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算寬敞的車廂內登時升騰起了激情烈火。

就算是在車外,就算裏頭的人刻意壓抑,也仍是有些許摔打撲騰,悶聲粗喘的聲響傳進了聽者的耳中。

所幸無論是趕車的還是左近服侍的,都是英平樂的心腹。

雖然也有二皇女的人,但卻也早被英平樂收買,而且安排在隊伍的最前和最尾,自然是不可能聽到這裏頭的動靜。

離得最近的幾個護衛不由得互看幾眼,互相露出了然的神色。

主上果然是英大將軍的兒子啊,行事這般大膽妄為,連嫁入二皇女府都擋不住他風流瀟灑的天性啊。

不過這幾個人都是男護衛,內心深處,又何嚐沒有隱隱的羨慕。

這也就是平樂小郡王這等身份的男子敢這般放涎不羈罷了,若是尋常人家的男子,早就身敗名裂,無地自容了。

陣隊又向前行駛了一裏多,卻見前方開闊地上停著一騎人馬。

馬是塞外良駒,通體上下盡是雪白,看不到半根雜色,端地神駿無雙。

馬上高坐一男子,錦帽貂裘,正冷冷地睥睨著眼前的隊伍。

這男子看不出年紀,眉目十分俊美,眼角微微有些紋路,卻是更添了幾分風韻。膚色如雪,神情冷若冰霜,眼下有著淡淡的青色,看著似乎有些憔悴,然而那眼中卻是一片空寂冷漠和與生俱來的倨傲,似乎進入他視線的,都不過是渺小的螻蟻一般。

那趕車的是英平樂的心腹,見狀趕緊停車。

而其他認識這男子的人也都趕緊上前行禮。

“見過英正君。”

原來這個男子,正是當今女皇的親弟弟,世人眼中英大將軍遺下的鰥夫安華。

安華微不可見地輕輕點了下下頜,目光越過眾多行禮的從人,落到了當先那馬車車廂之上。

外頭這麽多人一道行禮,聲響如雷。

裏頭的人就再是激情上頭,也能聽到這麽大的動靜。

約過半盞茶的時間,便見車門內下來了兩個人。

先一個正是衛紅,她跳下車來就趕緊躬身行禮,頭垂得低低的,大氣都不敢多出一口。

然而不過一瞬間,那浮著春意的麵色和微微淩亂的頭發,都看在了安華眼內。

安華的眼神涼薄銳利,如刮骨鋼刀一般,在自家兒子這位女侍從身上劃過,衛紅若有所覺地混身一寒,頭垂得更低,心裏暗自後悔,早知道正夫會來相送,自己就該再等等的……

英平樂倒是有條不紊地自車中跳下,袍服整齊,神情自若,仿佛方才那方才車中搞車震的事,都不過是大家幻想出來的浮雲而已。

“父親……”

英平樂的唇角泛起一絲有些意味不明的笑意,還算恭敬地上前,對著高高再上的英華,行了個大禮。

英華的目光快速地上下打量了番英平樂,亦是勾起了一絲笑意。

兩張相似的容貌,連唇邊涼薄寒冷的笑意都是如此相仿。

“沒想到父親如此事務繁忙,還能撥冗前來相送,兒子這心中好生感動啊。”

“我這當父親的,也沒想到要見兒子,還要親自來攔你的車隊啊……”

二人對了兩句話,便交換了個你知我知的眼神。

“我兒就要遠赴邊關,我這當父親的,也為兒子備了一杯水酒,平樂不會拂了父親我的一番心意吧?”

英平樂順著安華的目光看去,隻見道邊的樹林中,隱隱得能看到擺好的桌椅杯盤。

當著眾人的麵兒,英平樂自然不會明著違逆,笑道,“多謝父親前來送行。平樂自當遵命。”

說著一揮手,示意隊伍暫停,自己帶了兩個人就隨著安華朝樹林中走去。

衛紅也壯著膽子跟在後頭。

安華似有若無地瞥了她一眼,衛紅不由得身子打顫。

英平樂見狀便揮了揮手,“衛紅留在此處。”

衛紅應了聲是,這才有些不甘願地停在馬車附近。

見英平樂隨著安華進了樹林,遙遙地望見二人坐在了桌邊,心裏不由得猜測起安華的用意來。

要知道主上這兩年,跟容華皇子的關係並不好,雖然同住在一個府裏,但是一個月下來,見的麵屈指可數,基本上一人住著一個院落,幾乎跟鄰居似的不相往來,隻有在大節日上頭,二人才會例行公事般地見上一麵。

而自從主上嫁入了二皇女府,這二人更是快不相往來了。

近日安華讓人帶口信給主上,要讓主上回去見他一麵,可主上卻並未聽從,反而是收拾行裝,準備去了苦水關。

該不會容華皇子就是因為這個惱了主上,要來興師問罪吧?

