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o在門框站了許久,回過神來時,半壁天空已是壯烈的紅霞,絢麗的色彩刺疼我的眼,那樣美的朝陽……

我忽然有點想念洛梓軒。他放任紀梓延帶我走,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這麽早就起來了?”紀梓延笑容滿滿地走過來,拉著我的手,然後皺眉,“怎麽這樣涼?”說時,喚了丫頭進去拿了件披風給我披上。我任由他擺弄著,心情有些抑鬱,昨晚東方邪的話,讓我感到難過,然,我卻不知道為什麽難過。

“不合胃口?”紀梓延盯著我沒動毫分的燕窩,微擰了劍眉。

我索性放下勺子,與他對視,“我是梁遲萱。”魔曇門能出現的隻能是梁遲萱,而非梁遲沐。

“然後呢?”

“我喜歡的人是東方邪。”我知道,這是魔曇門公開的秘密。

“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們要保持距離。紀梓延忽然笑了,漆黑雙瞳在這刻亮如繁星,,“我帶你四處瞧瞧。”不由分說,拉了我的手就朝外麵走去。

大片的梨樹,雪似的梨花。瑩玉的白,瑰麗如夢。

“自十歲來到這裏後,我每個月都會在此種上一棵梨樹,春暖花開時,那一樹樹瑩白梨花,總會讓我想起你的笑容,那樣幹淨美好。”紀梓延微仰了頭,我側過臉,看見細碎的陽光透過枝椏,描摹出他脖頸溫潤的弧度。一種異樣的情愫在心中蕩漾開來,原來,我單薄的生命裏,早有人慰藉過溫暖,隻是,我怎麽遺忘得那樣徹底,連記憶都不曾保留。他忽地轉過頭,看著我輕柔的笑,漆黑的雙瞳此刻盈滿晶亮,“十五年了,小沐兒,我等這天十五年了。”

然後,一個輕柔的吻烙上我的額角,他在我耳邊低喃,“小沐兒,我想念你的笑容,梨花似雪的笑容。”

大片大片的畫麵突然在腦中滑過。

杏花林裏,我盲目拉錯他的手,他戲謔的聲音,燃燒我滿心疲憊的指端,他雙眸湛亮的告訴我,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漆黑的夜,荒蕪的草地裏,一閃一閃的螢火蟲,一樹火紅花朵的木棉,他盛滿溫柔花殤的眼。

蒹葭。蒹葭。

皇宮,湖心亭裏,他清晰如擂鼓的心跳聲,寬厚的胸膛,濃烈的暖意,一路燃燒,我滿心的疲憊,瞬間化作泡影。

梁沐宮。卻是一曲《蒹葭》後應聲而出的魔曇門門主。天青衣衫,銀白月牙麵具。填滿陰鬱的漆黑雙瞳,優雅冷然的態度。

依舊郊外,依舊火紅花朵的木棉,他忽然滿心憂傷。

小沐兒,我一直記著你,你怎麽徹底忘了我?你怎麽可以?

我的嘴角微彎,眼神純真,大大的梨花笑容盛開兩頰,可是我的心,卻忽然憂傷。心裏的薔薇,她們因上官絢爛,卻又因上官枯萎,然後,我擁抱了洛梓軒的溫暖,讓她們重新鮮活。

我錯過上官,以為自己再沒有力氣愛上誰,可是我卻漸漸迷失在洛梓軒的溫暖裏,我亦對他漸漸生出喜歡。所以,紀梓延,我們終究是要錯過的。我們在不對的時間遇見了彼此,所以要在對的時間離開彼此。

“小沐兒,別離開我。”我被他緊緊摟在懷中,那樣緊,仿佛要揉入他的骨血裏,抱著我的身子散發著灼灼不安,難道我的眼神已告知了他所有麽?

一聲歎息後,才發現自己最近越來越喜歡歎氣。仿佛,冷透入骨的梁遲沐忽然變得脆弱,那樣不可一世的梁遲沐,已展現對命運的無奈。

多麽的可笑!

