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鳳眼瞧著自家的大兒子哄逗著小閨女,同時分心出來聽張嬤嬤講那當年的故事。

當年鳳嘴口劫銀這件大案引得三縣差人出動,後頭又影響深遠,狄世英兄弟兩個被誣陷,而三年後薑鳳又尋了個名目告了馬仙娥,都是鳳嘴口林家劫銀的餘波。

薑鳳想起當初跟趙大蘭等幾個姐們聊天時知道這林家劫案,當時雖然震驚,但也不過是當成故事聽聽,誰能想得到,這案子於自己還有著千絲萬縷的影響?

如果沒有劫案,狄二郎兄弟兩個就不會被誣陷,說不定現下跟自己已是成親,夫妻兩個安穩地生活在草沱村,過著小財主的生活…想到狄世英,雖然已知斯人跟自己相隔遙遠,還是難免悵然。

如果沒有劫案,林靜航也不會身受重傷跛去一足,那姚慈心想來也會跟林靜航順利成親,雖然姚慈心心存貪念,但在林老夫人還在世之時,想來不會表露,此時應該已是成親四年,孩子幾個了吧?

薑鳳一想到林靜航那般的俊美如玉,身邊伴著的是那個曾經一麵之緣的世家女子,心裏就莫名的不爽,有一種自家的東西被搶了的感覺。

如果沒有劫案,那英平樂也就不會跑到青石縣去,自己也不會被迫得背井離鄉,來到棲鳳城討生活,當然了,也就遇不到溫潤可人的碧泉,也不會有後頭發生的一係列事了。

這般說來,這劫案,於自己,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呢?

薑鳳心裏打了幾個轉,聽著張嬤嬤絮絮訴說著當時林家上下如臨大難的氣氛。老夫人如何鎮定自若地給公子延醫療治,如何火眼識人,看穿那姚小姐的三心二意,別有所圖。

這些都是她不大清楚的,當年她身在村裏,卻是不可能知道那些細節和後續。

“原來林家籌集巨資是為二皇女麽?那銀子被劫,二皇女那頭又如何應對?”

“原本二皇女開口‘借’銀,就是在討當年二皇女生父皇正君跟林家的人情,要不老夫人如何肯平白借出這麽大一筆銀子?後來銀子被劫,也是天災人禍,老夫人也沒有法子,隻好將自家在京城的莊子,賣掉了兩個,湊足了四萬兩銀子給了二皇女,而因這些借銀,引得大公子險些喪命,林家跟二皇女也再沒了情份了。”

“原來如此。”薑鳳點著頭應了聲。

心想,以自己所見,林家隻在棲鳳城裏就有這些鋪子,每年的入息約在八九萬之上,而這還隻是一個城,算來林家的年收入應該不下二三十萬的,而林家的正經主子又隻有兩個,雖然生活豪闊,卻不是奢侈無度,怎麽說也不至於四萬兩銀子還要賣掉在京城裏的不動產,說不準是林老夫人別有深意了。

“皇正君對林家還有恩情麽?”

薑鳳不由得有些好奇,這皇正君是女皇的正夫,大約相當於天朝古代皇後的地位啊,居然跟林家還有瓜葛呢。

“其實也不算什麽恩情,是皇正君跟咱們府裏去了的先夫郎有些遠親,當初先夫郎家貧,那位皇正君的娘家對先夫郎也算有點子看顧,這才有了些舊情……”

張嬤嬤看著平時除了愛在保養方麵嘮叨叮囑之外,倒不是個愛八卦的。

沒想到今天卻一八起來,就一發不可收拾。

還是**的林小超忽然發出了哼哼唧唧的聲音,這才令張嬤嬤趕緊停了話,上前去察看。

原來果然是又拉了,張嬤嬤趕緊手腳麻利地給小小姐換了新尿布。

嬰兒黃金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小越越捂住了鼻子,小臉皺成了一團。

“小妹妹拉的好臭啊!”這也得虧是自己親妹妹,不然有潔癖的越越早就跑沒影了。

“越越像小妹妹這麽大的時候也是這樣啊。”

越越一臉不相信的的小表情。

薑鳳看得直笑,正想再逗兒子幾句,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便下了床,湊過去瞧換下來的尿布,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些日子以來,薑鳳身為悠閑的產婦,照顧小嬰兒的一應活兒都不用做。

所以在她房裏換帶著黃金的尿布還是屈指可數的。

張嬤嬤眼稍瞥見,隻當薑鳳也是嫌臭了,她手裏還忙活著給林小超換上新的尿不濕,嘴裏忙招呼道,“夫人且站遠些,老奴馬上就給拿到外頭去。”

薑鳳卻是皺了皺眉,指著尿布道,“嬤嬤,你來看,這好像有些個不大對勁兒。”

張嬤嬤匆匆給林小超換好,湊上來看,方才忙活著沒有細看,此時這才發現,這顏色是有點不對頭……

“小小姐這是有點拉肚子了?難怪這味道大了些。”

