊當靠山,就算是英平樂當了二皇女的側君,能耐更大,怕是一時也耐何不了他吧?

打發了講故事的望月,薑鳳接著做她的手工活兒。

這幾天閑來無事,還真的打出了不少樣式的絡子。有幾個,她自己都瞧著很是喜歡。

其中有兩粒虎睛石,薑鳳也不知是怎麽想出來的,用絲線穿成了獸首形狀。那虎睛石就好像猛獸的兩隻眼睛般,黑底中泛著金色的紋路。若是佩在劍上或是皮甲上,應該很是合適。

這般想著,薑鳳就打開自己的儲物箱,從最底層拿出了個包袱。

包袱裏有幾張疊得齊整的毛皮,中間還放了支檀木簪子。

毛皮是當年薑鳳和狄世英定親狄家送來的回禮,簪子則是薑鳳送給狄世英的定禮。

這些年,薑鳳都一直保存著。

薑鳳把這幾樣都拿起來看了一遍,心裏微微歎氣。

自己跟狄二郎還是有緣無份啊。

自己現下是兩個男人的妻主,就快成了倆娃的媽。

而如今狄二郎也算是有了棲身之地,想來以他的年紀,他的那些姨姨叔叔們,肯定會給他尋一位更合適的妻主的吧?說不定也是位弓馬嫻熟的女將呢……

歎了口氣,薑鳳把手裏的虎睛石絡子跟木簪放在一處。卻是從毛皮中取了張純黑的毛皮出來。

這些年,因越越還小,長得飛快,雖一直想給他做個毛皮大衣,但又怕做好了沒穿幾天就小了。

因此一向都沒舍得用,如今小越越沒幾天就生日了,正好給他做個毛披風出來。

這些東西留著也是徒增傷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