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世英來得光芒萬丈,去的卻是倏忽無蹤。

追出來的三人都挽留不及,不由得麵麵相覷,各懷心事。

雖然過了這幾年,狄世英的性格還跟當年那個獵戶少年一般倔強啊。

方才在酒席間,難道是因為林靜航和碧泉提起同意喬霜進門的事,這才惹得狄世英不悅?

薑鳳直到此時,仍然認定狄世英定是早就在苦水關成了親。

畢竟,苦水關是金甲軍的大本營,鎮守在那兒的全是英飛宇的忠誠舊部,身為英飛宇唯一繼承人的狄世英的身份,就相當於男尊世界的長公主一般。

狄世英的年紀比薑鳳小上一歲,薑鳳今年都二十七八了,二十六七的未婚男子在浣花國可是極其罕見的存在,比現代社會裏的鬥戰剩佛還要招人指點。

金甲軍的舊部那麽多,而且個個都是手上有實際兵權財力的,給狄世英尋個稱心相當的妻主,甚至是上門的,那還不是容易得很?

所以薑鳳覺得狄世英如果早就成親了的話,自己跟他再見麵,自然是要表現得像個舊友一般即可了。

難道說,狄世英雖是成了親,有了妻主,但是小日子過得並不和諧,所以被自己跟兩個老公給刺激到了?

正在心裏百轉千回,卻聽到那一把悅耳動聽的聲線在自己左近響起。

“原來少將軍已是回去了麽,阿鳳,那我也要告辭了,日後等有了閑,再來看你。”

說話的正是喬霜。

喬霜此時已是神色自若,言笑宴宴,哪裏還能看去方才那強裝笑臉的痕跡?

“喬霜……”

對上這樣的喬霜,薑鳳心內的歉意又多加了幾分。

“你回到寨子來住吧。”

就算是不進自己家門,在寨子裏生活著,總還有個照應,不用那般的孤獨,而且,說不定,如果有了合適的人先,還能介紹給喬霜。

喬霜眼尾微斜,睨視著薑鳳身邊的兩個老公,唇角勾起笑意,一層一層的擴大,如春池中的漣漪。

“阿鳳這個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發現跟著少將軍到處砍人也蠻有意思的,所以……”

說著這樣半開玩笑的話,卻是從懷裏摸出一支木簪子來,當著三人的麵,二指輕搭,動作無比優雅地斜插在一頭烏黑的發間,那木簪子,花樣簡單,倒是油黑發亮,就算不怎麽值錢,也應該是有些來曆。

當著林大爺和林二爺的麵兒,喬霜這番似不經意的動作,看在二人眼裏,都是眼底微沉,不約而同地聯想起來。

某人給人送的簪子,就多是簡單花樣的木質!

特別是林靜航商人出生,眼光何其毒辣,早就看出這分明是支老桃花木,雖然這種木頭不甚值錢,但是上了年頭就有些難得,再加上這木頭名字的寓意……

林靜航和碧泉二人立時都緊緊盯向薑鳳,大有譴責之意。

什麽時候這定情信物都送了!!

薑鳳也是在被這二人瞪視中才回過神來。

他們不會是以為那木簪子是自己送的吧?

這,這怎麽可能?

薑鳳就算是半路來到浣花國的,好歹也經過定親成親,當然知道這女子送男子發簪,必是極親密的人才可以的。

自己這輩子,大約也就送過三個男子簪子,而且還有那支楠木的後來又被林靜航送了回來,此時還在自己箱子底的包袱裏收著呢,自己又怎麽可能去送喬霜這種暗示意味濃重的東西?

薑鳳露出無辜的眼神。

三人眉眼交鋒之間,隻聽喬霜接著道,“我就先跟著少將軍混上幾年,等老得走不動了,才回來找阿鳳……嗬嗬……”

大爺二爺登時感覺頭上飛過一片烏雲,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家夥,合著是要一直吊著眾人的胃口,擔心他什麽時候回來,然後華麗麗的插足嗎?

那兩個侍從都在樹下牽著馬,麵色焦急地等著其他人出來,好一道上路。

方才狄世英走得急,把大家都給落下了。

若不是這二人奉了少將軍的命,要在這裏等著眾人,他們早就騎上馬去追少將軍了。

喬霜邊說著話,已是走到了兩個侍從跟前,伸手搶過一匹,亦是上了馬。

他原本身材偏弱,恰搶到的還是一匹精瘦的黑馬,騎在上頭,顯得格外的寥落。

“喬霜……”

見此情景,薑鳳心裏忽然隱隱地抽痛,暗悔自己在席間的表現,怕是又傷了他的心,忙上前兩步,站到馬前,望著那馬上的嬌孽男子,嘴唇微張,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來挽回。

喬霜卻是抬手扶了把自己發間的頭簪,麵上露出燦然一笑,“阿鳳不用擔心我,我還會回來的……”

林靜航哼了一聲,拂袖進了別院之中。

這個妖男真是慣會吊人性子,要留不留,要走還休,哼,老子不伺候了!再看下去,怕是忍不住要發火!

