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鳳微微抬眸光,瞧著林靜航在月下朦朧中,更顯得清豔絕倫的側臉,心裏忽然更覺得恐慌。

隻覺得自己來到這個浣花國,真如做夢一般,有善解人意體貼入微的老公,有姿容絕世而專一深情的老公,還有聰明懂事的兒子,調皮可愛的女兒,龐大的家業財富,忠誠能幹的仆人……

薑鳳如同八爪魚一般,緊緊地抱住了林靜航,把臉緊緊地貼在上頭,死也不放手。

“這是怎麽了?”

林靜航如同安慰自家小囡囡一般地撫著薑鳳的發頂。

薑鳳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來。

“我害怕啊。”

“怕什麽?北蠻人?”

林靜航輕輕地拍著薑鳳的後背,唇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寵溺的微笑。

那個總是在人前謙虛有禮,什麽事都淡然不在意的妻主,隻有在自己兩人麵前才會露出這般脆弱的模樣啊。

薑鳳跟自家林小超一般,把自己的臉在林靜航的胸前蹭了一蹭,拭去眼中的濕意。

拉著林靜航的衣袖,低低道,“從前聽過一個故事,有個乞丐,躺在破廟裏睡著了,他醒過來就因緣際會發了跡,後來又娶了……高門之子,後來一路升遷,位極人臣,富貴以極,家中……賢夫美侍,兒女滿堂,待到後來,忽然大病而逝,醒來隻覺破廟荒涼,原來那些繁華熱鬧,都不過是黃梁夢一場……”

“我就怕呀,說不定,我也是在做夢呢,一醒過來,什麽,什麽都沒有了……”

薑鳳說著話又忍不住地在某大爺的衣襟上蹭了蹭,眼下,能抱到真實的人,聞到真實的氣息,還能聽到他說的話,這一切都是真的!

林靜航的手微微地停頓一下,隨即輕聲笑了。

“小傻子,你倒是會想,難不成,我,我們,都是你夢裏的人不成?”

林靜航屈起手指,在薑鳳那飽滿的額頭角上彈了一下,薑鳳一時不妨,發出一聲輕叫。

“痛麽?這回可知道,不是在做夢了吧?”

薑鳳捂著額頭,這才破顏一笑。

“不是做夢麽,讓我再試試……”

薑鳳衝著林靜航亮出了白森森的小牙,做勢朝他的手腕咬去,林靜航故意等她的快要咬到時,卻把手朝後一縮,躲過了某人的攻擊,反而低下頭去,把雙唇自動送上門去……

四唇相接,並未似天雷地火般的激情四溢,反而輕輕緩緩,廝磨含吮……感受到對方傳過來的溫柔撫慰,似乎將方才的擔憂愁緒也拋在了腦後……

然而還未過盞茶的工夫,就聽得一陣腳步急促,直奔這邊正院而來!

兩個人猝然分開,心中都有些不好的預感。

隻來得及互望一眼,便匆匆攜手向院門處迎去。

這個時候,不是什麽緊急大事,侍衛們不會衝過來的。

月色下,原本應該是昏暗的光線,然而匆匆而來的這名侍衛卻是明顯的血跡,神色惶然。

可不正是跟著碧泉一道出去的侍衛之一。

“夫人,大爺,不好了,二爺他……”

薑鳳隻覺得眼前一黑,一手扶住了身側的人,抖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不可能啊,碧泉他明明隻是要等北蠻人落單的時候才會動手,帶的也都是武功高強的,怎麽,怎麽會……

“他怎麽樣!”

林靜航一手扶著薑鳳,一手就揪著侍衛的衣領子追問。

“二爺受了重傷,現下在大夫那兒。”

那侍衛說話的聲音還帶著哭腔,而林靜航已是放開了他,一手拉著薑鳳,風一樣地衝出院門。

薑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的那個小院。

林家是世代土豪,自然是不差錢的,無論是在京裏,還是在老家,或到了棲鳳城,都供奉著專用的兩個大夫。

自從到了棲鳳城,京裏的大夫,年輕些接到了棲鳳,年長的,便送上銀子任其歸鄉,如今這兩位大夫,都長住在此,連他們家眷都接了來,住在這間院子的後院,而這前院,便是住的傷員病號,前些天在塔樓上受傷的此時也都安置在這間院子裏,輕傷的都已經出了院,如今隻有兩個重傷號還住著。

碧泉是怎麽受的傷,薑鳳和林靜航還來不及聽,就飛身趕到了此處。

此時的小院子,正是燈火通明,來往人等一片緊張。

碧泉趴在**,兩個大夫正就著油燈給他處理背上的傷口。

那血湧得很是厲害,薑鳳淚眼朦朧中,也看不清傷口在哪裏,隻覺得入目一片腥紅。

薑鳳擦了把淚水,卻是越擦越多,又怕站在那兒擋了人的路,便默然退到了床腳處。

兩個大夫忙亂一陣,好容易止了血,給碧泉縫好了傷口,見碧泉雖是未醒,但呼吸平穩,情況看上去倒還算好。

這才鬆了口氣,一回頭瞧見夫人蔫頭搭腦地立在角落裏,臉色蒼白,淚眼朦朧的,這才趕緊道,“夫人,二爺的傷,並無性命之憂。”

就是失血過多,要好好將養才是。

薑鳳如聞綸音,拚命點了好幾下頭,“那,那他什麽時候能醒?”

