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航這句話一出,薑鳳心裏那些陰鬱沉悶,就好像被大風瞬間吹了個一幹二淨,原本幽幽頹喪的眼神,也猛地有了神采。

“那裏是我要走,不是你先提起的麽?”

薑鳳在林靜航懷裏嗔怪道,不過那語氣卻是軟綿綿的帶著鼻音。

林靜航籲了口氣,撫著薑鳳披在肩頭的秀發,道“當初是誰信誓旦旦地要得回〖自〗由之身的?”

薑鳳也伸了手臂摟住某人的腰身,好像是巴住了心愛的玩具一般。

“當初我跟你還不熟悉,隻是覺得這婚事太突然了,而且……”

老紙當初可是打算一生一世一雙人來著啊……

當然了,現如今回想起來,竟然都恍如夢境。

人還是當初的人,而心境,卻是變化了許多。

“而且當初你隻想娶碧泉一個是吧?”

林靜航的話雖然淡然,卻帶著隱隱的酸意。

薑鳳聰明地嗬嗬傻笑一聲。

唉,齊人之福哪裏是那麽好享的啊?

“夫人現下心中,最喜歡的是我,還是碧泉?”

某人卻是不容薑鳳嗬嗬過去,反是雙手捧起薑鳳的臉,視線相對,認真地問道。

啊?

薑鳳唇角微抽,隻覺得自己有點水深火熱。

“呃,那個,我,都喜歡不行麽?”

好吧,薑鳳自己也承認,這話說得好沒底氣。

不過一年來,兩個老公她的確都喜歡。

就算原來是最先喜歡的碧泉,但不知不覺中,薑鳳也把林靜航真正看做了自己的老公。

林靜航眉稍一挑,倒是不意外會聽到這樣的回答。

“除了我和碧泉呢?”

薑鳳嗬嗬一笑“除了你們兩個,還會有誰。”

話雖說得順溜,心裏卻是有點底氣不足。

不過想到日後再也不會見到那個人,便坦然了不少。

“那你呢?你最喜歡的是我嗎?除了我還有誰?”

薑鳳反客為主,趁勢抽出手來,也扶住林大爺的肩膀。

牆上的燈光微微跳動了下,昏黃的燈光裏,眼前這形容,更顯得俊美無比。

果然是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何況林大爺因為聽到這問話時,那驟然飄起的頰邊紅暈,那半垂半張在空氣中顫動的長睫,那微微翕動的薄薄雙唇,好像是突然被戳中了心事的無措眼神。

“自然是……哼……”

林靜航轉了視線,聲音裏有一點慌張,卻是微粗了聲音,傲嬌道“你是妻主,難道我還會喜歡旁人麽?我林家可沒有水性楊huā的蕩夫。”

這世上,因男子不須擔負生育之職,一生幾十年,除了老邁不堪的時候,大部分時光都是肉身〖自〗由自在,不像女子,就算一輩子隻生兩個孩子,也要至少受三年苦,更要經過生產的鬼門關,所以從上古之時,就流傳下來對男子的約束和戒律,尤以水性楊huā為最惡。

水性楊huā的蕩夫?

薑鳳心裏默默重複了一句,忽然就覺得很是喜感。

“哦,那就是說,不論是誰,隻要是靜航的妻主,靜航都會遵守三從四德,打從心裏喜歡,從此眼中隻有那一個哦……”

薑鳳垂下眼皮,輕歎一聲,有些落寞地落下雙手。

林靜航“……”。

雖然聽著似乎也對,但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的樣子。

“原來,我隻不過是走了大運的路人甲而已啊……”

薑鳳把林靜航的手扒開,背轉過身,雙肩微垮,看著就是情緒低迷,強忍悲傷的模樣。

林大爺心下頓時慌急,伸手就去拉薑鳳,忙忙地剖白心跡。

“不,不是那樣的……”

“因為是阿鳳才……”

如果當初成親的是那個相親對象趙小姐,也許也會成親生子,但絕不會如薑鳳這般,一喜一怒,都牽連著自己的心情。

如果是旁人,自己才不會去理會她夜裏又跟哪個男人在一起。

才不會患得患失地擔心她有一天會遠走高飛。

待拉得妻主轉身,但見眼波流轉,星眸璀璨,唇噙嬌笑,哪裏是含嗔帶怨,分明是情絲綿綿……

“鳳……”

烏雲盡散,展顏而開。

林靜航隻覺得胸中滿滿的都是歡喜。

先前那些不確定的試探,在此時都有了肯定的〖答〗案,當麵對的是這樣純然信任歡喜的神情,那些未說出口的,都不過是多餘。

薑鳳眼前忽而一huā,隻覺得自己唇間被堵了個正著,微涼而軟彈,輾轉深入,仿佛是在品嚐最美味的佳肴,沉穩而堅定,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

