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們停駐溫泉寺,不知為何,這裏總讓人有一種淒涼陰森的感覺。八月天氣,在這溫泉寺裏,我不禁打了個寒戰,但是對我來説,這的確是個好地方。?

“你們在外麵等著,我想單獨在裏麵抽支簽。”我看似隨意地對他説,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問:“求什麽?”?

多事!我不悅地白了他一眼,徑自走進寺廟求簽間,他們倒沒再跟進來。菩薩麵前,我虔誠地跪拜,一邊的小師父拿來求簽竹筒。?

“小師父,請給我紙筆。”?

小師父表情淡然地隨手從佛台上取下一隻朱毫筆及一張軟宣紙。片刻之後,我停下手中的筆,將寫好的紙張緩緩疊成四方,悄悄放在那位小師父的手中,輕道:“請務必將紙條送與守城的侍衛。”?

他收下紙條,雙手合一,道:“施主請放心。”?

我不禁鬆了口氣,我將希望暫時賭在了守城侍衛們手中,他們看起來一身正氣、威儀凜然,應該是受過良好的訓練,或許可以幫到我。?

起身,正準備離開。?

“施主,既然來了,請上三炷香吧,今後恐怕就沒機會了。”?

忽然,一個看起來足足有**十歲的僧人出現在我的麵前,他步履輕快穩重,於我看來似乎是刹那間出現在眼前。他的言語自然讓我極度不悅,我惱怒地瞪著他,反問:“什麽叫今後恐怕沒機會了?”?

“施主,來即是來,去即是去,來去匆匆,不必勉強,老衲隻是先還這位女施主一個願,阿彌陀佛。”説完,不再理會我,徑自向另一個方向走去,我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了絲絲不安。?

“求了什麽簽?臉色忽然這麽蒼白。”?

我神情恍惚地走出去,被他一把拉住,關切地問。?

“葉真,不管求到什麽,你不要隨便信了那些僧人的話,我們大蒙子民都是不信你們漢人的這些東西的,要是放在心上,才傻了呢。”?

察必在一邊插話道。而我覺得剛才那位僧人讓人覺得分外可怖,默默考慮著究竟要不要去上三炷香,卻覺得察必的話也很有道理,若真被他影響到情緒,才傻了呢。?

而那位僧人,似乎玄乎了點。?

啊——?

那是什麽?血……血……血淋淋的……頭……頭,是頭……?

還有,還有,那……那……血肉模糊的……屍體……?

為什麽?為什麽??

我行走在這橫屍遍野的地方……那四處淒慘的哀號聲是什麽人的?站在這滿地淒涼的地方,我使勁張開的雙手,想要抓住什麽……忽然,一股強大的力量猛地將我拉離,不,不,那張臉……誰?是誰?不要,不要啊……?

啊——猛地從**彈起,顧不上滿身的濕汗,我渾渾噩噩地打開房門衝了出去。門口似乎有什麽人阻礙了我,可我意識不到,用盡所有的力氣推開。接著,我驀地推開隔壁的房門,對著**陌生又有些熟悉的麵孔叫道:?

“我們走,我們快點離開,離開這個地方,快點,快點啊……”顧不上他驚訝的眼神,我使勁搖晃著他的手臂,哭著,大叫著。?

“做噩夢了吧,過來,是被今天的簽嚇著了嗎?”?

他忽然將我一把拉住,溫柔地拍著我的後背。聽著他沉著有力的聲音,我漸漸平靜,我好像尋到了一絲暖流,剛才的噩夢也似乎慢慢向遙遠的天際飄逝。?

“我不喜歡這裏。”我喃喃自語道。?

“扼台……備馬!”?

待我完全平靜,他忽然對外麵的人命令道。我絲毫沒有反應,隻是靜靜地坐著,任他將我扶起來走了出去。?

天漸漸亮了起來,東方已經出現魚肚白。馳騁在風中,我的心也完全豁然。馬背上,他忽然抬手指著空中,輕輕説:?

“葉真,不管你在宋國是何家女子,不管你有些什麽樣的經曆,從現在起,我要你完全解開大宋女子的束縛,放任你在草原上自由地飛……”?

自由地飛……?

我的心驀地“咯噔”了一下,自由地飛……於我,是多麽大的誘惑。?

一行人,即將順利走出合洲城的巨大城牆。今日,我特意要求不再坐馬車,而改與他同乘一騎。經過守城侍衛們的麵前,我仿佛不經意地捋起袖口,一隻金色的玉爪龍便露出袖口……守城侍衛自然會注意到我這隻同樣代表皇權的龍爪,一瞬間,他們眼神中露出驚訝。而昨日,我已托小和尚帶話説我是京中要人,被大蒙盜賊所虜。?

一抬頭,對上他含著笑意的星眸……忽然覺得自己奸詐,他似乎把我想得單純了。?

出了合洲城,放眼望去,便是一望無際的亂石樹林。?

“通過這亂石林,便是我大蒙疆土,葉真,抓緊了。”?

説完,不等我反應,馬兒便迅速向林中飛馳起來。我嚇了一大跳,緊緊抓住他的手臂,真是,忽然就加速!一邊的察必咯咯咯咯地大笑起來,隨即也一揮馬鞭,向林中馳騁起來。看著她漸漸超過我們的颯爽背影,我忽然羨慕起她來。?

半天過後,馬兒總算停止了瘋狂的奔跑,我的長發早已被吹得一團亂。夕陽下,小湖邊,馬兒安靜地低著頭,在水邊悠閑地飲水。?

我在湖邊的大石上坐下,不禁感歎原先的生活終究不屬於我,如果不是先嫁入了帝王家,或許我真的不再舍得離開了,如今他……已經知道我失蹤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