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時,隻傻傻地盯著自己的手掌,盛滿陽光的掌心,似還留著剛才的溫度。這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人,究竟是誰?與我有過什麽過往麽?為什麽說‘在等我長大’?

越想越沒個譜兒,忽然有些懊惱自己的莽撞,這次出宮除了得知東方邪喂的藥是‘五毒花’,知道那神秘的組織恐是文淵口中所說的‘魔曇門’外,似乎並未真正得到些什麽有用的消息,何況又無端出現個似乎渾身是迷的無賴……

一想到這兒,不禁又想到他似隨意說的那句話,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結發,結發……

上官,上官。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滿心的戚戚,一抬頭,竟撞見我這輩子最不願意看見的一幕。一棵粉嫩的杏花樹下,背對著我的梁遲萱與上官昊相對凝望,俊男美女,異常和美的畫麵,深深割裂開著我的心。理智瞬間喪失,我猛地衝到他們中間,冷眼對梁遲萱嗬道,“你回來做什麽?!你不是要陪著他一輩子麽?!你又回來招惹上官做什麽?!”

一連串地質問落下,梁遲萱仍隻淺淺笑著,身後的上官昊卻拉了拉我的衣袖,我恨恨地甩掉,隻怒視著梁遲萱。梁遲萱笑,“小沐兒,幾日不見,怎麽又清減不少?”

“少虛情假意!”

“小沐兒。”身後的上官昊頗有些不滿地叫了我一聲,我仍作沒聽見,梁遲萱笑著拉過我的手,我一收,她卻固執地拉得更緊,隨後將一枚觸手沁涼的墜子放入我的掌中,她湊近我耳邊,小聲道,“邪要我告訴你,不要忘了你們間的交易,他的耐心有限,不習慣等太久。”

九龍環佩?!我這才想起來我與東方邪之間的交易還包括它,而我打算與洛梓軒合作時,卻忘記提到它!

梁遲萱拍拍我的手,笑靨如花的模樣,對上官道,“時辰不早了,煩勞你送小沐兒回宮。”頓了頓,她的視線伸向滿枝的杏花,意有所指道,“這麽多年了,杏花雖仍舊開得嬌豔,卻已不是當年的杏花了。何況如今已是春末,也是該凋零的時候了。”

話畢,轉身離去。我聽到身後的上官輕微的歎息,轉過頭看他,他卻已是一臉溫和的笑容,“我送你回宮。”

不問為什麽,不解釋他們如何遇見,亦不問我為何會出現在這兒。我記憶裏的杏花少年,當真在觸及梁遲萱時,笑容亦顯得牽強。

彼此無話地走了些時辰,到了京郊,卻發現許多流民,衣衫襤褸。我微微皺眉,一旁的上官道,“最近潿洲洪澇災害嚴重,戶部尚書本奏請朝廷,希望盡快撥款,但宰相大人似乎對此頗有微詞……”

我轉頭看他,上官立馬住了口,神色有些尷尬。我道,“那日是他安排你去的大佛寺?”

上官眉頭一動,沒說話,我笑著又道,“多虧堂堂軒盟國的‘戰神’上官將軍,近年來風淩國才不敢有所妄動,今次您奉旨回京,是又要打算作位權臣,清理朝廷內部之患麽?”上官的臉色有些難看,然,我仍不管不顧地續道,“羽翼日豐的皇帝已不甘心再做個傀儡,然,梁家的勢力在朝廷根深蒂固,他想要一舉拔除它,卻又擔心‘反噬’。可,上官將軍回來就不一樣了,寵冠後廷的梁妃,宰相府的二千金,當年與上官昊可是談婚論嫁,他知道我的軟肋,宰相大人卻是會以為上官將軍會念及與我的舊情,定是會支持他,將軍的歸來,莫不是給他更大的鼓勵?——連串的事件有序不穩地發生著,依著你們的計劃,刺激我,卻又時不時地給我點虛假的溫暖,我連連陷入其中,直至終成為他的一顆棋子。”

邊說邊覺得淒涼,眼淚沾濕睫毛,上官依舊沉默不語,似默認我所說的一切,我笑得淒婉,眼前的男子,英氣勃勃的眉宇,溫雋的麵容,我心心念念的杏花少年,大佛寺溫暖的擁抱,我被刺客劫去時,燃成一片火海的眸子,原來,原來,都是假的麽?

繡言說‘小姐,你本不該再奢望的’。我,真的不該再奢望了麽?真的是……奢望麽?

上官輕歎著氣,擁我入懷。夕陽餘輝,拉長我們重疊的影子。我埋首在他胸膛,心跳聲格外清晰,泣聲藏在喉嚨裏,聲音沙啞,我道,“昊哥哥……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我等你的時間那樣長,好不容易盼著你回來,你卻親手毀掉我記憶裏的杏花少年。我以為,長門深宮,十裏長亭中央,除了梁遲萱,便再沒有阻隔,然而直到此刻,我才覺得自己錯得厲害,那十年來,我刻意忽略掉很多東西,比如你看著梁遲萱時,笑容會變得更加溫柔;比如你每次來宰相府,總會記得帶很多梁遲萱喜歡吃的東西,但卻不記得我究竟是喜歡桂花糕,還是白糖糕。”

“我們中間其實是不該有糾葛的,對麽?嗬!‘那個少年嗬!隻為這一句話,鼓足勇氣,笑容溫暖地央求娘親帶他見你’,昊哥哥,你知道麽?當我聽到梁遲萱這樣說時,我的心有多麽疼,在杏花樹下和我約定要互守一生的少年,竟然隻為著梁遲萱那句話!然,我仍舊不停地找理由說服自己,是因為當年我害得她丟了‘他’,梁遲萱才故意這樣說著來氣我的,會笑容溫柔地,眼帶寵溺地喚我‘小沐兒’的少年,怎麽會隻是因著梁遲萱的那句話?”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是什麽意思呢?啊,是說梁遲萱說得都是真的麽?”我抬起頭,模糊的視野裏出現麵帶內疚的上官,我越發笑得溫婉,“原來真是這樣啊……那為什麽我還要等著你為我解答,那一年,那個下著瓢潑大雨的夜晚,你與梁遲萱在那個混沌的山洞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嗬嗬,還有什麽必要知道那一晚之後,說過永遠不會搶我的昊哥哥的姐姐會突然做了那樣一個渾身cha滿針的布娃娃。”

“小沐兒……”

“不許叫!”我狠狠地推開他,眼淚卻忽然如斷線的珠子掉個不停,“不許叫!你們誰都沒有資格這樣叫我!”

尾音一落,我立馬向前跑去,遠遠地將他拋在身後。上官,上官,你知不知道,我心裏的薔薇,大片大片的凋零,她們的根將在我的心底腐爛,變成一道道猙獰的傷口,也許,永遠都不會結痂。但,我隻有這樣,才可以讓自己從瑰麗的夢中醒來,我等你等得太久,所有的疼痛,都糾結在心底,隻得等那刻轟然腐敗潰爛,再一舉將你拔除我的世界。

上官,上官,我們再不得糾纏。此刻,我忽然有些明白繡言為何說我不該再奢望了,時光那樣長,長得可以湮滅所有記憶。因著你是當年唯一照亮我六歲的陰霾,所以便將你當作溫暖,一直倚kao,其實,你未必是我的陽光,我所期待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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