“平樂,難怪俗話常說,兒大不由爹,你要去苦水關這麽大的事,為何不與我商量?”

安華緊緊盯著自己這個兒子,目光深邃,複雜難測。

“父親如今年事已高,正該在府裏靜養安享晚年,這種小事,兒子並不想去惹得父親心煩。”

英平樂語氣淡淡。

“而且去苦水關,也是二皇女殿下的意思。兒子若是真能將母親生前留下的金甲軍握在手中,對二皇女也是莫大的助力。”

安華伸出修長的手指,從桌上拿起了個酒杯,又從旁邊的酒壺裏,將杯子裝滿。

“二皇女?你若真是一心為她賣力,又如何會跟那個什麽紅在車裏鬼混?”

自己這個兒子,就算是嫁了皇女,也未停了風流本性。

“人生苦短,行樂知須及時……”

英平樂也給自己倒了杯酒,卻是放在手中把玩,唇邊勾起嘲諷的笑意。

“這,不是父親你教會我的麽?”

他當年不過才五六歲的時候,就常見過自己這位高貴的父親,跟他的女寵,赤果果地摟著,在假山後頭,在書房裏,上演妖精打架的激烈戰況。

安容那張俊美非凡,保養得宜的臉皮微微**了幾下,眼中閃過慍怒,卻又硬生生地壓下了。

“不錯,身為男子,本無須壓抑自己的欲望,行樂當盡早,可你隻知道享樂,可惜行事太不謹慎,須知你嫁的人可是二皇女,如果有半點風聲走露了出去,你的下場就是身敗名裂,就算是我,也救不得你!”

英平樂嗤笑一聲,“父親何必嚇唬兒子,父親當年那般,都仍然好端端地到現在,兒子這點事,跟父親比,不過是小巫見大巫而已。”

“啪!”

勁風拂過,英平樂那張俊臉被抽得歪到一邊。

安容麵上盡是勃然的怒氣,尚未收回的手指著英平樂的鼻子斥責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兒!你要跟你爹我比?”

“我那時有身為女皇的親妹在背後護著,也從來不像你這般高調行事,婚前就四處沾花惹草,成了婚之後也有暗中勾當!你難道以為二皇女日後不會跟你秋後算帳!”

他的名聲,在未嫁給英飛宇之前,可是謙謙君子,如玉品行,在外的名聲極好,不然就算是女皇賜婚,英飛宇那般強悍的女人,如何肯真正地拿自己當夫郎?

而這個二楞子兒子呢,還沒成親就有了一大堆的風流韻事,招惹這個,勾搭那個,這京城裏正經名門世家好人家的女兒,哪裏肯真正地娶他為正夫?

也就是二皇女,是看上了他英家的勢力,有可能獲得的兵權,才動了那收回府中的心思,不然隻怕英平樂要在家中,變成了剩男!

“嗯,父親的裝功了得,所以父親順利地成了我娘的正夫,可背地裏卻是勾三搭四,紅杏出牆,這才氣死了我娘?”

英平樂半張臉都火辣辣的,可他麵上那略帶著諷刺的笑意卻依然未變,慢慢地扭轉回來,望著安華,目光直勾勾的,說出來的話更是毫不客氣。

“所以,你這是為你母親在抱不平麽?這麽多年了,供養你教養你的可都是老子,你就為了一個死去的女人來責怪你的親生父親!”

安華麵上露出似笑非笑嘲諷之極的表情。

嚴格的說起來,他有兩個兒子。

一個兒子是英飛宇所生,可惜,英飛宇將死之前,那個兒子就在府裏失了蹤,那時不過一兩歲,對於當時一心想要成就大事的安華來說,那個孩子,不過是個模糊的影子而已,就算是從此再也未見,也未覺得有多遺憾。

可對於英平樂,他卻是從小看到大,尤其是知道自己大事難成之後,便把自己所有未酬的希望,都寄托在英平樂的身上,教他學文習武,權謀機變,人情世故,甚至……如何攻心勾魂……

然而誰能想到,英平樂,卻對一個他壓根沒見過麵兒的母親這般在意?竟然為了一個名義上的母親,來責怪自己這個父親水性揚花,紅杏出牆?

“難道不是?否則何以服侍我的下人,居然沒有一個是見過我母親的?我母親死後,原本根隨她的那些人都去了哪裏?你曾經告訴我,是那些早年的仇家,將母親的遺物都盜了去,那為何大將軍手下的三大將領,亦從來不跟英王府來往?難道不是因為父親的緣故?”

英平樂的問話尖銳,表情也變得有些嚴厲可怖,他也不想對自己的父親說出這般的話來,可是這些年,他在府裏發現的種種奇怪的事,由不得他不多想。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