這是個不折不扣的,火辣辣的深吻,雖然經驗也不算缺失的某鳳,隻覺得目眩神迷,沉醉其間,兩手攀住了某人的勁瘦細腰,無意識地大吃豆腐。

也不知道多了多久,沉浸在烈火激情之下的兩個人才舍得分開。

大約是冷戰過後的親密,反而異常火熱。

雖然沒有動真格的,也差可仿佛,二人並肩而臥,氣息都有些不勻。

林靜航放開摟著薑鳳腰際的手掌,見某人鼻際香汗點點,唇色殷紅,可不正是春色滿滿。

林靜航不舍起身穿鞋,給薑鳳拿來了帕子,還倒了一杯溫熱的水。

薑鳳眯起眼,小口地喝著水,又擦了擦汗珠。

卻見某人又悠悠地向外室而去。

咦,這大半夜也都過去了,還以為某人結束冷戰,就睡在了這裏呢。

未過片刻,卻見林靜航又悠悠而來,雙手背在身後。

薑鳳低聲笑問道“藏了什麽在背後?”

林靜航拉起薑鳳的手,唇邊含笑“夫人來摸一摸。”

薑鳳亦笑著任他將自己的手伸到他身後。

隻覺得指尖一涼。

然後便被林靜航拿著,在一張紙上按了下去。

薑鳳的笑容就是微愕。

“這大半夜的,你,你,哄我按了什麽手印?”

這怎麽像是被騙按賣身契的節奏啊?

林靜航拿出背後的一紙文書。

放在薑鳳麵前,隻見上頭大大的三個字,合約書。

內容也不過幾行字。

上頭寫著,立約人薑鳳,發誓此生與林靜航相伴一生,不離不棄,皇天後土,鑒證此心。

最下頭是個鮮紅的手印。

呃!老紙無意中就被迫簽下了某樣了不得的東西啊!

薑鳳哭笑不得,伸手要接過來細看,卻被林靜航一把搶過,吹了吹上頭的紅印,斯條慢理地折好,轉身而去,再回來時自然兩手空空,也不知道被他藏到了什麽地方。

不過林靜航卻是心情甚佳地脫鞋上床,臥在了薑鳳身側,一臂自然而然地伸出,將薑鳳攬在懷裏。

“不公平,你哄著我簽了合約,你都沒有簽。”

薑鳳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抱怨道。

“那好啊,夫人明日也寫上一份,我定當遵從,絕無二話。”

薑鳳用的力道輕輕的,打在身上,跟給他活動筋骨差不多,林靜航捉了那隻粉拳,在上頭親了一記,帶笑而答。

薑鳳依在那絲緞般光滑的胸膛上,隻覺得甜蜜後的微倦。

“哼,今兒是太晚了,明一早我就寫……”

林靜航唇角彎起甜美的弧度,一輩子的合約什麽的,來多少簽多少,全無壓力啊……

這一夜,是個波瀾起伏悲喜交替的夜晚。

遠在近千裏外的安西城內,城中最為華麗奪目的建築之內,卻有人徹夜難眠。

城主府內,正東邊的院落內燈火通明,院內數十人都垂手而立,大氣不喘。

臥房內,伴隨著暴怒的喝罵聲,也有哭聲漸起。

一位身背著藥箱的醫者蒼惶而出,連滾帶爬地奔出了院子。

“女兒啊!你醒醒!你醒醒!”

中年男子跪在床邊,兩手搖晃著**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年紀不過十八九歲,生得濃眉大眼,看身量也是個高挑壯實的,隻是麵色僵冷,呼吸停止,顯然是剛剛斷氣。

而中年男子雖然人到中年,又是悲痛欲絕的表情,但也能看出眼眸斜挑,鼻梁挺直,模樣俊美,年輕時必是個難得的美少年。

“哭什麽哭!要不是你出的那些餿主意,我閨女怎麽會被害成這般!”

床邊站著的中年女子,亦是濃眉大眼,身板壯實,看模樣倒跟**的年輕女子是同一個模子裏出來的。隻不過一個年輕,一個年長罷了,此時怒目圓睜,其中布滿了血絲,額角靜筋暴跳,腳下一堆碎片,顯然悲憤暴怒已極,如同受了傷的野獸一般咆哮怒吼。

見女子發怒,那中年男子哭聲不由得略微一停。

卻是麵顯痛悔,雙掌收回來,緊握成拳頭,在地上拚命地砸,不過幾下便血huā四濺。

“我,我哪裏知道,會這樣會這樣啊!”

妻主怪自己不該力勸她全力配合平樂郡王,讓那平樂郡王掌握了幾乎近半的兵力。

可自己當初是安華皇子身邊的親近侍從,安華皇子嫁了英將軍,自己也由安華皇子牽線,嫁給英將軍身邊的得力屬下之一劉榮。

雖然這些年,西北這邊對安華皇子有異議,可他卻不信,當初跟英將軍那般恩愛,安華皇子怎麽可能對自己的妻主有二心?

所以每當他聽到自家妻主對安華皇子有所懷疑,必是要奮力為舊主爭辯個幾句。

結果,這些年,那兩家,居然都跟自己妻主有所疏遠。

當平樂郡王帶著聖旨過來時,他是欣喜萬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