不說話倒還罷了,這一開口,聲音都有些啞了。

“大約明日就能醒了。”

“中間可要換藥?”

“要的,一個時辰後我再過來換藥。”

薑鳳送走了大夫,就在碧泉的床邊坐了下來,那顆提起來的心雖然落了下去,但是瞧著後背全被包得嚴實的碧泉,就覺得一陣後怕。

林靜航悄然走了進來。

他已是問清楚了事情的經過。

眼下碧泉傷雖重,但萬幸的是性命保住了,可是更大的陰雲,卻正向薑家寨這個亂世中的桃源逼進。

薑鳳瞧見了林靜航,便起身等著林靜航也瞧過碧泉的傷勢後,這才輕輕一拉他的袖子,示意他跟自己出來。

“碧泉他是怎麽受傷的,可問出來了麽?還有,其他人的傷亡如何?”

明明他們是要去尋找落單的北蠻人的,怎麽會弄成這樣?

林靜航望了眼碧泉所在的房門口,沉聲道,“碧泉他們,是直接去了棲鳳城……”

這句話如同一柄大錘,砸在了薑鳳的心上。

心念電轉,登時明白當時自己說了那個提議,碧泉也隻是為了不讓自己擔心,才那般說的。

這個家夥,果然是嘴上答應得好,可心裏的主意正著呢!

薑鳳現下也沒空想,碧泉是騙了自己這回事,隻覺得陣陣後怕。

天神啊!

碧泉居然帶著幾十個人去挑釁那數千如狼似虎正殺人取樂的北蠻人?

果然能回來,薑鳳覺得自己真要燒柱高香謝天謝地了。

耳聽得林靜航接著道,“帶去的人手折損了三分之一,受傷的也有七八個,都在那邊屋裏安頓著……”

碧泉他們這些人,個個都是百裏挑出來的,身手沒得說,帶著工具什麽的,潛入棲鳳城並沒什麽難度,卻是在探查那些北蠻人監工,讓工匠們日夜趕工做的神秘物件時,這才不得不交上了手。

原來,北蠻人正在做的,可不就是各種攻城用的衝車,還有投石車,而且這些武器的大小,形狀,明顯就是衝著薑家寨來的!

碧泉他們既是發現了,自然就動手放了把火,把那些快要建好的木製武器給燒了個精光,也正因為動靜太大,這才露了相,被北蠻人發現,一路追殺,碧泉怕把他們引到薑家寨來,還特意在別處兜了圈子,直到甩掉追兵才回來,誰知道他卻是背後中了一箭,到快回到寨子裏時才發現!

碧泉終於在晨光大亮的時候睜開了眼睛。

雖然姿勢是趴著的,但他的臉還是朝著房門方向,這第一眼就看到自己床邊,伏著個女子,可不正是自己的妻主薑鳳?

能活著回來真好!

雖然是趴著,而且背上疼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碧泉還是把左手伸出去,想摸摸那人的頭發。

這是他想要守護的人兒,仿佛隻要觸碰到她,就會煩惱全消,疼痛緩解……

“碧泉,你醒了。”

可惜他的手指才不過將將一觸,薑鳳就迅速地抬起頭來,驚喜地叫了一句。

呃,這個頭發散亂,麵容蒼白,兩眼腫得跟爛桃似的女人……

好吧,即使這樣,也還是很可愛的啊!

碧泉扯了扯嘴角,盡量露出笑容。

“嗯,我醒了。阿鳳你怎麽在這兒?”

這種生死關頭受傷,一覺醒來發現親親妻主守候在側的感覺似乎挺不錯啊。

當然了,如果背上不是特麽的這麽疼就更好了……

“噓,少說兩句,先喝點水。一會藥好了,就老老實實的喝藥。”

見碧泉果然如大夫說的那般沒有性命之憂,而且醒來過來,薑鳳著實鬆了口氣,趕緊就起身去一邊給碧泉倒水。碧泉昨夜失了那麽多的血,換下來的血衣和床單都讓人看著害怕,果然如大夫所說,要醒來時喂點溫水才是正理。

碧泉趴在**,側著臉,要想喝水還真是有難度,幸好,薑鳳早有準備,在杯中加了一截中空的蘆葦做成的吸管。

“慢慢的喝,小心啊,別著急。”

薑鳳在一邊輕聲細語,生怕他喝急了嗆倒,咳嗽的時候牽動的傷口。

“我出去看看其他人去。”

林靜航有些小鬱悶地出了房門,那兩個一喂一飲的才發現把林大爺給徹底忽略掉了。

碧泉有些難以置信地問,“昨夜,你和大哥,都一直,在這裏?”

薑鳳點了點頭,“靜航自然也在的。”

林靜航的關心,特別是對碧泉的,隻不過是嘴上不說,都在心裏罷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