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眼下這個時候,眾人和衣而眠,還有小的在,他們兩個也是做不了什麽的。

不過知道歸知道,林靜航心裏亦自犯酸。

卻覺得幽香微動,額上已是覆蓋上了一片輕軟,仿如huā瓣般的柔嫰,又似蝶兒棲落的輕盈。

林靜航忽地睜大眼,但見薑鳳嬌靨如huā,眸光含笑,一襲得手,已是翩然而退。

薑鳳仰麵朝天,身側便是一家人躺在一道,心頭隻覺得滿是寧靜溫馨。

片時歡笑且相親,明日陰晴未定。

想到這句話,薑鳳就一會兒瞧瞧這個,再看看那個,仿佛怎麽也瞧不夠似的。

林靜航麵色未變,隻覺得胸中湧起一股熱氣,把頭臉都熏得暖暖的,林靜航眨了幾下眼,這才騰出一隻手來,悄悄地握住了薑鳳的手。

那隻小手很是愉快地接納了來客,手指一根根地交握著,雖未用力,卻極盡纏繞,好像兩團打著死結分不開的繡帶。

另一頭的碧泉,早已是把薑鳳的另一隻手掌據為已有,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之上……

薑鳳雖然躺著的姿態未變,臉上卻是悄然地紅了。

呃,幸好,老紙長了兩隻手啊。

一夜辰光,過得既漫長又短暫。

天光微亮時,三人都不約而同地起了身。

這種北蠻人隨時有可能打過來的關頭,莫說是他們仨了,就是尋常的村民,怕也是惴惴不安,長夜難眠的。

三人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孩子們還在**睡得跟小豬一樣。

畢竟是小孩子,雖然危險在即,他們的恐懼來的快卻也去的快。

也幸好,那些北蠻人昨夜沒有來襲,不然,就算是小孩子,也不可能享受這一夜的安眠。

侍衛們上來稟告昨夜探查到的消息。

“在二十裏外有上百具死馬,今天棲鳳城外又多了幾十具得怪病的北蠻人屍體……”

現下這些侍衛們看著薑鳳的眼神都十分尊敬了,他們誰也沒想到,這個看著一點也不威武霸氣的夫人,居然能想出那麽多奇思妙想的點子,連那傳說中凶暴的北蠻人都吃了敗仗。

嗯,夫人倒是很有已故老夫人的睿智範兒,果然這種本事還能傳給媳婦的麽?

碧泉點頭笑道“阿鳳的這份大禮果然送得極妙啊。”

碧泉自問從小跟林靜航一道長大,所學頗為繁雜,但在北蠻大軍麵前,能想到的辦法大約也就是硬拚或是撤退伏擊等直接了當的了。

而薑鳳想出的主意卻是不拘一格,匪夷所思。

什麽用黑油跟泥巴混合做成燃燒彈啦,把黑豆加上料炒香了倒在通往薑家寨的大路兩邊的草地上啦,護城河坑裏再挖上些大大小小的陷馬坑啦……

有時候,碧泉都納悶,自家的妻主,明明是個小村裏來的,卻是哪裏來的那麽多主意?

大約這也就是天生的聰慧吧?

林靜航也讚許地誇著薑鳳“原本以為北蠻人定然不會上當,沒想到還是夫人算得準。”

北蠻人是馬背種族,一般打仗時,一個人都要牽兩匹馬,一匹累了就換另一匹,隨時保持強大的速度和戰力。

那自然是對他們的戰馬極之愛惜的,誰想得到他們居然會在進攻的路上還放任馬兒吃草呢。

哎呀,被老公們誇了,這種受人崇拜的感覺麽……哦嗬嗬嗬……

“從東臨驛到棲鳳城,這一路上並沒有什麽好的草場,而且到了棲鳳城,城裏又無馬場,老百姓們都跑得差不多,棲鳳城就快成了空城,城中各家剩下來的草料也自然是沒有多少的,而北蠻人帶來的戰馬又多,估計這些天都沒有怎麽喂飽,一旦路過豐美的草地,而且又有黑豆的香氣吸引著,他們的馬兒自然就要**,這些北蠻人估計也想不到會在離咱們還有好幾十裏的地方,居然會有加了料的飼料在等著,所以這一大意,可不就著了道兒,可惜,咱們寨子裏的黑豆太少了……”

薑鳳不無得意地解釋著,她也想不起這個計策是在哪一個故事裏看到過的了,此時能有效果,真是意外之喜。

可惜,就象某個心比天高的皇子說的那般,如果薑鳳能記得槍炮的製造什麽的,做出炸彈或是槍支來,那還用得著怕北蠻人麽?

就是來再多凶猛的北蠻敵軍,那也是當炮灰的料啊!

想到此處,薑鳳又不由得有些喪氣。

“阿鳳?”

