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娘親,我要娘親……”

林小超仰著脖子,哭得兩眼是淚,上氣不接下氣,坐在地上小手小腳撲騰著,拍打著地麵。

一個粗使婆子跪在旁邊哄著,驚慌萬分,六神無主,摳著背,低著頭,兩手紮撒著,想去抱又不敢。

“小,小姐莫哭了,已經,已經去,尋,尋夫人了。”

“爹爹二爹爹,快來呀!嗚嗚……”

平時裏,這婆子不過是在院裏打掃的,哪裏到過林小超眼前,對於小家夥來說,也跟個陌生人差不多,自然小胖手亂揮,拒絕婆子的靠近。

“這,這是怎麽回事!”

碧泉一路走進門,隻覺得見著的下人異常的少,整個莊子都是靜悄悄的,偶而有一兩個也是趴在地上或是靠牆睡著的。

碧泉心裏忽然覺得不妙,快步奔進了正院裏,正好聽到林小超的哭聲。

看到林小超,和她身邊的婆子,碧泉微微鬆了口氣,至少林家的寶貝蛋還在。

“夫人呢!這是怎麽回事?”

碧泉隻略一打量,就發現房裏的不同尋常。

那床碧綠軟煙羅的帳子狼狽地拖了一半下來,桌上的huā瓶碎了兩個,桌上和地上都是碎片,幸好林小超坐的地方離碎片還遠著……

這裏可是林家夫人的別莊,莊子外院不說住著數十護衛,就是單夫人的院子,也有至少上下七八個人在伺候著。

怎麽會把臥房弄得這樣跟被強盜進過了一樣……

想到這裏,碧泉的臉色都變了,一把上前抱起大哭中的林小超,緊緊摟在懷裏,衝著那個嚇得瑟瑟發抖的婆子喝道“還不快說!”

婆子本來就是嚇得夠嗆,此時見一向溫和好性的二爺這般金剛怒目的模樣,更是嚇得舌頭直打結。

“二二爺,不不好了,夫人夫人不見了,大大家夥都都出去尋尋……”

“嗚,二爹爹,你快去救娘親,娘親被大灰狼叼走了嗚……”

林小超這會兒終於見著了一個親人,兩隻小胖手緊緊摟住了碧泉的脖子。

雖然鼻涕眼淚糊了滿臉,哭聲未減,說出來的話卻比婆子通順流暢,隻是內容就有些獵奇。

“娘親怎麽啦?是有壞人進了莊子麽?”

越越白著一張小臉,聲音微喘,還帶著顫抖。

他的腳程沒有碧泉快,才進了莊子大門,就見碧泉身形一晃,就沒了影子,他愣怔了下才反應過來,也趕緊跟著跑了過來,薑蓮緊隨在他身後。

“有大灰狼!我看見大灰狼背著娘親從那裏走了!嗚嗚,二爹爹快和爹爹一道去打大灰狼!救娘親回來!”

林小超一廂哭,一廂著急地用小手拍著二爹爹的肩膀“二爹爹咱們快去!”

雖然婆子和林小超都沒有把事說清楚,但綜合在一起,卻是能得出一個可怕的結論。

薑鳳失蹤了!

碧泉猛然間隻覺得頭目森森,全身的血都湧到了脖子以上,瞬間身子就搖晃了一下。

越越趕緊上前扶了一把,叫道“二爹爹!”已經是帶了哭腔。

“囡囡莫怕,二爹爹一定把娘親尋回來。”

碧泉努力穩住了身形,輕輕拍撫著懷中小娃娃的背,卻是放緩了聲,向地上的婆子道“你別怕,慢慢把話說清楚!夫人是怎麽不見的?還有這院裏其他的人都去了哪裏?望月呢?”

