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全場都靜了下來。

無論是北蠻人,還是英王府裏的仆人們,都感到了一陣無言的陰雲壓在英王府上空。

安華麵上的微笑仿佛凝固了一般,對麵北蠻右賢王那張粗豪的臉,顯得是如此可惡。

宜人是他自小調教出來的,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都是按照他的喜好養成的。如今正是豆蔻年華,清新可人的時候,就算不過是一個女寵,送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以方才所見,那北蠻右賢王的德性,隻怕宜人是活不了多久的。

畢竟,就算是個泥人兒,朝夕相處著也有幾分香火之情。

何況是要把這個美少女送入狼口?

安華眼皮微微下垂,轉眼間又換上了那般親切自然的笑容。

“右賢王既然喜歡上了我這丫頭,本皇子自然不會小氣,……不過,這丫頭自小在府裏長大,服侍本皇子也算得力,是去是留,本皇子還要問問她本人的意思。”

右賢王的狹長細眼幾乎眯成了一條縫兒,將滿懷的惡意不屑藏在眼皮之下。

全天下的人誰不知道,安華皇子是英大將軍的未亡夫,按照浣花國的律法,隻要安華皇子沒有改嫁,那就該給英大將軍守節的,沒想到這院子裏這麽多的漂亮美人兒,還藏了個可口水嫩的小美人,一看這不舍之意,就知道,必是他心愛的。

哼,若是把這位安華皇子的風流事宣傳出去,想來浣花國上下……

哼,浣花國的皇室,也不過都是些懦弱無能虛偽之輩罷了。

明明是自己不舍得,偏偏要拿那個小丫頭來當借口。

就算是這個安華皇子似乎有些出主意的本事,可也是背叛本族的無恥之人。

這般的人,就如同皇兄說的,隻能利用一番,卻不能委以信任啊。

右賢王眼角微斜,下巴抬起,大胡子朝天,道,“沒想到安華皇子喪妻幾十年,身邊倒是有不少跟鮮花一樣的美人兒?還對美人們這般體貼,既然是這樣,不如就叫方才那個小美人來問問?說不定,那小美人兒就喜歡本王這般的勇**兒呢?”

這個安華皇子,倒底知不知道,如今這浣花國的京城已盡在我們的手裏?包括這看上去很漂亮很氣派的英王府,自己先前索要英將軍的戰甲未成,現下不過是要個小丫頭也這般的推脫,難道說這人的腦子是進了水了麽?

要知道隻要自己一發怒,這裏所有的男人都會變成刀下鬼,而所有的女人都會變成任人玩樂的奴隸,這種漂亮得全北蠻國都沒有見過的王府,就都能歸了自己了。

話說,右賢王倒還真希望這安華來個硬氣的一口拒絕,讓自己有個發怒的理由,可這一趟下來,人家好酒好飯的招待著,先前還有助北蠻人奇襲京城的功勞在,右賢王還真抹不開這個臉,說動手就動手。

而且據皇兄說,將來要拿下全部的浣花國,說不得這人還能頂上大用,而且安華皇子還有個兒子,手下有支精兵,將來說不定還能為北蠻出力。

但說是這麽說,若是自己真的做出了什麽,難道皇兄還會為了這個浣花國的皇子,來懲戒自己不成?

所以右賢王現下心裏也是左右糾結著,在動手和不動手之間徘徊。

宜人忐忑不安地被叫到了眾人前,麵上的淚痕尤存,兩隻眼睛已哭得跟桃子一般,猛地看到這麽多的北蠻凶人,心下更是害怕,勉強地上來,給主人行了一禮。

安華將右賢王的意思說了,問道,“宜人可原意跟隨這位北蠻的王爺?”

方才安華才說了一半,宜人的臉色就已經全白了,身子搖晃了下,便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葉子,嘴唇顫動,哪裏能說得出話來?

右賢王見狀大笑,“安華皇子,你瞧,小美人兒都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可不是樂意跟了本王去麽,你放心,這位小美人兒是從你這裏出來的,我一定會好好疼愛的。”

北蠻國的女人本來就少,就算有每年從他國搶掠而來的女奴填補,可那些女奴死的也快,常常要不了幾年就得重新想辦法再去弄些回來。

而且北蠻國氣候苦寒,再美的女人也會被摧折成粗陋糙皮的黃臉婦人,就算右賢王身為王爺,能占有優質資源,但分到他手裏的,也真沒有幾個真正美的,還是入了浣花國境,一路上,才算見著了幾個美得勾人的女子,隻可惜,這浣花國的美人兒雖多,卻都是個性倔強如烈馬一般,不,還不如烈馬,烈馬還有馴服了的時候,而這浣花國的美人兒可都是帶著尖牙利刺的,難馴得很,用的手段稍激烈,美人兒便成了冰冷的屍體。

所以這回見宜人這款明顯就是調教好的溫婉柔順,右賢王又如何不動心?

