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那件莫名其妙的被豔遇,若換了其他的女子,說不定還會覺得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樂不得去做那林家的上門妻主。

可薑鳳那會兒是打定主意娶個賢良小哥好過年的,哪裏願意生生地換成差不多還是陌生人的林靜航?

所以才有了後來的被關小黑屋啊,跟林大爺定下約定,然後結個不情不願的婚事啊這些亂七八糟的。

就算過了這幾年,林靜航跟薑鳳後來有了發展,現下算是和諧夫妻,薑鳳的心裏也有了林大爺的排位,可那也不能抹去當初薑鳳那被算計的惱恨感啊。

薑鳳的語氣不由自主地帶了幾分質問。

“瀾雨?居然,居然是你,你你為什麽要做那種事?”

“我早該想到的,那香氣,那種迷魂香,味道是一樣的。”

薑鳳想起當初她從畫舫上醒過來,聞到空氣中還殘留的香氣,跟後來瀾雨夜裏把那劫匪六人組迷倒的香氣,其實是極像的,隻不過薑鳳那會沒有把這二者聯係起來而已。

瀾雨原本就有些心虛地色厲內荏,一見薑鳳提到迷魂香時,那眼神裏帶了冰冷的惱意,在他看來,似乎還帶著不屑之意,這可不正戳中了他的暴點,登時昂起頭來,冷哼一聲。

“哼,為什麽?什麽也不為!就是不願意讓他……”

喬霜冷笑地指了碧泉,妖嬈的麵容上掛著幾分淒豔的厲色。

“過上悠閑自在的小日子而已。憑什麽我要替他吃苦受過,四處流落?他卻安然地在林家享福?最後還能嫁人為夫?”

其實這幾句話都是瀾雨氣惱上頭才脫口而出的,並非是當初的本意。

然而話一出口,悔亦不及。

他這般失了平靜之心,也是因為薑鳳方才那個有些無意的眼神,正好戳中了他的痛點。

當初喬霜被李代桃僵地充做碧泉,在圈禁的王府裏當成皇族的小公子養大,那位正君為求逼真,果然是拿著喬霜當王府的小公子養,正牌的大家公子,賢良淑德的教養,一點也沒有拉下。

可悲摧的是,沒有幾年,府裏的正經主子,死的死,傻的傻,正君在死前,把喬霜送出了那個大囚籠。

出了囚籠的喬霜,就跟著原王府的那些所剩不多的青樓暗線,學些下毒暗殺,潛行易容,以及最重要的男子媚人之術。

這些東西自然是與喬霜所受教育完全相悖的,那會身為小少年的喬霜,也多次拒絕接受,甚至鬧到絕食三日什麽的,然而他的師父,一位過氣的青樓舊紅倌人,什麽世麵沒見過,什麽手段不曉得,哪裏會對付不了一個青嫰的小少年?

所以一年年的調教下來,喬霜已經青出於藍不知多少了。

煙視媚行,容貌綺麗,可以輕易地迷倒他想要捕獲的獵物,對於那些世俗衛道的輕視眼光也全然無感,仿佛修練出了銅皮鐵骨,心硬如石。

可麵對薑鳳那樣一個似乎不經意流露出的異樣眼神,他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豹貓一般,隻會衝著對方呲牙咧嘴,露出最大的攻擊性。

這世上,能輕易地傷到你的,往往隻有你在乎的那人……

但不了解喬霜心事的薑鳳,隻覺得異常惱火,向喬霜怒道。“當初李代桃僵也不是碧泉的主意,他不過是一個小孩子啊!”

這家夥是怎麽回事?

他有那麽多的本事,似乎也什麽都不缺,卻偏偏對著碧泉較勁兒,還要牽連無辜的自己?

要知道毀人姻緣可是大仇啊,若非當初林靜航同意碧泉做側夫,若非後來林靜航也終於轉變,一家和諧,否則現下這世上可不得多了三個婚姻不幸的杯具?

喬霜原本麵上的冷豔笑意,忽然間就消失了。

他定定地,深深地看了薑鳳一眼,又回頭看了看碧泉。

果然又是這樣麽?

明明自己付出的並不比別人少,可到頭來,被放棄的還是自己麽?

“我明白了。”

喬霜忽然自言自語式地念了這麽一句,就看也不看薑鳳和碧泉,自顧自地大步朝前走了。

大家都正在氣頭上,冷靜冷靜一下也好。

薑鳳跟碧泉對望一眼,眼裏都有點無奈。

呃,不過,薑鳳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挺得那般直,腳步又那般快,怎麽看,都好像有點孤直落寞的味道。

薑鳳忽然就有點後悔。

方才的語氣,似乎有點重了啊。

畢竟那件事已過去好幾年了,自家過的也還不錯,而且連林小超都三四歲了,再糾結於舊事,也沒什麽意義。

而且喬霜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薑鳳拍了兩下自己的腦門,有些個懊惱。

唉,這兩天,是怎麽了?這般沉不住氣。

碧泉一把拉了薑鳳的手,道,“阿鳳為何這般?”

