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中的墜子似還帶著洛梓軒特有的溫暖,隱隱灼燒得讓人心生惶恐。我快步走著,腦中思緒也轉得飛快,連日來所發生的事,雖看著無關,但我突然覺得,自從上官回京,我私下出宮後,所有的事都似被人拽緊在一根繩上,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圍繞這根繩在轉。自初的梅香,後來的文淵,再到我手中的碧綠墜子,啊,對了,還有昨晚那個名喚淩月悠的綠裳女子……

隱隱這一切,似都埋藏在一個巨大的陰謀下,蘇芸生的晉位,蘇葛的擢升,父親突然提出的私下見麵……

我的頭有些疼,昨晚的暈眩感又再次襲來。腳步一踉蹌,已有人馬上扶住我的胳膊,繡言的憂心寫在臉上,關切道,“娘娘,你還好麽?”

我點點頭,反手抓住她的胳膊,閉眼穩穩神。

“娘娘……”

我‘嗯’了聲,依舊閉著眼,繡言在我耳邊輕聲道,“西萃宮的敏貴嬪朝這邊走過來了。”

睜開眼,身著一襲鵝黃宮裝的敏貴嬪便進入我的視線,唇角微彎一個弧度,道,“敏妹妹麽?這是去哪兒?”

兩邊見了禮,敏貴嬪笑容滿麵地拉了我的手,道,“臣妾昨日沒能出席晚宴,正打算去翠微宮賀喜呢。梁妃姐姐呢?昨晚睡得可還舒心?”

我點頭,笑,“見妹妹身子無礙,本宮自然睡得舒暢。不是急著去翠微宮麽?本宮也就不再耽擱妹妹了。”

敏貴嬪笑著跪安,與我擦肩而過時,我惡聲道,“替本宮‘好好’問候蘇貴嬪。”

“妹妹記好了。”敏貴嬪嫣然一笑,離去。惡毒的笑容定在眉梢,我冷哼一聲,轉右,繡言忙拉了拉我,我側頭,她指了指左邊,道,“娘娘,寧懿宮在這邊。”

“本宮知道。”我冷冷答了一句,然後自顧朝右邊走去,前麵,乃是浣衣局。此時此刻,我所有的心思都係在那枚墜子上,圍繞它的疑惑太深,我已等不及想要獲悉全部,至於皇後,哼,如今她溫和端莊的形象已在太後心中大打折扣,鬥垮她,以後多的是機會,我自也沒必要急於一時。

浣衣局庭院內,我支開所有人,懶懶地把玩著手裏的碧綠墜子,梅香跪在我麵前,神色一如既往地安靜。

“還不打算說麽?你應該知道,本宮的耐性一向不好。”冰冷的視線蔓延過去,那丫頭卻仍是一副打死都不說的模樣,隻將額頭貼近地麵。我哼了一聲,旁邊的繡言立馬接過話道,“想想你的命是怎麽留下來的,梁妃娘娘仁慈,若是你老實招了,自不會再留在這浣衣局受累。”

“娘娘誤會了,奴婢對這墜子,當真一無所知。”

不卑不亢的語氣,卻透出一股倔強,我冷笑一聲道,“怎麽你還在做夢麽?以為皇後還能救你?哼!若果真如此,你可真是高看她了!這危機重重的後宮,任何人都知道該怎樣選取kao山,怎生你就如此愚笨,難道你看不到,這後宮真正做主的是誰?”

“誠如娘娘所言,奴婢天資愚鈍,自不懂得如何察言觀色。”

“放肆!”我厲嗬一聲,這小蹄子還當真以為我拿她沒則了麽?“繡言!給本宮掌嘴!”

‘啪啪啪’地耳光聲此起彼伏,我卻覺得這院子安靜得有些過分,陽光稀薄,灑在身上,竟有些覺得涼。梅香的兩頰越來越紅,晶亮眼眸裏卻愣是沒有一絲妥協,我的火氣陡然膨脹,叫了幾個宮女,讓她們往死裏打。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直死死咬住唇畔的梅香突然暈了過去,繡言叫人潑了水,她緩緩醒轉過來,伸向我的視線卻仍是平靜無波。我的眉心隱隱拔高,戾氣頓顯,微勾了唇角,笑靨如花的模樣,輕輕抬起她的下巴,道,“受過這樣的懲罰很多次了吧?所以還能平靜無波,可惜,你不知道這樣,更讓本宮確信你知道有關這墜子的一切。放心,本宮近日空閑得很,多的是時間與你慢慢磨。”

狠狠地甩開她,拿了絲帕輕輕擦拭了手,我背過身,微仰頭看著湛藍的天,疲憊如水一般迅速漲滿我的雙眼。

身後許久沒響起梅香的聲音,我的耐心也漸漸磨光,轉身坐回椅子上,眼神冷凝地盯著她。梅香被我盯得發顫,猛地垂下頭,我斜了眼繡言,會意的她立馬抓住梅香的頭發,迫使她抬頭看我。我滿意地拉高唇角,一臉冰寒的笑容。

對峙良久,梅香滿臉的平靜終於被撕裂開一小個缺口,她嘶啞著聲音道,“梁妃娘娘果真厲害,奴婢終是見識到了。”

我譏誚地笑笑,“明白最好,隻要你肯合作,本宮自是舍不得動你一根毫毛。”

尾音剛落,梅香竟低低地笑起來,想是剛才被掌摑得嚴重,臉頰肌肉拉不開,這使她的笑看起來有些詭異。我微微皺眉,她又笑道,“娘娘花了這麽大的力氣無非是想要知道關於這墜子的秘密,可是怎麽辦呢,奴婢隻是這個組織的小小成員,進宮之前有幸見過它一麵,其他的,奴婢則是一無所知了。”

我將雙手狠狠地握緊,才能控製住自己即將爆發的脾氣。依舊秀氣的眉眼,仍是那個低眉順眼的梅香,可唇邊染了那抹詭異的笑,整個人似都變得邪魅起來。

她剛才說了什麽?組織?

“娘娘安逸的日子過久了,是不是早已忘記小時候所受的苦?”

梅香平淡的一句話,卻是猛然勾起我滿心的驚惶,我驚懼地瞪大眼,衝過去,扳住她的肩狠命地搖晃著,“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你知道多少?!……是不是梁遲萱?!是不是她?!……”

隻有她才知曉這一切,隻要梁遲萱完全知道!我失蹤多年的姐姐,她到底是在給我玩什麽把戲!瘋狂的樣子嚇住了眾人,隻繡言眼神慌亂地跑過來抱住我,在我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輕聲安慰道,“都過去了,小姐,都過去了。”

我的情緒失了控,隻一遍遍大聲地質問著她,而臉頰腫得老高的梅香隻看著我詭異的笑,她說,“自娘娘入宮那刻起,所有的一切糾葛,便是命中注定。”頓了下,她忽然微微拔高音調,眼神宛如淬毒的刀,冷冽地向我刺來——

“時候到了,梁遲沐,你的報應也該來了!”

“拖出去!拖出去!給本宮仗斃,仗斃!”

血氣急速上湧,被太監拖出去的梅香依舊望著我詭異地笑,我隻覺腦袋一陣暈眩,身子一歪,卻是什麽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