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趙夫郎趕到狄家,卻見狄家的大門緊閉,赫然被貼上了兩道交叉的白色封條,房頂上的瓦片都沒了大半,一派蕭殺肅然之相。

趙夫郎被嚇了一大跳,這便趕緊到這村裏相熟的那家打聽情況。

這家就是當初幫薑狄兩家說親的劉大姐在本村的親戚,見了趙夫郎來,望了望左右無人,趕緊把他拉進屋,悄悄地把狄家發生的一連串事說了。

還搖頭歎道“出了這種事誰也埋怨不得,隻是各自保命吧。那先頭跟狄大家郎結親的那家已是當日就宣布退了親,決不會娶這等犯罪之男進門,與他家斷絕一切往來了。你們要想退親,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這當口還是不要再過來打聽了,免得惹禍上身。”

趙夫郎不過是長在鄉下的升鬥小民,生平見過最大的官也不過是村長,哪裏聽過這些,就算本身有把子力氣,不怕山中野獸,卻被這狄家慘事嚇得麵色青白,心中駭然。

趕緊如那家人說的,悄悄地出了村子,一路沒敢多停,直奔自家村子而來,中途連幹糧都沒顧得上吃。

薑鳳也不知是怎麽從趙家出來的,回到屋裏守在熊熊火爐邊上,抱著咿咿呀呀的小越越,卻是渾身陣陣發涼。

她想著趙家姐夫所說的狄家兄弟兩個被打入牢裏的後續。

狄家兄弟被烤打一番,問那些強盜的下落,可這無中生有的事,狄家兄弟兩個哪裏會認,自然是被打的皮開肉綻。

這還不算完,那縣令手下有個典吏,專掌刑名的,因老早就跟著縣太爺,很有些資曆,仗著縣太爺的勢,在這西平縣算是很有幾分臉麵,常常收人賄賂,做些貪贓妄法之事,卻自認自己是急公好義,為人排憂解難隻收點小小好處的大善人。

這典吏除卻愛財這外,還是個好色如命的。

因早先就聽說過這狄家二郎是個絕色美男子,這典吏垂涎已久,苦無良策而已經,這回正好狄家兄弟兩個身陷囹圄,這典吏哪裏舍得放過這送上門來的肥肉,這便動了賊心。

大約到了深夜,這典吏就裝作替縣令大人巡視大牢,以監管要犯為名,摸到了二人被關的那間牢房裏。

也不知道這師爺是否色令智昏,又或者是白日裏見兄弟二人被打的那般傷重,似乎是去了半條命,肯定是沒什麽戰鬥力了。

這典吏就托大了,板著臉把獄卒支開,稱自己要夜審強盜,那獄卒也是老於世故,立馬心領神會地退避下去,尋了個角落自去喝酒作耍。

後頭發生的這些事倒是沒人瞧見,不過是推測出來的,傳什麽的都有。

不過比較靠譜的是,這典吏隻當狄家二郎身體虛弱,無力反抗,上來就急色地去摟著少年要親熱,卻不想卻是一腳踏進了黃泉路,惹到了狄世英這個玉麵煞星。

狄世英隻不過兩手捏著她的後頸,輕輕一錯,這老娘們連聲都沒吭出來就咽了氣。

渾身帶血的少年,背著自家兄長,手裏拎著把不知自哪個獄卒身上奪來的一把腰刀,自縣城大牢中破門而出,十個獄卒的攔阻根本都沒讓他的行進慢下半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最後從容而去,沒入正下著茫茫大雪的夜色之中。

大牢中的要犯越獄而逃,這消息將還在夢中的縣令大人驚醒,震驚大怒,下令全城搜捕,三班衙役齊齊出動,把西平城翻了個雞飛狗跳,可連狄家兄弟的影子都沒瞧見。

等及清晨,這狄家兄弟的事早傳開了,西平城內街知巷議,有知情者對狄家兄弟暗暗抱屈,又佩服這狄家二郎好個手段,進了那死牢,還能全乎地事著自家兄弟逃出來,倒真是條漢子!

而還沒等縣令調集人手張貼榜文,繼續捉拿這兩名要犯,那西坪圩卻又出了件駭人的大事。

那狄婆子,半夜在屋裏睡著,到了清晨卻被下人發現昏死在**,等醒來卻是神智不清,屎尿齊流,不管是誰走近她,都會撕打抓咬,滿嘴血汙,啊啊地嘶吼著,卻已經齊根沒了舌頭!

同樣沒了舌頭的,還有她那個三十來歲的女兒!

村裏人略知情的人都猜著了。

這定是狄家兩兄弟來報那口舌之誣的,因為上官府告密說狄家兄弟跟強人勾結的,可不就是這母女倆!

同時又慶幸,沒有得罪過這兩兄弟,就算是在背後說點小話,也都沒像這狄婆子一家人般,把事做絕。

不給旁人活路,旁人也就不給她活路!