“唉,方才的話,好像說重了點。”

碧泉拍了拍薑鳳的手背,“你說的,尚不及我說的重呢。”

對於這個喬霜,碧泉向來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待他。

他對於碧泉,是陽奉陰違,慣會以弱示之,卻背地裏做些能把碧泉氣得吐血的事。

他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大約就是這回救薑鳳了,雖然說整件事裏,也處處體現著喬霜的小心思。

如今看得明白,雖然喬霜妖嬈無雙,心思百出,但薑鳳卻明顯是並未動心,而且方才那些話也全都是維護自己的,碧泉心下大定之餘,也對喬霜寬和了許多。

“阿鳳莫擔心,等閑了我再去找他聊聊,開解開解。”

隻要阿鳳沒有這個心思那就好,偶而的喬霜在二人臉前晃蕩的不便,就……暫時忍了吧。

眼瞧著一個時辰已到,二人攜著手正要走向隊伍之中,卻見一個暗衛過來稟告。

“夫人,二爺,那,那,喬公子,他他,方才衝過來,搶了馬就自跑了,我等沒有追上。”

啊?

薑鳳和碧泉對望一眼,都有些無奈。

喬霜這是負氣出走麽?

“他朝什麽方向去的?”

若是在太平時候,喬霜那一身本事,倒也沒什麽。

可如今世道正亂,不定什麽時候哪裏就冒出一股勢力來,就算喬霜有本事,可也未必能架得住人多啊。

碧泉問清了方向,聽得喬霜是朝著東麵而去的,倒是略放了心。

這個方向倒是跟去棲鳳城的路相合。

便吩咐趕緊起程,路上留意喬霜的行蹤。

薑鳳和碧泉都以為喬霜不過是一時負氣,這才打馬而去。

沒想到又行了一日,竟是不見喬霜的蹤影。

薑鳳很有些愧疚。

“唉,早知道我就不那樣說了……”

“嗯,我說的話也有點重了。”

碧泉雖是這般說,但估計若重來一次的話,他還是會直接打消某人的小心思。

畢竟,他是不可能同意,把妻主再分給另一個人的。

更何況,那喬霜,經曆複雜,精通魅惑女子之道,若真的給他進了門,怕是自己跟林靜航兩個加起來,都抵不上他勾人的功力。

心中隱隱然的,倒覺得如果喬霜就此從自己和薑鳳的生活中消失的話,倒也不錯。

不過,以碧泉這麽多年跟喬霜打交道的紀錄來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喬霜,或者說那早該被埋葬的過去,就如一個陰魂不散的影子,時不時地就冒出來,打亂他平靜的生活。

雖然一路上在打聽各地消息的時候,也會留意喬霜,但這個妖嬈男子,仿佛是真的被那天薑鳳的態度給傷了心,再也沒出現過。

而從各地傳來的消息卻都不是什麽多好的。

北蠻人已是控製了京城,把京城這個浣花國最為富饒繁華之地給狠狠地**了幾遍後,又從京城出發,禍害浣花國其它城市了。

離洛京最近的兩個小城鎮也遭到了北蠻人的毒手,而京城數百裏內的百姓們在知道京城淪陷的消息之後,紛紛棄鄉而逃,大股的逃向東邊,小股的逃向南方,還有一股卻反而向北去,投奔那傳說中北蠻人聞之喪膽的苦水關。

而北蠻軍隊勝得這般容易,已是令遠在西北的北蠻皇帝大喜過望,據說又加派了一支五萬人的軍隊向浣花國而來。

想來是妄圖再接再厲,一舉吞下浣花國這塊垂涎已久的大肥肉。

雖然若是從總的兵力上看,北蠻國想拿下浣花國全境極為勉強,可架不住浣花國自家在北蠻人打來之前,已是先內鬥了一場。

先前二皇女登上皇位,老女皇帶著一部分死忠和軍隊東去退到了棲鳳城,下發了討逆詔書,準備召集人馬討伐逆女,在京城裏的二皇女雖然稱了皇帝,但其實掌握的也不過原先京城大半的兵力,其餘地方郡縣的兵馬,聽這位新皇的,也不過半數而已。

北蠻人無論是從時機,還是從路線上,都鑽了個極其刁鑽的空子。

因為北蠻人鑽到了這個空子,浣花國內卻是內憂重重,不僅有皇族之間的爭鬥,兵權分散,而且在兵亂之前,浣花國東北部的大旱,已是持續了好些時日,而救災之事又因為京城換主之事被拖延了下來,吃不上飯的各地鄉民開始賣兒賣女,或是賣屋賣田,等到再無可賣之時,就隻能背影離鄉,變成成群結隊的流民,這些流民一部分向著南邊去,也有一部分向著京城去,他們還不知道北蠻攻占洛京的消息。

浣花國此時,可以說到了危急的關頭,跟二十多年前,那場大亂,相差無已。

可是這回,卻不再有英大將軍力挽狂瀾……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