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神秘故人?

腦中一根弦瞬間繃緊,他,怎麽能輕易入得宮來?在我愣神間,他忽地攬住我的腰,下一刻,我隻看到皇宮越縮越小,耳邊呼呼風聲,我忙不迭地抓緊他胸前的衣裳,頭頂一聲輕笑,惹得我唰地紅了臉。

這是個開闊的平地,隻一棵木棉碩大的殷紅花朵,如火般燒烈這漆黑的夜。我們並排站著,彼此無話,良久,我轉頭看他,“你到底是誰?”

他勾勾唇角,漆黑如夜的深瞳,映著神色迷惑的我,“明日你自會知曉。”

明日?我眉一皺,他卻指了指前方,順著看過去,原來不知什麽時候,有螢火蟲點點光輝閃現,一眨一眨,美如星子。

“好美。”我情不自禁發出讚歎,向前跑了幾步,夜風輕撩開黑發,我突然想起我與梁遲萱十二歲生辰的那個夜晚,宰相府內大宴賓客後,我們偷偷跑到後山的杏花林,也是這樣美如畫的夜晚,螢火蟲快樂地飛舞,因為偷偷喝了幾口酒,平時謹言慎行的我們竟也變得大膽起來。梁遲萱在漫天的杏花雨裏旋舞,我和上官言笑晏晏地站在一旁,無數的碎花瓣落在肩頭,畫一樣美麗的夜。

後來,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幽幽簫聲,如泣如訴,我禁不住跟著婉轉低吟:

蒹葭蒼蒼,白lou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lou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lou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想著想著,竟真的吟唱起來,靜默的天地裏,隻有我的歌聲輕靈盤旋。小小的螢火蟲在周圍飛舞,我忍不住隨她們一同翩翩起舞。墨黑的天,柔和的月,紅烈的樹,如水般溫柔凝視我的目光……

恍惚是夢。

不知過了多久,在我盡情舞蹈時,冷不防被人反手一擊,倒下時卻有人扶住我的腰,合眼的刹那,我聽到他低低淺語道,“小沐兒,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時,便是這樣美的夜晚,你也歡歡吟著這首‘蒹葭’。那時的你,笑容清暖,似催開的朵朵優繁曇花——親愛的小沐兒,我終等得你長大。”

睡得正香甜時,忽聽得有人喚我,不耐地翻個身,那聲音還在耳邊繼續聒噪。我恨恨地睜開眼,還沒來得及說話,繡言立時道,“娘娘!時辰不早了,今日您得早些去寧懿宮請安!”

我愣了愣,思緒還遊離在昨夜那個畫般美麗的夜。有金燦燦的陽光鋪進殿來,那光芒卻有些透明,給人不真實的錯覺,就如昨夜那個突然出現又神秘消失的故人。昨晚腦袋昏眩,隻聽到他前半句話。他說今日我自會知曉他是誰,可,仔細琢磨一下,倒真像是敷衍。

繡言替我拿了套月白宮裝,又仔細地梳了個如意髻,發髻上隻並排斜cha著兩支赤金扁簪,兩粒珍珠貼緊耳垂。妝鏡裏的女子,淡淡欣活掛在眉梢,臉色亦是紅潤。繡言笑,“娘娘昨日與皇上出宮可是玩得盡興?”

我不解地看她,她笑著指了指我的臉,道,“出宮前可還是一副怨天尤人的模樣,回宮卻是容光煥發,當真有了小女兒的嬌態。”

這丫頭!瞧著我心情好,倒也不顧忌著尊卑了。不過,真的有那麽明顯麽?我摸了摸臉,仔細一看,竟真的有些不同了,原先遍布眉間的煞氣已沒了蹤影。果真是因為洛梓軒麽?還是……那神秘故人?

心情忽然大好,我道,“替本宮化個梅花妝吧。”

“娘娘,今日還是素淨些吧。”

我訝異地挑高眉,她道,“皇後之事,娘娘今日還得費心解決。”礙著滿殿的宮人,她說得隱晦,但我已聽得分明,隻點點頭,隨她侍弄。

又折騰了些時候,才動身去寧懿宮,一路上,繡言在我耳側低語,隻道那日我交代的事已然辦妥,也已知會了敏貴嬪,昨日那流言飛語可在皇宮整整傳了一天,有人來梁沐宮請安,都被她以我身子不適為由擋了回去。

我驀地停下腳步,側頭問她,“繡言,你說我們這樣鬥下去有什麽意思?”

“娘娘!”繡言嚇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娘娘您莫不是忘了對宰相大人的承諾?您想要出這四麵紅牆,隻得坐上那最尊貴的位置。”

我輕輕呼出口氣,繡言說得對,要想出這四麵紅牆,除了鬥下去,我別無選擇。忽然有些意興闌珊,神情哀哀,繡言卻突地笑道,“娘娘這副模樣倒讓奴婢放心了,這件事勢在必行,娘娘的委屈自得明白的擺在太後的麵前。”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聲,領著宮人朝前走去。甫一踏進寧懿宮的大門,王喜便親自迎出來,躬身行禮,隻道‘梁妃萬福,太後等娘娘頗久了’。扶著我胳膊的繡言輕輕拉了拉我的衣袖,我轉回頭,留給她一抹放心的笑容。我亦知道今日的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皇後與我,終得有個了斷,不管我心裏再怎麽想做回以前的小沐兒,此刻,身處四麵紅牆的我,隻能是軒盟國的梁妃!

行了禮,太後忙不迭地喚我過去,瞧我哀哀神色,忽地怒道,“都怪那些多舌的小蹄子!這樣的流言也敢在宮裏胡亂搬弄!哀家定是饒不了這幫小賤人!”

我不說話,端了杯茶淺淺喝著,隻是眉心坍塌得厲害,太後見我如此,更是心疼,軟了語氣道,“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這一個月來,哀家看你總是病懨懨的,可心疼死哀家了——王喜!還不將藥膳端進來!”

王喜答應著去了,我放下茶杯,卻驀地站起來朝太後跪下,隻道,“求太後為臣妾做主。”

“小沐兒!”太後騰地厲聲嗬道,我卻仍舊筆直地跪著,眼眸裏倔強的光芒頓顯。滿殿的宮人也立時跪下,諾大的殿宇,安靜得連針掉地的聲響似都能聽見。無聲對峙半晌,太後終是軟了心腸,輕歎一聲,拉我起來,“小沐兒,你入宮這一年多來,哀家事事依你,處處寵你,這梁沐宮的吃穿用度那樣不是上乘?可曾輸給了延福宮?你還有什麽不滿意?——果真要貪上那高位?”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太後的語氣已是變得冷冽,深邃的目光鎖緊我,我亦有些不安,但目光卻立時變得委屈,“姑姑可是冤煞小沐兒了,臣妾絕沒有那份心思,隻是,若放任這樣的流言在宮裏肆意傳播,臣妾真不知以後該如何在宮內立足。當得請姑姑給小沐兒做主。”

太後眼睛暗暗,沒說話,卻也在這時,有太監尖聲通報——

皇後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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