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鳳從池子邊出來的匆忙,連頭發也是隨意地一挽,其實還是半濕著。

就坐在窗下的梳妝台前,拿了牙梳慢慢地梳理著。

心裏卻是盤算著,是不是等兩個老公回來,就好好商量下,去多買些糧食存到這這邊的莊子上。

這氣候異常,萬一真是什麽大災之年,最要緊的可就是糧食了。雖然先前莊子產的糧食都沒有往外頭賣,但糧食這種戰略物資嘛,還是越多越好。

而這桃huā坡自己也算是經營了好幾年,又不算缺水,應該也算是個避災的地方吧。

望月提了籃子進了院,薑鳳隔著窗子就瞧見了。

“園子裏沒進什麽小動物吧?”

聽著屋裏夫人的問話,望月放好東西,笑道“他們幾個拿著棍子掃帚,真是好大的陣仗!倒真發現了隻野山貓,挨了一棍子,給它竄走了,下回把前頭看門的大黃狗牽到後院來養兩天,那貓指定不敢再來了。”

夫人和小姐可是經常到後院去活動的,萬一被野物撓了可怎麽成?

薑鳳微微一哂“原來是隻貓啊。”

說不定林小超在樹叢裏看到的就是那貓的眼睛呢,那貓沒有受刺激上來抓咬,倒真是萬幸。”

唉,一個錯眼就能碰到危險,看來是不是給林小超找個貼身小廝伺候?

女尊國裏的下人,大多是小廝,小廝身價便宜,而且外院內院都可以用得,可謂物美價廉。

以林家的財力,給林小超配上幾十個仆人也是分分鍾的事,不過林靜航和薑鳳都覺得還是盡量讓林小超跟著爹爹娘親,這才沒有專門的小廝,如今林小超活潑好動,跑得起來飛快,錯眼就不知道鑽哪去了,不找專人來還不行了。

“夫人,這個是寒梅和飛雪送過來的點心。”

望月把籃子拿到窗子下頭,揭開一角給薑鳳看。

望月這兩年也成大小夥子了,已是定了親,未婚妻主也是林家的小管事,這行事說話可就穩重多了。

除了這個原因,還得顧及到林大爺那略拈酸多疑的性子,為了避嫌,能不進房間就不進,就是進了也得趕緊出來。

自從林老夫人過世,寒梅和飛雪這兩個老夫人跟前的小侍都得了林老夫人給的一筆銀子,身契給他們自己拿著,是出府再尋個妻主嫁掉還是想單獨立個男戶,或是就守著老夫人住過的院子一輩子也都可隨意。

薑鳳原以為這兩人長相不錯,年紀又輕,肯定是要出府再嫁人的,沒想到寒梅卻說要去當和尚給老夫人祈福,而飛雪也不願意離開府裏,隻說自己在府裏生活習慣了,出去也是無家可歸的,還想呆在林家,哪怕住到莊子上不發月錢吃穿自理呢,也比在外頭孤單單一個強得多。

還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子,就這般去當什麽和尚之類的,似乎也太淒涼了些,薑鳳幹脆讓管家問問寒梅願不願意到到桃huā坡的莊子上來,也做個小管事,好歹有點事業可做,後半輩子還長著呢,哪能真去青燈古佛啊。

寒梅考慮一番,就到了桃huā坡,住的是作坊附近修的專給工人和管事長住的房子,每天跟工人和村民們打交道,忙忙碌碌,倒是過得比原先在府裏還精神。

飛雪聽說了寒梅在莊子不錯,也自告奮勇地跟了過來,求了個小管事的活計,活兒不累。

閑下來這二人就如從前在府裏一般,做些小點心什麽的分給作坊的工友吃,或是送到莊子裏些。

不得不說,這兩個清秀小廝的手藝還真不錯,送來的點心味道清淡可口,回味悠長,雖然林小超和碧泉不愛吃,但是對了薑鳳和林大爺的胃口。

薑鳳正好才泡了池子,又抱著某個胖丫頭走了不近的路,還真有點餓了,便笑著招招手“來一碟子,餘下的你們幾個分了吧,回頭你把咱們從城裏帶回來的臘肉什麽的給他們兩個送些去。”

飛雪也笑著應了聲,從籃子裏取了白瓷的碟子出來送上。

那一碟子點心也不過是六小塊,個頭隻有半個巴掌大,卻是綠豆糕,鮮huā餅,南瓜餅,山藥糕四樣。

四種點心四個色兒,端出來還帶著熱乎氣兒,看著就讓人食欲大振。

薑鳳拈起一隻來品嚐著,但覺得入口絲滑,不由得愜意地半眯了眼。

飛雪寒梅這兩個小侍能被林家家主挑了當貼身小侍,那肯定是有一手的哇,就算是比較普通的食材也能弄得這樣可口。

說起來碧泉的廚藝也不錯,不過碧泉除了要打理莊子上的事,還要負擔著越越的教養,下廚的時間就少了,不過薑鳳是個很能知足的,自己不用動手,能偶而吃到老公做的飯菜就很幸福了。

薑鳳連吃了三塊點心,仍意猶未盡,還是怕吃太多,影響一會晚飯這才停了手。

大約吃飽了就犯困,薑鳳眨了眨有些沉重的眼皮。

呃,還是去小睡一會兒吧。

薑鳳站起身來,就要朝床邊走去。

忽然覺得頭腦發昏,腳下綿軟,若非扶住了桌案,就要一頭栽到地上去!