二人回過頭來,再看小家夥,小家夥躺平在哪兒,似乎很是安逸舒服的模樣。

“看著倒是還好。許是今天見了這麽些人,小小姐受了點驚?”小兒受驚嚇也很易腹泄的,今日隻是出去一柱香的時間……

張嬤嬤去洗淨了手,又用手背放在林小超的額頭上試了半天,這才放下心來。

因為今日宴客,林靜航和碧泉都要招呼客人,所以這二人直到快晚飯時才回了薑鳳的院子。

林靜航仍是麵帶微笑,隻不過眉間似有幾分憂色,而步態也有些遲緩,想來勞動一天,對他的傷腿有些影響。

據望月報回來的消息,那兩位皇女來使,曾經先後麵見林老夫人,林靜航也陪在一側,隻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麽。

反正出來後兩位來客的表情都不算很好。

碧泉大約不像林靜航那般有壓力在身,神情倒是很放鬆。

越越見了碧泉就跟小猴子似的粘在他身邊。

一家四口用過了晚飯,坐在桌邊喝茶閑話。

碧泉問道,“大哥今日勞累,不若這兩夜我來替大哥照看囡囡如何?”

雖然說照看親生孩子是身為夫郎的權利和義務,但林靜航眼下身上攤著整個林家的生意,今天招待客人累了一天,走來走去,腿上還有舊傷,而兩位皇女又有所動作,著實是讓人身心俱累。

碧泉也是因為跟林靜航的關係這些時日緩和了許多,才會這般說的,不然若放在數月前,怕還會這話引來林大爺的冷言冷語。

越越也跟著點點頭,跟個小大人一般,“嗯,我也能幫著二爹爹照看小妹妹。”

這大半年來,越越都是跟著碧泉睡的,這二人那個默契親熱勁,說不是親父子都沒有信。

薑鳳笑道,“不若就放在我房裏吧,我這當娘的也看上幾晚。”

薑鳳的身子骨強健,這半年多又保養得宜,過了滿月,下地行走亦是無妨,隻不能出去吹風罷了。

林靜航目光在三人麵上一一掃過,莞爾一笑。

“不過是招呼了下賓客,哪裏就累到了,囡囡現下已是習慣了跟著我,還是不用換了。”

林靜航說得不無自豪,甚而還有些不放心在場諸人之意。

當初那手忙腳亂已變成了如今的輕車熟路,喂奶洗澡換尿布這些事,某人已經可以做得如行雲流水一般,旁人都比不過了,果然是功夫不負有心爹啊。

看到自家囡囡那粉嘟嘟的小臉和天真無邪的烏溜溜的眼睛,什麽煩惱憂愁,什麽壓力窩火,就都煙消雲散了。

既然某位親爹這般逞強,碧泉和薑鳳也就不再多說。

夜間林靜航抱了林小超回房去睡,薑鳳閑來無事,滅了燈,坐在**想了半個多時辰,這才迷迷糊糊地睡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卻聽得房門被敲得山響。

薑鳳自睡夢中驚醒,隻聽門外是張嬤嬤的聲音。

“夫人,可是醒了?小小姐那邊……”

薑鳳心中驀然一個激靈,睡意全消,嗖地自**坐起,“囡囡怎麽了?”

“小小姐發燒了,難受得直哭。”

薑鳳三兩下穿上了衣服,光著腳就起身去開了門,拉著張嬤嬤急問,“如今可怎麽樣了?”

張嬤嬤未及回答,打開門之後,院子裏的啼哭聲傳到了薑鳳耳中。

可不正是囡囡的哭聲!

林小超天生就是個不愛哭的,除非是餓得狠了或是身子不舒服服才會哇哇大哭,出生一個月,薑鳳就沒聽她正經哭過幾次,如今卻是深夜啼哭不止,定然是很難受了。

薑鳳畢竟身為親娘,母女連心,聽在耳中,那更是心急火燎,也不等張嬤嬤回話,就要朝外頭跑。

張嬤嬤趕緊的攔了,“哎呀,我的夫人,還沒穿鞋呢,您別急,大夫已是請來了,大爺和二爺都在那屋裏呢。”這一百天還沒過呢,真光腳跑出去了,可不是要受寒涼之氣麽?

薑鳳在張嬤嬤的幫忙下,穿上鞋子,又披了厚披風,這才得以出自己房門。

果然林靜航屋裏燈火通明。

內室裏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婦人正拿了布,沾了藥水往林小超身上擦抹。

林小超仰天哇哇大哭著,哭得原本雪白粉嫰的小身子都變成了紅通通的,想來是難受之極。

林靜航站在旁邊,眼眶發紅,滿臉焦急之色,身上的衣服和頭發都有些散亂,身前的袍子上,甚至還沾了一點褐色的汙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