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侍衛說的這一番話,眾人都是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這真是不作就不會死啊!

京城那邊的北蠻人還沒打過來呢,這三皇女和老女皇就已經打得不可開交了。

可她們娘們幾個鬧騰,偏偏受罪犧牲的卻是棲鳳城的老百姓啊!

這一番鬧劇,如果是發生在別的國,別的城,還能當個笑話看,可在風雨飄搖的浣花國,在他們一家人住了好多年的浣花城,不僅笑不出來,而且心中有揮之不去的悲哀和憤懣。

一時眾人竟都無語。

“那,那城裏的林家別院如何?”

過了一小會兒,碧泉才不報多大希望地問了句。

“別院倒是沒被燒著,不過,三皇女在那兒住過,後來又逃走,臨走時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三皇女手下的人把別院的庫房給弄開了,弄走了不少東西去。屬下進城之後,聽還留在別院的一兩個下人說,當初大爺走的時候就吩咐過,這處別院就當是喂狗了,讓隨那些人去,留著一兩個人也是為了萬一夫人和二爺回來,好有人傳個信什麽的……”

那麽好的一座別院,喂狗什麽的,也隻有林靜航才能說的出來吧。

薑鳳聽著不由得嘴角一抽。

“哦,還有就是鋪子有四五家被燒毀了去,所幸沒有出人命,至於其它財物有沒有損失,這個屬下出來的急,倒還不知。”

近半個城都毀了,林家各處的鋪子肯定損失非小。

不過,隻要人還在,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薑鳳與碧泉對望一眼,薑鳳又問道,“那如今棲鳳城裏是哪個在主事?”

陸城主被害死了,三皇女放了火跑了,城裏的想來就是老女皇的手下在掌握著了。

若是能弄個靠譜點的,這棲鳳城的老百姓也能少受點罪。

那侍衛表情略顯怪異地歎了聲。

“哪裏還有什麽人主事,因大火燒毀了半個城,特別是把東城門給燒沒了。原本女皇還有心思要修繕,結果昨日北蠻人要進攻的消息一傳過來,女皇跟文武大臣們一合計,覺得這東城門一時半會的也修不起來,還是退到南邊去更穩當,就帶了四皇女和近衛軍出城去了,也不知道還要去禍害哪一座城呢。如今棲鳳城裏就是女皇臨時任命的一個新城主,可城主府都沒了,府裏的差役們也不服她,有這城主和沒有一個樣哩。”

薑鳳簡直是吐糟都懶得吐了。

這禍害母女三個,從京城跑到了棲鳳城,爭來爭去的,把個棲鳳城給毀了,然後就誰也不爭了,這是什麽樣的凶殘的節奏啊,都快比得上北蠻敵軍了哇!

這樣下去,不用北蠻軍隊打過來,她們這樣一個地方接著一個的禍害下去,北蠻軍隊隻要跟在後頭撿便宜就成了啊。

可是,如果浣花國真的淪陷於北蠻之手,身為浣花國老百姓的自己一家人,又該怎麽辦呢?

北蠻人可是要把男人殺光,女人都弄去做奴隸的啊!

如果是過那樣的日子,薑鳳倒寧願一家人要死都死在一處。

薑鳳望了眼碧泉,見他眼裏憂思重重,顯然也跟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

“既是這般,那咱們就直接去桃花坡罷。”

碧泉眉頭微蹙,雖然桃花坡這兩年經營的也算不錯,但防禦跟一座大城自然是沒得比。

隻怕是到了之後,還要跟林靜航商議日後全家人的去向。

現下麽,不管怎麽樣,一家人先團聚了再說。

得知了這場令人心情沉重的鬧劇之後,一幹人馬加快了趕路的速度,果然繞過了棲鳳城,直向桃花坡而去。

一路上,還時不時地看到那些從棲鳳城裏逃出來的百姓。挑擔的挑擔,推車的推車,牽著牲口,披頭散發,大人發愁,小兒啼哭,那光景,真跟受災逃荒的難民一般了。

這人禍,猛於天災啊。

薑鳳看著,也覺得心裏難受。

但她也張不開嘴,說要接納這些難民到桃花坡去的話。

桃花坡再經營得法,它的規模也不最多是個小鎮,接收不了這麽多人,而且棲鳳城大亂,想來林靜航也肯定會把林家商行的夥計和家眷什麽的都弄到那裏去,一下子添了那麽多吃飯的嘴,就算是存糧再多,也有用完的一天。

而且浣花國如今可謂是天災,兵禍,內鬥等等全都趕上了,隻怕很快物價就要飛漲,到時候,有錢都沒地方買東西去,特別是糧食這一類的。

所以就算是薑鳳自己的錢也有不少,卻是根本不敢開口說要收留下自己一路所見的那些難民們。隻能在心裏默默期盼著他們能投親靠友,有枝可依。

在離桃花坡還有三十來裏的時候,他們又遇到了一隊逃荒的人。

這群人行在薑鳳他們前頭,速度不算快,所以被薑鳳一行給趕上了。

跟薑鳳一路所見的尋常難民們不同,他們看著似乎還算有點家底的,趕了兩輛馬車。

不過雖然有馬又有車,車板上看著髒乎乎的,有些破舊,上麵還有著刀砍和砸過的痕跡。

車頂蓬不知是原本就沒有,還是後來沒了,現下用舊油布湊合蓋著,算是有個遮風擋雨的,下頭的車輪發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負的聲音。