因此右賢王那句好好疼愛的話倒也不是虛的,他是真的想收下這美麗的小馬,放在自己身邊久一點。

宜人回頭望著安華,淚如雨下。

安華此時心中難受,既對這小丫頭的不舍,又憤恨於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威脅。

這個宜人,笨得要死,光哭有什麽用,跪下來說句不舍得主上會有這麽難麽?

現下這個光景,就是自己想留人都找不著理由啊。

“宜人?”

安華不由得提高了一點聲音,心想這個丫頭若再這般沒用,自己也就舍了算了。

宜人回過頭來望望那個大熊一般的右賢王,想起方才在茶水間聽過的傳言。

這些野蠻人,已經占了整個京城,英王府自然也在他們控製之下,如果自己拒了這個右賢王,那,那主上,會不會有危險?

“宜人,聽,聽主上的安排。”

宜人哆嗦著把這句話艱難地說完,仿佛用完了全身的力氣,就軟軟地昏了過去。

右賢王瞧得哈哈大笑,搶上幾步,把小丫頭搶抱在自己懷裏。

“安華皇子定然不會拒絕朋友的,是吧?”

那黑熊精般的醜陋大漢,懷裏抱著昏倒的纖弱少女,這景像看在眾多浣花國人眼裏,可謂無比刺眼的一幕。

安華的雙拳在寬大的袍袖下緊握,頭一回,他對自己的計劃有一絲懷疑。

一力可以降十會。

遇到這位右賢王臉皮厚到無恥而武力十足的,誰知道未來的走向,會不會按照自己想的那般來?

把這些人引入京城,真的是明智的選擇麽?

懷裏抱著香軟的小美人兒,右賢王暫時也就顧不上去想,要不要把這英王府的主人弄死,自己好取而代之這件事了,而是心急著想要享用一頓美味大餐。

望著這一行十幾個北蠻人走出了英王府大門,英王府裏,從上到下,都是鬆了口氣。

那些因為懼怕北蠻人而藏起來的年輕女子們,此時也都閃閃爍爍地從藏身處出來,驚魂未定地互相小聲嘀咕著,看著安華的眼神裏充滿著躲閃,仿佛生怕下一個被犧牲的,就是自己一般。

安華長身站在那裏,用力地咬了咬牙,好一會才一拂袍袖,轉身回到他常待著的大廳裏。

仍然是懶散的坐姿,然而那身體卻是不自覺地僵硬起來。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方才那右賢王進來時,眼睛裏閃爍著的,是餓狼看到食物般的貪婪,還有一種欲取而代之的殺氣。

他真是錯估了北蠻人!

“棋兒呢,去把棋兒帶來。”

英小棋方才哭得累了,委委屈屈地趴在奶娘懷裏睡著了。

那白嫩的小臉上還帶著淚痕,長長的眼睫毛在眼下遮出了濃黑的陰影,他目前唯一的血親,這四歲的小女娃,日後也是個美人胚子。

那宜人當初進府時,比英小棋也大不了多少。

安華忽然心口一陣悶痛。

“快去,給棋兒收拾個出遠門的包袱出來!”

安華將英小棋抱在懷裏,忽然疾聲命令著奶娘。

奶娘不明所以,但見主上這般神色,趕緊小跑著去了。

安華叫來心腹侍衛又快速地吩咐了幾句。

便坐在椅上等著。

目光陰鬱地在自己的大廳上掃視著,這是自己最喜歡的居所,沒想到,如今倒是要迫丟棄了。

該死的北蠻子!

“主上,那,那,宜人姑娘……沒了。”

前來回報的侍衛語氣裏有著一絲顫抖。

就算是對那柔弱而得寵的小丫頭看不慣,但那般天真而無害的少女,突然失去了性命,就算他是英王府裏久經訓練考驗的武衛,也難免不會動容。

可憐的少女啊,在被那北蠻頭子往馬背上放的時候,突然清醒了過來,也不知道是有意尋死還是意外所致,從馬背上滾落下來,重重地摔倒,前額著地,剛好,撞在台階的石棱上。

安華摟著自家孫女的手不由得抽抽了一下,這突然的力道令英小棋不適地皺了下眉,小嘴裏發出了一聲無意識的哼哼。

安華鬆開了手,頭一回,隻覺得自己手上好似紅通通的。

卻是麵無表情地道,“知道了,快去隨著他們一道準備吧。”

這京城,是住不得了。

這一回,他算是搬起了石頭,也順便把自己的腳給砸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