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蘭說得興起,直拉著薑鳳滔滔不絕,不單說了狄家兄弟的八卦,連當初她是怎麽跟趙姐夫相親的事都獨家透露了。

要不是看著外頭天黑了,薑鳳還要照顧小越越,趙大蘭說不定還想要跟薑鳳來個通霄夜話哩。

趙大蘭單猶未盡地走出薑家小院,嘴裏還百年難見地哼著根本不在調兒上的小曲兒,兩個小黑娃有點憂慮地跟在後頭。

自家娘親這般興奮地又說又唱的,真的沒有關係嗎?

薑鳳打了熱水,插好了門,梳洗一番,上床摟著小越越睡了。

眼皮重,沾枕就著。

這一夜,竟是做了詭異的亂夢,如同放電影般,各種情節一幕接著一幕。

一會兒是少年武士在戰場廝殺,一會兒又轉換到一家四口坐著馬車回鄉。妻子柔美,夫郎英武,兩個小兒活潑可愛,坐在娘和爹的懷裏玩著小弓箭。

溫馨的畫麵很快就被突然跳出來的黑衣殺手打斷,那妻主被殺手打落山崖,隻剩下受傷的夫郎和兩個哭喊著的小兒。

忽而又變成自己身在家中,忽然有媒婆上門,說要給自己介紹個對象,且那人還正是狄世英,那個獵戶美少年!

夢中盡是荒唐,恍惚裏自己還是個沒有成過親的,一聽正中心思,於是歡歡喜喜地定了親,有多嘴婆子上門來說閑話也不理會,一心隻等著娶夫郎。

待吉時選定,花轎上門,那夫郎頭上蓋著大紅的喜帕,同自己拜了天地,進了洞房……

薑鳳喜得輕身如飛,急切中揭開了喜帕。

我靠!

居然是淚光盈盈,含愁帶怨的柳遷!

柳遷望著薑鳳,埋怨道,“我本來是要嫁進城裏的馬府的,誰知竟嫁到了你家!”

然後薑鳳豁然而醒。

醒來時天光大亮,連小越越都已醒了,正自得其樂地吃著自己的小手。

薑鳳趕緊給小越越把尿換尿布喂奶,伺候完了這個小寶貝,這才靠著窗邊尋思。

怎麽就做了這樣一個亂七八糟的夢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薑鳳回想起後來趙大蘭明顯是有些被酒精刺激得興奮過頭漏出來的話。

原來和離不過一個來月,那邊柳遷已是嫁人了。

柳遷再嫁的這家據說是城裏數得著的大戶人家,姓馬,叫馬仙娥,人稱馬夫人,跟草沱村裏那個馬二姐,還算是同宗的姐妹,不過關係比較遠。

這馬仙娥年紀約摸三十來歲,家裏有一夫兩侍,那一夫娶的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家勢比馬家還要強些,馬家夫郎性子又悍,手段又狠,因此馬仙娥雖是個好色如命的,這些年來,家裏也不過才添了兩個老實得跟軟泥似的小侍而已,其它都隻能是露水姻緣,逢場作戲。

而柳遷當年未嫁時,其實早就跟馬仙娥有了些勾搭。

柳遷容貌出眾,嫩似春柳,把個正是如狼似虎年紀的馬仙娥勾得神魂顛倒,恨不得天天摟著這支柳困覺,可家裏有悍夫啊,於是馬仙娥就打算在城裏不起眼的地方置辦一處房產,讓柳遷小美人兒住進去,當個小心肝外室。

誰知道這打算竟是走了風聲,馬夫郎妒火中燒,把柳遷這小賤柳恨之入骨,便派人在柳遷落單的時候,把這一枝柳推進了河裏。

本想著河水深,天氣涼,這小賤人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誰知道天意弄人,薑鳳原身這個倒黴孩子剛好經過,便奮不顧身地救起了有如弱柳著雨的柳遷。

薑鳳原身是個純良的,隻以為這是老天注定,成全了自己和一枝柳這段奇緣。便對柳遷是千寵萬愛,最後送了自己的性命。

而那馬家夫郎,見柳遷雖沒死,但嫁到離城好幾十裏的窮山村,也就息了要弄死他的心。

可一年後,馬家夫郎得了急病,不治而亡,馬夫人發送了自家夫郎,雖也應景地掉了幾滴淚,心裏卻是花兒朵朵開。

據說人生至樂兩件事便是,事業有成,中年喪夫。

馬夫人深以為然。

從此去了頭上的緊箍咒,她終於解放啦,可以隨心所欲地流連草叢中啦!

馬夫人是個講求效率的,幾個月間,就陸續抬進了幾房夫侍,正夫也娶了,專挑的模樣好,性子麵,家世撐不起腰的那種,側夫和小侍則是春花秋月,各具特色,在家豔福無窮歡樂無邊,把曾經的一枝柳給忘到了爪窪國去了。

也是趕上柳好娶夫,那夫郎還是馬夫人的遠房堂侄子,馬夫人在侄子家裏迎親之時,正好重逢了來接親的女方親友,柳遷和柳柱。

馬夫人這才回憶起舊情,顛顛地就跟到了柳家窪,終於跟柳遷又勾搭在了一起。

柳遷這頭從薑家得了合離書,過了不過二十來天,就一頂小轎抬進了馬府,做了馬夫人的第五房夫侍。

那馬夫人對柳遷倒是出手大方,光聘禮就是一百兩雪花銀,再加上什麽首飾,綢緞,米炭之類的,把個柳老娘歡喜得都快厥過去了。

柳老娘這些日子那個得瑟啊,在柳家窪走路恨不得把頭揚到天上去,跟人說話,三句話必能扯到她那個有本事的貴人媳婦馬夫人身上。

柳家窪是個大村,有人看柳家攀上了高枝便來捧著,也有人則是眼紅妒忌或鄙視看不慣的。

這有關於馬夫人和一枝柳不得不說的故事,各種版本,便在這附近幾個村子裏以野火一般的速度流傳起來。

這流言在前兩天的時候就席卷了草沱村,不過因為薑鳳不出門,旁的人也沒那麽無聊,專門跑來跟薑鳳說這個,所以薑鳳還被蒙在鼓裏。

也就是昨兒趙大蘭多喝了幾口,越說越興奮,最後沒管住自己的嘴,就把這事兒給突嚕了出來。

薑鳳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柳遷了。

寫完和離書後,薑鳳就似把這個人給忘記了。

就是趙大蘭說起柳遷的那些舊事新事,薑鳳也有一種是在看別人的戲的疏離感,可沒想到,到了夢裏,卻是躲不過這位前夫郎。

想來,還是原身潛在的意識在作怪吧?

好可憐的姑娘啊,就這般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大帽子而猶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