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到了吧?”淩月悠摸了摸自己的臉,笑得賊賊,“嘿嘿,其實我第一次看到這張臉,也狠狠地嚇了跳,想著這老天爺未免對我也太好了吧,一穿就穿成那種專門的禍國妖姬。哎,雖說美女在古代比較好混,但是這紅顏禍水就比較惹人嫌了,其實我都已經很低調了,結沒想到還是被洛梓軒那雙猴眼發現了不對勁,惡,更可氣的是,他居然還搞‘美男計’,害得我上了賊船,雖說我和那新老爹不是很熟,但這樣騙他,似乎也不太好,哎,你覺得呢?”

淩月悠眼眸晶亮地看著我,提起‘洛梓軒’這三個字時,兩頰緋紅,燦爛如三月桃花。而她說的這一大段話中,我隻聽懂了一小半,但至少知道,淩月悠已然喜歡上了洛梓軒,為此甘願瞞著淩太師,替洛梓軒演出這樣一場好戲。然,令我好奇的是,洛梓軒和她到底是怎麽認識的?

看著這張掛著甜mi笑容的傾城小臉,不知為什麽,竟突然有些氣悶,我搖搖頭,甩下這種奇怪的情緒,冷冷掃她一眼後,在房中來回踱步。

但淩月悠似對我的冷臉沒什麽感覺,依舊熱情地趕上來,道,“你生氣拉?哎呀,其實你也挺漂亮的嘛,隻要不要整天板著臉,多多smile,肯定會加分得類。”

“淩月悠!本宮沒興趣聽你廢話!”我惱怒地轉頭瞪她,她微愣了下,半晌才略帶遲疑地問道,“你……你剛才自稱什麽?”

我不耐地斜她一眼,冷哼一聲,道,“如果這樣的你入了宮,恐怕頃刻之間,便會屍骨無存。”

尾音剛落,淩月悠一張小臉唰地變白,整個人搖搖欲墜的模樣。我也懶得再理她,提步朝門走去。雕花的木門材質結實,應是上好的梨花木。門被人從外落了鎖,輕拉一下,竟lou出一條細小的縫。

入眼的是一小個荷塘,青綠的荷葉枝交錯覆蓋,大片的陽光傾瀉而下,金燦燦的,晃人眼眸。池塘中央,一座結構簡單的八角亭子,七折八繞的遊廊將它與旁邊的一座水中假山連接起來。

這簡單的小院一景,卻再次令我情緒緊繃,慌忙折身跑到窗子麵前,近乎瘋狂地撕扯下那些殘留的窗紙,頓時,窗外那一大片紫色薰衣草搖曳生姿地漲滿我的眼簾。

我跌坐在地上,眼神茫然,淩月悠見我不對勁忙跑到我身邊,神色緊張道,“你怎麽了?是不是看見了那群黑衣人?”

我沒答話,隻眼神遊離地呆看著前方,淩月悠見我這副模樣,更是慌了神,在屋子裏不安地走過去走過來,小聲地抱怨著。

而此刻眼神呆滯的我,腦海裏卻是清明一片,我想我終於知道另一群黑衣人是什麽來曆了。這間空曠的房子裏,本還應該有張大大的床,飄逸的紗幔籠罩,四壁掛滿‘他’的畫,‘她’的字,一張紫檀木的書桌應放置在窗邊,桌麵擺著文房四寶,推開窗,便可聞到清幽的薰衣草香氣。屋子左麵,應放置一個大大的書架,上麵應該擺滿‘她’所喜愛的各式書籍。一張軟榻應置於書架旁,看得累了,便懶懶地躺在上麵休息,軟榻邊還應該有一張矮幾,上麵擺滿‘她’喜愛的各種水果,短短的距離,伸手便可觸及。夏日時,打開了門,入眼便是一片開滿絢爛芙蕖的荷塘,無聊時,便可挽了褲腿,下到清涼的池水裏,采摘那清香的蓮子。‘他’還可摘朵粉色芙蓉,為‘她’情意綿綿cha雲鬢,然後‘她’會笑容甜mi地望著‘他’,就連眼角那滴朱紅淚痣亦可幸福地開成花。

恩愛兩許,真真羨煞旁人!

梁遲萱,梁遲萱!!我已毀了‘他’,而你竟還是在期許這樣飄渺的幸福麽?!這空曠的屋子是要告訴我什麽?是要說你已經知道當年是我告密從而毀了你的幸福麽?哈哈哈,我們真是報應!

容貌相似的雙生姐妹,隻因同時遭遇一場莫名的綁架,然後便讓相親相愛的我們,變成陌路的仇人!

我放聲大笑起來,笑聲淒厲而哀傷,淩月悠被我嚇了一跳,直直地瞪著我。而我卻是連一點感覺也沒,隻沉侵在自己的思緒裏。很多年後,我才從娘親無意對爹埋怨時知道,我親愛的爹爹,在那個危機時刻,他毅然選擇先救下梁遲萱,並不是因為真的擔心她的傷,而是因為早在我們滿月之際,太後已選定梁遲萱入宮為妃。從此梁遲萱便是他心裏最珍貴的寶,她是他篡奪洛家江山的希望!而我梁遲沐,算什麽呢,縱然頂著宰相千金的頭銜,卻也不過是可有可無!

六歲的我,就此埋下怨憤的種子。縱然被解救回來後,他們疼我一如往昔,可那場可怕的陰影已絆住我一生,最初幾月,那些淒厲的哭喊,鬼魅的畫麵,阿香軟軟倒下的身子,生生糾纏在我的夢境裏,夜夜,不能寐。我時常惶恐地蜷縮在角落,竭力地睜大眼睛,似乎隻有這樣,我才可以忘記那段陰霾的歲月。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大半年,後來有一天,娘親帶著一個十歲大小的男孩到我麵前,那個男孩有著溫潤的眉眼,溫和的笑容。娘笑得慈愛,拉著他走到床前,對我說,“沐兒,這是上官伯伯家的昊兒,你可以喊他‘昊哥哥’,他是男子漢,以後有他在旁邊保護你,你就什麽都不會害怕了。”

彼時的我仍舊全身裹著被子,蜷縮在角落,心裏的害怕雖減了不少,但仍不搭理他人,隻沉侵在自己的世界裏。娘親的眉心狠狠地坍塌下來,重重歎口氣,拉著上官昊正欲離開,他卻甩開娘親的手,笑容暖暖地朝我跑來,聲音清澈如泉,“沐兒妹妹,你知道梁府後那大片杏花林麽?這時候正是花開,滿山的粉紅杏花,你要看見了,一定會喜歡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在他的聲音剛落下,我茫然的視線突然轉向他,雖然仍舊沒說話,卻是叫一旁的娘親喜極而泣。從此以後,上官昊每天都會到我房裏來和我說話,講他的調皮糗事,講我所沒見過的街道繁華。每日每日他還會帶來一串粉色的杏花,臨走前,會用很遺憾的語氣告訴我說,“沐兒妹妹,你真該親眼去看看那些杏花,它們都開得好漂亮,我時常想,沐兒妹妹笑起來,會不會也和那些杏花一樣美麗呢?”

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每日每日地聽,漸漸變成我的溫暖,熨平我內心褶皺,我終可以在一個陽光燦爛地午後對眉眼溫和的他說,“昊哥哥,我想去看杏花。”隻這簡單的一句話,那個少年卻開心地泛起淚花,他走過來牽我的手,小小的手掌,掌心卻如盛滿一個太陽,那股濃烈的暖意一直蔓延至我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