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悠然而過,枝頭上的花兒開了又落,褪去殘紅又結了果。

薑鳳望著鏡子裏的人影兒,臉龐白膩圓潤,眼眸烏黑明亮,嘴唇紅潤鮮妍,模樣倒仍然不失為秀麗,可惜自家事自家知,再是保養得宜,如今也三十歲了啊。

這女人最怕的就是年紀變老了,自從薑鳳二十五歲之後,就完全不期待自己過什麽生日了啊。隻恨不得世上的人都把自己的年紀給忘光了才好……

更何況這個生日是原身薑鳳的,跟薑鳳在現代的生日差得很遠。

唉,這惱人的一天卻還是來了。

就在三天前,全家人便給薑鳳過了個熱鬧的生日,三個老公都準備了非常好的禮物,兩個孩子雖然經濟還未獨立,送的都是自己力所能及親手製作的小物件,薑鳳收到之時,也很驚喜和感動……

可沒過兩天,坐在鏡子前頭,想起自己已是步入了三十大關,薑鳳還是忍不住的愁悶。

當日子十分幸福美滿時,大約也會貪心地希望時間可以慢一點,再慢一點吧?

薑鳳蹙著眉頭,就要把鏡子裏看到的第一根白色的頭發給拔了去。

可惜那根白發卻很是頑固,半長不短的,幾次都手滑了。

“我來。”

那悅耳如琴弦低音的聲音忽而在耳側響起,薑鳳抬眸便在鏡中瞧見了那個美如妖孽的男子。

薑鳳抿起唇角,發出輕聲一笑,看著鏡中出現在自己頭頂的修長手指,烏發襯著雪白的手指,怎麽看有種詭異驚心的美。

細微而快速的痛覺一閃而過,隨之而去的,似乎還有女人對年紀的恐懼與痛恨。

某人的動作,總是細心而優雅。

但見那手指輕拈,卻是將自己新生的白發,包在了一塊繡著碎雪花的黑緞帕子裏,隨手塞進了袖間的袋中。

薑鳳轉了身,問,“怎不扔掉?”

喬霜笑答,“留作記念……”

薑鳳有些無語,“阿喬就不留點好的?”

喬霜似乎有收集的愛好,經常會把薑鳳畫圖的失敗之作,做手工的原始樣本什麽的,收羅到他的手裏。

現下可好,居然收集自己的白頭發?

這讓不知道的人瞧見了,還以為自己就是一個白發的婆婆呢。

喬霜半是戲謔半是認真的瞥了薑鳳一眼,“好的哪裏輪得到我呢?”

薑鳳心中微微一滯。

這兩年,喬霜雖然不是薑家的夫郎,但時常出入來往,遇大事則共擔責任,簡直可以算得上是家庭成員之一了。

這天長地久的,大家也並非是瞧不出來。

一日碧泉便半開玩笑似的黑臉罵他,“幹脆嫁進來做老四吧,也省得老神出鬼沒,若即若離的,吊人胃口麽?”

三個夫郎原本還覺得喬霜不進門,就會少個人分妻主挺好,但時間長了,就覺出了不對味來。

這丫哪裏是清高自傲啊,分明是以退為進,攻心為上,有時他一個人的戲分,就超過了哥仨的!

畢竟,哥仨都是一個身份:薑鳳的夫郎。

而這廝,卻占著個藍顏知已的名頭,有時薑鳳不好不敢不樂意跟夫郎們說的話,倒拿去跟這廝講,有時哥仨鬧個脾氣什麽的,這廝還在一邊大度地出謀劃策,耐心開解,以至於在薑家的地位越來越高大上,簡直成了妻主的死忠閨蜜智囊團有沒有?

可這三人雖是經過權衡利弊,忍痛願意把喬霜也劃進體製內,可喬霜這廝卻拿定了主意,無論如何要將這個藍顏知己的名頭頂上一輩子了。

而薑鳳這個正主,卻還是毫無覺察一般,日久天長處下來,把喬霜也看成自家的一員。

此時聽喬霜說出這麽一句話,這心裏便有些滋味複雜起來。

若說原先自己對喬霜,那是隻有驚豔與感激,還有些同生共死的患難友情,的確是半點男女之情也無的。

但這麽幾年過來,做知己時間長了,便漸漸地離不開似的,似乎跟喬霜,產生了一種特有的默契。

“什麽好的,你自己不樂意,又能怪得誰來?”