那婆子大約是緩了緩,這次回話就明白了許多。

“就是今兒下晌,夫人帶著小姐去了後院泡溫泉池子,回來後夫人帶著小姐在房裏,大家夥都沒敢去打擾,想著夫人和小姐都睡了。卻沒成想,忽然聽見房裏頭摔碎了瓶子,緊接著就聽見小姐哭,我們兩個管灑掃的還當望月小哥要過去哩,可聽了半天,小姐還是在哭,便去喚望月小哥,待走到耳房一瞧,哎喲……”

“望月小哥跟兩位小哥,還有管事王大娘,三人都東倒西歪的躺下了。”

那婆子露出驚魂未定的神色,接著道“可把我們嚇壞了,還當是……幸好還有氣兒,這才趕緊到夫人房裏去看,卻發現屋子裏亂成這樣,夫人不見了,小姐嚇得直哭……後來羅婆子就趕緊去外院通知管事,管事的帶了人來,在屋裏尋了個遍,也沒發現夫人,小姐還說什麽狼的,管事的就想著許是莊子裏進了歹人,這便命老奴在房裏看著小姐,其餘人都去四處尋夫人了……”

越越在婆子說話的時候就在房裏四處查看,什麽櫃子,箱子,連床下都瞧了一番。

白著一張小臉,雙目通紅,含淚道“二爹爹,我也要去找娘。”

碧泉隻覺得寒氣陣陣地冒上來,心裏直罵自己大意。

早知道那二三皇女對林家不懷好意,就該多在這莊院裏弄些護衛的!

雙目如電,已是在屋裏掃過一遍,但見屋中梳妝台上的妝盒雖開著,但裏頭值錢之物卻是未少,前後窗子都開著,想來如果是有人進來擄走了薑鳳,也定是容易得很,反正院裏大部分伺候的人都倒下了,隻要製服薑鳳就好。

“帶我去看看望月他們。”

婆子腿腳打顫地在前頭帶路,碧泉抱著仍然淚汪汪的林小超。

林小超倒是精乖,知道二爹爹在尋找線索,收了聲望著碧泉,兩行淚水順著眼角滑進了衣領裏頭,看著倒比嚎啕大哭還要可憐。

耳房裏的地上躺了兩個人,桌邊趴著一個。

望月就是那個趴著的,桌上還有空了的瓷盤子。

碧泉探了探望月的脈,又拿起那盤子瞧了瞧,聞了一聞。

眉頭就不由得皺了起來。

“你可知道他們先前吃了些什麽?”

有人倒下了,有人卻是好好的,那定是某種吃食惹得禍了。

“也沒吃啥,中午就都是用的各自的份例……啊,老奴想起來了,好象聽了一耳朵,是飛雪小爺來給送了些點心吃食,望月小哥就拿進了院,問夫人要不要嚐嚐,夫人拿了一碟子,餘下的他們幾個便分了……”

婆子一拍大腿,恍然若悟。

當時自己躲在角落裏瞧見了,還好生眼饞來著。

不過想也知道,這點心能有多少,估計也就那三四個人一人兩塊就沒了。

這也得虧不多,不然一院子的人都倒下了。

“飛雪!”

碧泉咬著牙叫了一聲,目露寒光。

林家的人,完全沒有防備老夫人留下的小侍,所以才會這般容易地著了道兒!

他邁開步子就朝外走,腳下如飛,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轉回頭來把林小超放到越越懷裏。

“越越,你跟薑蓮看好了妹妹,二爹爹這就去尋你母親親。”

越越含著淚點點頭。

碧泉又叮囑婆子兩句話,讓她哪裏也莫去,好生看著小兄妹倆。

婆子懷不迭地應了。

碧泉早已心如火燒,連路都不走,直接就上了房,幾個縱躍,已是不見蹤影。

越越抱著懷裏的妹妹,仰頭期盼地看著二爹爹的背影,都是眼淚汪汪。

“哥哥,我怕。”

林小超把頭埋在越越的小肩膀上,眼淚鼻涕什麽的都蹭了上去,越越似乎沒看著似的。

學著爹娘那般,摸摸小胖丫的頭,安慰道“別怕,二爹爹會救回娘親的。”

雖然是這般說,但其實他自己心裏也是沒底兒啊。

“哥兒,要不讓我來抱著小姐?”

主人家裏出了這等巨變,薑蓮起初也被驚呆了,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見小主人抱著林小超有些吃力,便自告奮勇。

“嗚……不要!”