縣城的幾隊捕快,在城裏城外,西坪圩附近好幾個村子裏都尋遍了,都不過是無功而返。

眾人都猜測這兩兄弟平時就常在大山裏遊蕩,估計是躲進了深山之中。這般捕快平時欺負老實百姓還可,讓他們大寒天臨年根兒進山拿兩個武功高強的人,那可是純屬做夢。

不過這落鳳山的冬天卻是最難熬,大雪封山時,天氣極寒,那些野物也都躲了起來,這兄弟兩個身上有傷,且哥哥還是昏迷著,怕是在山裏也凶多吉少。

反正後頭就再也沒這二人消息。

而西平城縣令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在大年三十這一天,忽然就生了病。成天躲在後衙,連人都不敢見,傳說是被典吏和狄婆子的下場給嚇破了膽……

薑鳳望著爐中跳動的火苗,直到覺得眼睛發酸,臉邊有些冷冷的。

省過神來時,發現已是很晚了,屋裏裏黑黑的,若不是還有個生著火的爐子,就什麽也看不著了。

不過因為長時間的沒添柴,這火苗看著也漸弱了下去。

因娘親不知什麽原因不搭理自己,小越越自己玩了一會兒就呼呼的睡著了。

薑鳳抹了把臉,點起了油燈。

起身把小越越放在炕上,拿小被子給他蓋好。

小娃娃天真安逸的睡顏可算得上是天然的治愈係,注視了一會兒的薑鳳,心頭的愁雲慘霧也似乎減輕了些。

唉,果然不管男尊女尊,還是權錢最尊。

尋常的小老百姓,就算是如狄世英兄弟那般,有一身的武藝,在權勢勾結之下,還不是照樣被碾壓。

也幸虧狄世英的武功高明,不然現下的境遇……簡直不敢想像。

想來先時他們兄弟沒有反抗地任衙役們帶走,是想著身正不怕影子歪,為自己作辯解吧?

卻不料碰上個一心圖政績的昏官,根本不講什麽證據情理,就一味地要致他們於死地,再加上那不要臉的典吏,實在是忍無可忍,自無須再忍。

這就叫官逼民反吧!

薑鳳一點吃晚飯的胃口都沒有,躺在炕上,一手環著自家的小包子。

心情低落之際,也帶著強烈的期盼。

幸好美少年逃出了生天。

他們兩個對落鳳山那般熟悉,定然會沒事的吧?

老天一定要保佑美少年啊!

不過即使美少年他們在山裏能活下來,可他們就成了這個浣huā國的黑戶,再也不能到村子裏或是城裏了。

自己跟美少年的婚事,自然是不成了。

唉,話說難道咱就是個姻緣多舛的命?

不管是在現代,還是在女尊國,咱都是沒有姻緣線的?命中注定即使成了親,定了親,也不長久?

雖然跟美少年不過才見一麵,說多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想到那般哪兒哪兒都合自己意的少年,就差一步成了自己的夫郎,就這麽給散了,說心裏沒在滴血也是不可能的。

薑鳳隻脫了外衣,還穿著貼身的小襖就鑽進被子裏,這天冷得出奇,被子裏頭簡直跟冰窩一般。

更加上心事重重,自然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而屋外,夜裏的北風一陣緊似一陣,好象一隻發了狂的猛獸在憤怒地咆哮。

有時風卷了塵沙雪粒,呼拉一下子重重砸在那護著窗子的木板上,聲音之大,簡直讓薑鳳懷疑那有些老舊的窗欞會不會就此歇工?

也不知過了多久,薑鳳昏昏沉沉地開始打盹,幾乎將要入睡,門上忽然傳來一聲輕擂,仿佛有人在輕輕的敲。

薑鳳倏然警醒,在黑暗裏豎起耳朵細聽。

那聲音卻又沒了。

屋外仍是寒風在咆哮,仿佛方才那一聲輕響,不過是薑鳳的幻覺。

然而薑鳳早起開門時,這才發現門外有一隻麻布小包。

昨夜果然是門外有人!

薑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是狄世英麽?

是他昨夜裏來過麽?

薑鳳微微抖著手,把那小包打開。

裏頭果然是一支楠木簪,雕成了竹節形狀,正是自己給狄家當定禮的那隻!

也是趙家夫郎說過,狄世英很喜歡的那支。

木簪在此,伊人已去!

薑鳳握著簪子,忽然淚濕了眼眶。

冬去春來,草沱村外的山野間,各色時令huā兒一茬一茬的開放。

本來是春暖huā開,田園風光最美的季節,薑鳳早前十分期待著的,可因為婚事落空,未來夫郎又沒了,心情還有些沒緩過來。

小越越八九個月了,已是能翻身打滾,四處亂爬了。

薑鳳仍然把小越越掛在胸前的背包裏,帶著小家夥滿山亂走,采著山huā春草,心裏也存有一絲幻想,希望還能在某一個山溝裏,遇到那個美少年,問問他這幾個月過得可好,是否需要什麽幫助?

隻可惜,幻想並未實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