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剛泛起魚肚白時,淺眠的忽然我聽到門‘吱呀’一聲,慌忙趁起身,喝道,“誰?!”

“噓!”來人輕巧地關好門,才小跑過來,“是我是我,別緊張拉。”晨光映著的一張小臉,雖然有些髒,但仍不失傾城貌美。

淩月悠自顧自地爬上床,一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一邊還忙不迭地抱怨道,“要死了要死了,這群該死的爛人,還真當我是貨物,一抓一個準,還該死地老抓衣領,NND,差點勒死他姑奶奶我了。”

我的眉頭不自覺地擰緊,這淩太師的千金,與傳言中的溫婉端莊太不相符,眼前的淩月悠言詞不堪,舉止更是粗魯,與大家閨秀堪堪是天壤之別。許是我的目光太久停留在她身上,淩月悠猛地抬頭,清澈的眸光撞向我,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了?不會這麽快就不認得我了吧?”

“你到底是誰?”

在我的嚴迫注視下,淩月悠的臉上漸漸出現心虛的神色,側頭避開我的視線。我繼續冷聲道,“你,到底是誰?”

淩月悠不安地動了會兒,忽地轉頭看著我的眼睛,高聲道,“你這個人還真是奇怪,見麵開始就一直問我是誰,後來我不都告訴你了嘛,我是淩月悠!”她把臉湊了過來,“來來,你摸摸,看看這張臉到底是不是真的。真是鬱悶,我都還不知道你是誰,你倒好一遍一遍地問我個沒完,累不累啊你。”

“大家閨秀會是你這樣的麽?”

“愛信不信。”淩月悠一個白眼翻過來,回身坐好。“你——”我怒氣陡升,想想,又深吸一口氣,緩了緩情緒道,“誰送你過來的?”

“誰知道啊。我明明睡得正香,有個死人頭突然抓住我的衣領,害得我差點去見閻哥。我知道古代人輕功很好,但也不需要一天之內,讓我見識個幾次吧,還好我沒恐高症,要不準‘洗白’了。”

呼~~~我盡力地控製住自己的脾氣,問,“你為什麽會答應與洛梓軒演出這樣一場‘刺客’的好戲?”

“呃……”淩月悠摸摸頭,臉頰緋紅,一副小女兒的嬌羞模樣,“呃,其實,那個……”

“你喜歡他?”我突然出聲打斷她的話,叫她的臉更紅了些,見她如此,我的心中不知為何出現一股不耐,轉頭看向窗外,天邊已冒出半個太陽,紅彤彤的霞光燦爛一片。我突然想起那個夜晚,洛梓軒印在我唇上的那淺淺一吻,溫軟地觸碰,帶著心悸的味道。臉驀地燒了起來,我輕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失態,幸好對麵的淩月悠並沒有發現我的異樣,她看了看窗外,又轉頭看向我道,“外麵好像沒有人看著,這門也沒人鎖,我們不如趁此機會逃吧?”

我瞄了她一眼,“你可以試試。”

淩月悠‘嗬嗬’幹笑兩聲,“我想了哈,還是不要了吧。那些個黑衣人貌似屬身形鬼魅那類的,走路都沒聲音的,嚇死個人。”

沉默了會子,我問道,“誰告訴你那日梁相會在大佛寺?”

淩月悠懷疑地看著我,“你不是去那裏和情郎約會的嗎?問這些幹什麽?”

淩月悠的一聲‘情郎’叫我心底又止不住地泛空,直到現在我都沒弄明白,我心心念念的杏花少年到底是為何會出現在那裏,如果梁遲萱說的都是真的,那麽,上官,你真的隻是為了阻止我見到宰相大人麽?

“哎,說了那麽多,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

——“淩小姐竟是連寵冠後廷的梁妃娘娘也沒聽說過麽?”門被推開,一襲淺紫紗衣的梁遲萱端著托盤,笑容溫婉地走進來。薄暖的晨光清淺地落滿她烏黑的發,她站定房屋中央,眼神冷漠地看著我。

對麵的淩月悠微愣了下,有些傻傻地問梁遲萱,“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梁遲萱將手裏的托盤擱在桌子上,然後漫步向我走來,她的眼睛閃耀著淺淡地犀光,纖纖食指指著我,轉頭對淩月悠輕柔笑道,“梁相千金,太後親侄女,在後宮不可一世的梁妃——梁遲沐,你竟是沒聽過麽?”

“你——就是梁遲沐?!”淩月悠轉頭看我,一雙淩波妙目滿滿驚詫。我卻懶得看她,隻淺淺掃了眼擱置在桌上的托盤,問梁遲萱,“你拿來的是什麽?”

“好東西。”梁遲萱輕然一笑,眼角淚痣蒙著陽光,凸顯神秘光芒。她緩緩地走到桌邊,纖纖素手xian起蒙著的紅布那刻,突然轉過頭,對我lou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小沐兒,你要過來看看麽?”

我微微蹙眉,卻還是向她走去,隨後滿心好奇的淩月悠也跟著過來。梁遲萱依舊笑著,拿著紅布一角的手卻未動,我有些不耐她的故弄玄虛,遂將紅布猛地xian開。

“啊啊!!”淩月悠恐怖地疊聲尖叫,我也狠狠嚇了跳,退開幾步,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隻梁遲萱依舊笑得清淺。

紅布下,托盤中央,一朵盛開繁盛的茶花,花蕊中端,一隻纖細的半截小指,凝固著豔紅的血跡。

我的怒氣陡升,喝道,“梁遲萱!你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小沐兒你不認識麽?”梁遲萱疑惑地眨眨眼,指著那小指道,“難道梅香每日替你梳頭時,你都沒仔細瞧過她的手指麽?”

梅香……梅香!我驚愕地瞪大眼,繁盛茶花頂端的那隻小指漸漸在我眼前幻化為一張清秀的臉龐。

“拖出去!拖出去!給本宮仗斃,仗斃!”

那日浣衣局裏,我淒怒的喊聲陡然回響耳側,胸口一陣氣悶,我忙抓緊胸前衣服,大口大口地喘氣。

梁遲萱走近我,在我耳邊森冷地低語道,“小沐兒,邪要我轉告你,別計算著回到宮中後,派人來查找這裏。他說,隻要你動了這樣的念頭,這茶花裏盛著的手指便該是你自己的了。”頓了頓,她又道,“其實以你的聰慧,姐姐是知道你絕不會那樣做的。隻是,邪說一定要好好地提醒你一番,所以我就叫人從宮裏把梅香的手指拿了出來。”

她說的那樣輕鬆,仿佛進出皇宮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我的眉心,糾結著太多疑悶,冷瞪著她道,“梁遲萱,你莫不是忘了你乃軒盟國民?參與這樣的秘密組織,你就不怕愧對梁家先祖!”

梁遲萱的神色驀地黯淡下去,半晌,她抬頭看我,眼眸裏閃著倔強的光,“這些,自不要你管。從出了梁家門那刻,我便再沒當自己是梁家人。現在我隻要好好幫邪就好,其他的我都不管——啊,差點忘了問你,小沐兒,你可還記得梅香臨死前告訴過你什麽?”

梅香……臨死前……

“自娘娘入宮那刻起,所有的一切糾葛,便是命中注定。”

“時候到了,梁遲沐,你的報應也該來了!”

那怨毒的聲音再次劃過耳際,驚出我一身冷汗,梁遲萱又道,“小沐兒,你不該那麽快忘記阿香的。”

阿香……阿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