胖丫摟緊了越越的脖子,拒絕的聲音裏還帶著哭音。

她現下處於驚弓之鳥,大約除了自己爹娘和哥哥,旁的人誰都不相信。

越越又拍拍懷裏軟軟的小妹妹,卻是眼珠子轉了轉,跟薑蓮道“小蓮去尋些冷水來,看看能不能把望月哥哥他們叫醒。”

眼下家裏進了歹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還藏在這屋裏,還是人手多一些更好。

至於用冷水的法子,卻是想起娘親給自己講過的俠義故事裏頭,就有大俠誤食迷藥,用冷水能給弄醒的。

薑蓮果然去尋了一大盆的冷水,吭哧吭哧地端過來。

連越越懷裏的林小超,都暫停了掉淚珠,去瞧薑蓮的動作。

“用濕帕子給他們擦臉。”

越越想起故事裏好象也是這樣處理的,薑蓮是個憨實的,對自家公子言聽計從,當真去給望月擦。

婆子瞧著薑蓮的動作,也抖著手取了自己的舊帕子來,給其他兩人施為。

也不知道是否給越越瞎獵撞著了死耗子,盞茶工夫之後,望月第一個醒來。

“嗯,我這是怎麽了?”

一把摸著濕漉漉的頭臉,有些茫然地朝四麵瞧了瞧“咦?哥兒,小姐?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這耳房,是給下人們暫時休息的地方呀。

越越三言兩語地把情況一說,著急地問道“望月哥哥你們可是吃了那什麽點心,給迷倒了,我娘親是不是也吃了?”

望月張目結舌地愣了一小會兒才回過神來。

回手就狠狠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我真蠢,竟沒瞧出來那點心,那點心是……”

複又咬牙切齒地罵道“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飛雪在府裏這麽多年,誰想得到竟是個黑心爛肺,腳底兒流膿的貨!我,我找他去!”

瞧著望月就要抬腳,婆子趕緊拉住他“唉,望月小哥,你可不能走,誰知道那些歹人有幾個,萬一趁著咱府裏人少,再進來幹壞事可怎麽好,這公子小姐可都在這兒呢。”

望月這才作罷,隨後那兩名下人也悠悠醒轉。

越越雖然年紀小,但看到人越來越多,心裏卻是鬆了口氣。

想起進莊子時,路邊也見到過幾個狀似熟睡的人,想來也是吃了那加料的點心所致,便讓望月帶著人去把那些人也救醒。

果然等大家夥醒來一問,俱都是吃過飛雪送來的點心的。

飛雪為內奸已經是無疑。

可推斷出飛雪是內奸卻是毫無用處,當碧泉尋到飛雪住處時,早就是人去屋空。

雖然鋪蓋衣物都沒變化,但金銀細軟卻都已無蹤。

聽了飛雪的事,住在他隔壁的寒梅直嚇得麵色慘白,搖搖欲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這,不可能的,怎麽會這樣?””

若論在老夫人身邊的時日,飛雪甚至比寒梅還要早上半年。

平時在林府裏,二人都是錦衣玉食的,比尋常富人家的公子還強上不少。

林老夫人也算是頗有氣度的妻主,雖然有些不怒自威,但態度上對地位比尋常仆人好不了多少的小侍還不錯,從不打罵虐待,還請人教些本事規矩什麽的,就是過世後,還給二人留了豐厚的銀錢,可謂對自己二人,是有恩的。

飛雪怎麽可以做出這般忘恩負義的事!

難怪頭一回飛雪提議要做些點心送到莊子上給主子們嚐嚐的時候,自己覺得小廚房裏的廚子自然會做,飛雪卻說,人家的是人家的,自己的隻是表表心意,主子們就算是不喜歡吃,但也能看出自己兩個是會做人的。

憤怒中的飛雪也跟在大家夥在桃huā坡這方圓十裏的地方搜尋著。

然而不管是先前管事帶隊的那十幾號人馬,還是行動迅速如風的碧泉,幾乎把不大的桃huā坡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發現薑鳳和飛雪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