碧泉卻是維持著麵上微笑,跟薑鳳一道並肩站著,看著喬霜也先行一步。

眼瞧著喬霜也沒了影子,薑鳳隻覺得好似又失落了一角似的,意態悵然。

碧泉此時回過身來,幽幽道,“既然阿鳳對喬霜有意,又為何席間婉拒,難道讓第三人進門這種事,還要我們哥倆個再三張羅才顯得誠心不成?”

薑鳳心中那些莫名的失落啊,惆悵啊登時都飛到了九霄雲外去!

趕緊辯駁,“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啊,你們兩個都誤會了,誒,今天……”

今天請的這叫什麽客啊,大家都不歡而散。

可是這些話說出來又好似在怪兩個老公似的,薑鳳是怎麽也不敢說出來的。

誒,這就是老公多了的壞處了。

總覺得有些愧疚,對不住他們似的,所以行事之間,就帶出來點小意寬縱。

若是她隻有一個老公,那說不定現下薑鳳也跟鄰居趙大蘭似的,在自家裏就是說一不二的女王。

所以啊,薑鳳是真沒有再多娶的念頭了,這兩個都擺不平,自己有那個本事搞定第三個麽?

說不定老公越多,自己的地位反而越低了呢……

碧泉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薑鳳的頭頂,“簪子都帶到頭頂了,阿鳳還不承認呀?”

如果說一開始就讓喬霜插足的話,碧泉肯定是滿心的抵製的,就像是當初在河邊他故意說了些話要打消喬霜的綺念,結果把喬霜給氣走了一樣。

可是經過這麽一場生死關口,又跟林靜航兩個人商議了這麽些日子,製訂了接納老三的方針,碧泉似乎已是想得開了。

就算是喬霜此時入門,也頂多受點兄弟倆的小排擠而已。

畢竟,這世上一妻多夫郎的家也有不少,哪個後進門的小弟不是要一開始吃點苦頭的。

莫說老三了,就是那轉學來的小學童還要受同窗幾下捉弄呢……

誰知道這喬霜倒是心大!

也不曉得他這拒絕是真的有風骨,還是以退為進啊!

薑鳳自然趕緊喊冤。

“我真的沒送過那個簪子啊,我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

碧泉苦笑著搖搖頭,“若那個簪子跟你關係,那喬霜怎麽會那般模樣?”

他能說喬霜當時微帶得意的笑容,倒是讓自己想起了林靜航當初的表情麽?

就是那年林大爺生日,終於也得到了木變玉的發簪那會兒?

想來,自己當年也是如此了。

不過,至少自己還有一點值得安慰,那就是自己的比他們都早……

嗯,這種事,還是不要拿來刺激林大爺了。

碧泉苦笑地搖搖頭,“我們也回去吧,餘下的讓管家送就好。“

說著便朝院裏走去。

呃,這表情,是自己怎麽也洗不白這嫌疑了麽?

老紙真的跟那簪子沒什麽關……

誒,等等,好像,有可能,大概,還真的有那麽點關係喂……

當初,自己初到東臨驛,為了探查那些綁匪的動向,跟瀾雨一道上街,自己好像是挑了支老桃花木的看了看,後來也沒買就放下了,難道,這支就是那支?

薑鳳的腳步邁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突然有一種老紙變成了女版楚留香四處留情的感腳怎麽破?

薑鳳陷入了糾結愧疚之中,不知不覺的就落後了碧泉老遠,差不多有五六十步了。

碧泉走了一陣,這才發覺身側無人,轉頭看時,見薑鳳背著手,低著頭,一副做錯了事的檢討模樣。

真是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正要開口,卻瞧見了薑鳳背後的人影,不由得麵色就是一變!

薑鳳忽然覺得兩道勁風襲來,一道在前,一道在後。

那在前的,卻是把薑鳳摟在懷裏,與在後的那人當空對了一掌。

“岩叔,你這是何意?為何要襲擊我家妻主?”

碧泉望著對麵那麵色不善的老者,語氣也變得冷了。

他這一下動作兔起鶻落,迅猛之極,卻也不小心地扯到了傷處,背後隱隱做痛。

薑鳳被碧泉護在身後,此時才醒過來,原來卻是岩叔躲在背後襲擊自己!

不由得嘴角直抽。

自己是跟這個大叔犯衝吧,每次一見麵,他都要給自己點厲害瞧瞧?

岩叔戟指罵道,“老頭子不過是要教訓一下這個無情無義的女人罷了,哪裏說的上偷襲?難道我用了全力不成?”說著一掌拍出,卻是向著身側的一株小花樹。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