薑鳳帶笑打趣他。

這也是因為太過熟悉,所以稍稍過火一點玩的笑話,也敢當著麵兒說。

喬霜亦是笑答,“我怕被三位爺秋後算帳,所以還是逍遙自在些好。”

薑鳳哈哈一笑,“阿喬倒是說了句實話。”

“是秋後算帳?”

“不,是逍遙自在。”

到得午間,這才驚覺,原來諾大的餐桌上,居然隻有薑鳳和喬霜二人。

“哦,世英去平匪亂未歸,靜航帶著越越囡囡去了鄰城的新鋪子,而碧泉又去寨子裏察看作坊和田地的事。唉,居然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雖然桌上菜色豐富,但冷冷清清的,也讓人食欲不佳。

跟三天前比起來,真是鮮明的反差啊!

而且薑鳳本來也是想出門的,可大家夥不知怎地,都不愛帶她玩,就以她三日前喝醉了酒,然後吃了風導致風寒的事當借口,明明已是好了,卻偏偏要好在家裏好好的靜養,然後就隻剩下她一個孤家寡人了。

喬霜眨了眨眼,沒有應和,隻是沉默地用著飯。

“阿鳳可是悶了,要不,出去走走?”

飯後喬霜便這樣提議著。

“好啊,大家都不在家,我也不能閑著。”

被拋下的孤單滋味老紙才不要繼續品味呢。

跟著喬霜出了府,在棲鳳城的街上溜達,不知不覺中就到了城邊。

城邊仍然是萬畝荷田,荷花亭亭出水,荷葉映日接天。

幾年下來,如今的棲鳳城已經比過去更為繁華,這城邊水畔的畫舫遊船也比從前更多更熱鬧了。

“坐船?”

喬霜拿瞄著薑鳳,眼尾微勾,即使不必刻意施展,亦是天然掩不住的一段風情。

“有何不可?”

薑鳳微笑點頭。

喬霜招來一艘小畫舫,付了船資。

二人登船而上,隻見這小畫舫雖然不大,船艙內倒是收拾得很是幹淨精致。

坐在臨窗的桌邊,一邊喝著小酒,一邊望著湖光山色,城中風情,真是一種悠然享受。

不過,為毛薑鳳坐下的時候,想到的卻是當年,冷不丁的自船上醒來,發現自己跟林靜航在一起的那個場景?

“阿鳳是否在回憶當初那段往事?”

喬霜見她那般神思蕩漾的神情,心下已是明了,便語氣輕鬆地問出來。

“嗬嗬,說起來,若不是阿喬,我還娶不著我家舫舫呢。”

當年那無邊的惱恨,現在想來,全都變了呢。

細算起來,不僅是林靜航,就是後來能娶到狄世英,似乎也少不了喬霜的作用啊。

喬霜眼尾微挑,朱唇含笑,“可不是呢,阿鳳還從未謝過我這個大媒呢。”

其實說實在話,如果時光倒流,喬霜肯定不會那麽做了,就算做,大約也會把林靜航,給換成……自己吧?

薑鳳以手托腮,歪了頭笑道,“好啊,今兒我就好好謝謝你這個大媒人!”

喬霜那雙天生就能勾魂的眼眸,忽地光彩璀璨,卻又按捺下來。

語意低沉,“隻是說說的謝麽?好似沒有誠意呢?”

忽地一雙紅唇壓了過來,芬芳美好……且醉人……

“那這樣謝呢?”

好一會,那紅唇才歇了空兒,微啟著吐出悅耳動聽的樂章。

喬霜眼眸中神光迷離,腮邊紅暈乍起,意猶未盡,又追了上去。

“我覺得還不夠……”

這一天,他等了好久。

這一天,是眾人心知肚明,有意放水的一天。

這一天,是那女紙的心裏,終於住進了自己的影子。

這一天,又一次證明了這世上,不勾搭紅顏知已的男紙不是好情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