車廂倒是挺大,裏頭或躺或坐了好幾個人。

兩個趕車的都是四十來歲的大漢,都是麵目黝黑,臉帶風霜。

其中一個身量頗高,坐在車前頭好似一尊鐵塔。這般高的身材,在尋常鄉民裏倒是不多見。

兩個人的趕車手法也熟練的很。

趕在最前頭的侍衛不由得提高了警覺。

那趕車的大漢也發現了後頭上來的這一群人,似乎也升起了些警覺似的,把馬車停靠在一邊,兩輛車緊挨著,兩個大漢手裏死死地握著馬鞭,目光防備地盯著這一行幾十號人。

薑鳳一直靠著碧泉坐著閉目養神,就算是隊伍稍慢,也沒有睜開眼去瞧。

倒是碧泉略帶好奇地打量了這撥人馬幾眼,見那大漢雖然塊頭頗大,但穿著打扮都不過是尋常的莊戶人家,眼神透著防備,但並沒有攻擊的惡意,便也沒有多想。

大約是投靠附近哪個村的親友吧?

薑鳳一行幾十人,都是騎在馬背上,從馬車讓出來的道路上魚貫而過。

眼見得平安無事,兩方人馬都是鬆了口氣。

望著那些騎在馬上的人遠去的背影。

某個鐵塔般的大漢撓撓頭,“誒,趙大哥,我方才打眼瞅見那個大姐,怎麽好像有點眼熟似的。”

另一個大漢臉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被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有些眼熟,倒似薑家大妹的模樣。”

話說,這已婚男子是不能盯著妻主以外的年青女子隨便看的,尤其是當著人家的夫郎麵兒,所以方才薑鳳一行人過的時候,他們也都是一瞥即收。

這二人正說著,馬車裏頭探出一隻頭來,也是焦黑的臉,灰撲撲的頭發,瞪了那鐵塔般大漢一眼。

“怎麽停了這麽長的工夫,你們快著些啊倒是,還有閑心說淡話,看孩子們都餓成什麽樣了!”

女子的嗓門高,但中氣卻是有些不大足,而且那腦門上還有一道傷口,已經結了黑色的痂,就好像是不小心蹭到一道煙灰似的,看著著實些滑稽。

那鐵塔般的大漢的氣勢一下子就落下來,期期艾艾地道,“誒,大蘭說的是,方才,方才就是過去的那個小大姐吧,……”

他原本說話就慢,再被妻主一訓斥就更是半天說不清,倒是旁邊的麵相清瘦的大漢接下了話,“趙家大妹,方才瞧見一個人,倒似薑家大妹子咧。”

“啥?鳳妹子?哎呀,看把你們這兩個窩囊的,瞧見了做甚不喊呢?”

那露出個頭來的女漢子,一聽這話,不由自主地狠拍了把車身,把個破木廂拍得又是咯吱作響了好一陣。

“哎,我說大蘭啊,你倒是輕著點,拍壞了車看你哭不哭!”

另一個人影也從另外的車上探身出來,卻是個中年女子,麵色焦黃,眼窩深陷,似乎帶著病容一般,不過說起話來倒是底氣十足。

“不過,你們兩也是,就算見了人不敢認,怎麽也不叫我們兩個出來認認啊。”

“嗨,三姐啊,那一行人看穿著打扮也不是尋常老百姓,身上還背著刀劍,下死力地瞪著咱們呢,我倆哪敢亂說亂動啊。”

如今這麽個亂七八糟的世道,什麽事什麽人都有。

一言不合就動手出人命的,這一路上也不是沒遇見過。

這不是前些天,路遇山賊,兩家人齊動手,又有趙大蘭夫妻這倆個能打的,才算是逼退了山賊,沒把兩家人賴以為生的這兩匹馬和剩下的食物給保住了,就這,趙大蘭還受了傷呢。

哪裏還敢隨便上去亂搭話?

薑鳳靠在碧泉懷中正迷迷糊糊著,先前那一個多月,幾乎每日都在擔驚受怕,提心吊膽的,精神過於緊張,如今趕路的時候,薑鳳就放鬆了下來,先時路遇難民災民們,薑鳳還會投過去同情的一瞥,可見得多了,而且自己也無能為力,便索性眼不見了事,免得良心上過不去。

“鳳妹子!鳳妹子!”

遙遙聽得身後有人撕扯著破囉般的嗓音高吼著,薑鳳倏然睜開雙眼。

這聲音,怎麽這般熟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