薑鳳抬眼看過去,但見碧泉擔憂地望著自己,便燦然一笑,拉著兩個老公的手“走,咱們出去看看去。”

自從北蠻人進攻那回,這寨子塔樓上下就一直有人值守,薑家寨畢竟不過是個小村子發展起的,修成的塔樓也不過縱橫幾百平方的樣子,用到的守衛並不多,數十人就夠了,這樣倒也方便輪值。

自從北蠻人退兵之後,就是兩個時辰換上一撥人。

而薑家寨有戰鬥力的人手,也有近千人。

昨夜雖是一場惡戰,北蠻人死傷甚眾,但薑家寨的人卻沒有折損人命,隻有數十人受了箭傷,經了大夫診治,也都沒有性命之憂。

林靜航領著林家上下退入桃huā坡的時候就把有可能要用到的物資都準備的足足的,自然無論是大夫,還是〖藥〗品,都足以保證所需。

薑鳳三人走到寨門之時,正好趕上,第一撥人換下樓下吃早飯。

做飯送飯的是原先在薑鳳作坊裏做工的那些工人,這些人不比林家侍衛們,沒有拳腳刀弓上的本事,就算給他們派了守衛的任務也勝任不得,碧泉便讓他們負責大廚房和送飯看護傷員的活計。

因昨夜才有大戰的緣故,碧泉特意吩咐了,今天要加上葷菜,果然送過來的就是鬆軟的大饅頭和青菜燉肉片。在這堆送飯的人裏頭,薑鳳還發現了寒梅,穿一身半舊衣服,頭發全灰,頭上連支簪子也無,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似的。

小侍飛雪勾結叛主之事,大約受到打擊最大的就是這個寒梅了。

聽說這些日子以來,寒梅都很少跟人交流,每日隻知勤勞做活,把自己扮的跟五十守寡的老鰥夫似的。而且還總是躲著薑鳳這個深受其害的苦主,好似無顏麵再見薑鳳一般。

此時寒梅也是一瞧見薑鳳等人,便縮了身子,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薑鳳心裏可一點也沒有遷怒寒梅,看到他這付模樣,心理也覺得不忍。

因此她也當做沒看著寒梅一般,也免得他不自在。

“靜航,碧泉,咱們出來時也沒用早飯,就在這兒一道吃了吧。”

碧泉微微一笑,他對食物並不挑剔“也好。”

林靜般眉尖微挑了下,也應了一聲。

三人也跟眾侍衛一般拿了碗,盛上些菜,上頭摞著饅頭。

因是在外頭,自然沒有桌椅板凳之類的。

三人都端著碗,尋了大石頭坐下,跟眾侍衛一般的用食。

薑鳳吃了幾口,覺得這夥食雖然不算多好,但也味道不算差。

這才略放了點心。

就跟在當年的草沱村一樣,邊吃著飯,連跟眾侍衛們隨意地說著話。

那個噓寒問暖,勾肩拍背的熱鬧勁兒啊!

當然了,勾肩拍背都是跟女的。

看的碧泉和林靜航都有些呆怔。

不過很快也大致都明白了薑鳳這樣做的目的。

眼下大敵當前,若他們仍然像從前那樣,一味擺著作主人的架子,不能明白手下人的狀況和變化,那就是危機的開始。

而薑家寨是經不起失敗的,一旦失敗,大家都無退路,就是一個死字。

不過,理解歸理解,林靜航和碧泉要立時像薑鳳那樣,塌下架子跟屬下們說笑,卻是有些難度。

特別是林大爺這位從小當大少爺當習慣的。

努力了半日,林大爺也隻是能跟觸目所及的屬下們微微而笑,表示一下關懷之意。

“哎,這小個子,不是陸青麽?”

碧泉忽然在人群中發現一有些特殊的少年。

在一水精壯的侍衛堆裏,陸青顯得有些瘦弱了。

這少年也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身侍衛服裹在身上,看著就不合身,顯得鬆鬆挎挎的,臉上還有幾道血痕,倒是平行的三道,看著還有幾分滑稽。

這才不過幾天,原本俊秀白嫰的少年就哂得跟麥子一個色兒了。

陸青看著碧泉喊他,趕緊就往人堆裏鑽,不過卻已太遲,被碧泉一把揪住了後心衣裳。

“哎,陸青莫跑。你怎麽會在這裏?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難道是趁著自己等人忙亂中沒顧得上,就有人欺負這孩子了?

薑鳳正跟著幾個女侍衛說笑著什麽,見了碧泉揪住陸青,便也走過來瞧。

“陸青,你,這傷,該不會是昨天你也在這塔樓上傷的吧?”

這倒黴孩子喲,肯定是趁亂給溜來了,當時大家都在高度緊張地拒敵,都沒發現這茬兒!

“嗯,是……”

陸青想起昨日那般的經曆,心裏有種奇異的激動。

他混在人群裏,學著旁人那般,將一坨坨的黑泥球扔到敵人身上,然後看著那些惡人受到懲罰,這種感覺……能讓他的痛苦減輕甚至遺忘。

遺忘掉因為想起被自己的愚笨害死的親娘的痛苦。

少年低著頭,眼中沉鬱,回答話的時候聲音也是沙啞的,跟從前那個天真少年判若兩人。

“夫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