怎麽回事,難道是方才在園子裏吹了涼風生病了?

薑鳳從桌邊到牆邊,手裏始終扶著,才堪堪摸到了床帳。

卻是眼前猛地一黑,便朝前撲倒,落下的手揪落了帳子,又不知道帶到了什麽東西,叮呤咣當的一通亂響。

薑鳳麵朝下仆倒在桃huā木的地板上,耳邊聽得林小超似乎被驚醒了之後的哇哇大哭。

薑鳳昏昏沉沉地,心中隻留一線清明,卻發現自己連嘴唇都動不了。

不會吧?

老紙這是急病了,還是中招了?

快快來個人哄哄林小超啊……

薑鳳整個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桃huā別莊原本的麵積並不算大,後來向外擴了些,除了前麵的大門之外,還有倆側門。

其中有個側門正是朝向作坊的方向。

一個布衣男子同門房揮了揮手,臂挽籃子,不慌不忙地順著小路遠去。

這男子年紀也不過二十幾歲,眉眼生得幾分俊秀,麵上帶笑,衣著雖是再普通不過的布衣,卻是做工十分考究,且有個八九分新,穿在身上,倒襯得人格外精神,待繞過桃huā別莊的院牆,到了看不著的無人角落之後,那臉上的神情就是一變,眼神遊移四顧,腳下也開始加快速度。

卻是走上了另一條岔路。

這桃huā坡這個小山村,自從開了幾家作坊,有了出產之後,就有那送貨的大車時常來往於村子和棲鳳城之間。

此時就有一輛不怎麽起眼的馬車不緊不慢地在路上走著,與方才那男子在路上錯身而過後,山村的石板路上,便憑空地少了個人影兒……

臨近傍晚,印有林家標誌的馬車穩而快的行進在平整的砂石路上。

“二爹爹,我看到村子邊上那三棵大樹了,就快到了!”

小少年越越兩隻胳膊扒在車窗邊上,指著遠方給坐在旁邊的碧泉看。

三年的時光,令越越抽條了身高,那精致清秀的眉眼間更多了幾分陽剛與堅毅。

而身側坐著的碧泉,則是多了幾分歲月積澱的從容和沉穩。

這一大一小兩張麵容,猛一看,真是眉眼和神態都有五六分的相似。

難怪見過的人都要讚一句,果然不愧是父子。

碧泉伸手摸摸越越的的小頭發,嗯,兒子長大了,這小頭發摸起來不像小時候那般柔軟了。

“是啊,這會兒你母親親和小囡囡肯定都在等著咱們,一道吃晚飯呢。”

越越嘴角彎彎,雙眼亮閃閃的“二爹爹,我這回真的可以不用再去學堂了麽?”

雖然在學堂裏,越越也算是聰明聽話的好學生,但是能不上學,在家裏跟軟萌可愛的妹子一道玩,還能讓二爹爹親自教自己念書,越越心裏就樂開了huā。

說心裏話,他覺得學堂裏的先生教得還不如二爹爹哩。

不過娘親說,去學堂也並不是單純為了念書,還有交際和學習其它事情的作用,比如說多認識幾個小夥伴呀,跟旁人比比,看看自己有什麽優缺點呀。

“嗯,真的。”

碧泉心裏想到這見鬼的旱情雖是憂慮,臉上仍笑眯眯的給越越做著保證。

越越回身抱住碧泉的胳膊,又朝對麵看去“太好了,小蓮,咱們以後就可以一直在家裏啦。”

坐在馬車另一邊的薑蓮憨實地咧嘴笑“嗯,哥兒說的是呢。”

“可不是一直哦,是過了這三個月。”

碧泉輕輕刮了下越越的小鼻頭,趕緊補充說明一下。

這旱情,三個月怎麽也應該過了吧?

“啊?”

薑小越發出失望的聲音。

碧泉好笑地道“三個月時間可是長得很,你在學堂裏認識那麽多同窗,難道不想再見他們麽?”

“嗯,那倒還是想的。”

雖然有幾個很討厭的同窗,但還是有不少同窗,後來成了好哥們的。

車內的父子倆個說著話,也就沒格外注意道上另一輛馬車跟他們走了個照麵,然後交錯而去。

直到行出幾百步外,藏身在車窗後的人影才輕輕籲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