我輕輕環住他的腰,陽光溫暖,我知道,這樣平靜的日子我已享受不了多久,而明日的祈福儀式,我亦知道我會失去更多。

此時此刻,我隻希望忘記所有的一切。時光倒回十五年前,我是天真爛漫的梁遲沐,而你依舊是高高在上看著我時卻笑容溫暖的太子延。

慢慢的,慢慢的,絢爛晚霞燒烈天空。連瑩白梨花亦被鍍上一層血紅。我們並肩坐在樹下,神色安詳。仿佛許多年前,我們就這樣度過。

“門主,四壇壇主都已聚集‘炙焰堂’。”

紀梓延湛亮的眸驟然變得深邃,夜一樣的黑,我轉過頭,看見一身藏青衣衫的文淵。眉尾微微上揚,元泰樓初遇的文弱書生,此刻的他,依舊溫潤的麵孔,卻深深讓人感到寒冷。

文淵是洛梓軒安cha在魔曇門的棋子,此刻他來,是……

“我們回去吧。”紀梓延溫軟的聲音突地響起,打斷我的思緒,我跟在他的身後,卻隱隱覺得不安。暮色四合的天幕,灰色一片,暴雨的前奏。我微側轉身,身後的文淵恰在此時抬頭,目光相撞,他微微扯了扯唇角,無聲的口型,三個字。

洛梓軒。

七拐八拐地繞過許多遊廊庭院,正當我繞得暈乎暈乎時,前麵的紀梓延忽地停了腳步,我躲閃不及,徑直撞入他的懷裏,鼻尖一痛,紀梓延卻輕輕抱住我,寵溺的戲謔聲音,“這麽急不可耐的想要投懷送抱?良宵還沒到呢。”

美得你!我沒好氣地瞥他一眼,推了他一下,他笑笑,放開手,溫熱的指尖卻騰地拂上我的眼角。我一驚,剛一抬手,他卻拉了我的胳膊,“梁遲萱。”

對了,我現在是梁遲萱,是眼角有滴朱紅淚痣的梁遲萱。遊廊的暗黃燭火下,我看到紀梓延湛亮的眸子蒙上一層溫暖,似乎,從來,他都是心思細密的。

身後的文淵一直沉默得像個影子,此刻,他卻冷冷地出聲提醒。紀梓延不置可否,薄唇一勾,推開了門。

滿室的通亮火光,刺疼我的眼,抬手一擋,耳邊卻聽到整齊一致地站立聲,“門主!”恭敬的聲音劃過耳膜,我的手僵了僵,餘光瞟到紀梓延俊美無壽的側臉,他漆黑的雙瞳,映了火光,一種霸氣忽地顯lou出來。

他斜了我一眼,然後步伐平穩地朝前走去。其他人卻似沒看到我,目光一路追隨著紀梓延,我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文淵輕咳一下,我轉頭看他,他的視線卻伸向我的左側,順著看過去,撞見東方邪冷淡的目光。瞬間醒悟過來,我慌忙垂了頭朝東方邪走去。再看到文淵時,他已端正地坐在了東方邪的對麵。

詭異的一陣沉默。高坐在正中央的紀梓延神色冰冷,接了侍女奉上的茶,隻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我站在東方邪身後,看到他緊抿的唇變成一條僵直的線。

“門主,朝廷的事,坐收漁人之利才是我們的目標。”坐在文淵旁邊的一個皮膚黝黑的男子忽地說道,他穿一身深紫勁裝,一個白虎頭猙獰地繡在肩上。我了然地勾了唇角,看來,他定是白虎壇主了。

紀梓延還沒答話,一個慵懶輕柔的嗓音驀地響起,“白虎壇主此話差矣,魔曇門向來喜歡攪渾水,坐山觀虎鬥,豈不是太沒意思了?”

“秦殤!”是白虎壇主隱忍的怒喝。

“小的在。”依然慵懶的語調。

我循著聲音轉過頭,不期然地撞見一雙桃花眼,男子有精致的五官,隻是臉色太過蒼白,想來是玄武壇的壇主了。我剛要回頭,那男子卻騰地一聲輕笑,“東方,你的小女人要開始不敵我的魅力了。”

我疑惑地又看了他一眼,他慵懶地牽了唇角,蠱惑人心的邪魅笑容,我一驚,慌忙地別開眼,東方邪隻冷冷地哼了一聲,那男子卻笑容不改道,“怎樣阿萱?是不是終於發覺我比東方更懂得疼人些?”

呼,無聊的人,我瞪了他一眼,然後低了頭。梁遲萱的目光從來都是流連在東方邪的身上,我怎麽糊塗了。這時紀梓延涼涼地cha了句,“本主不是來聽你們廢話的。”

“屬下放肆了。”眾人異口同聲,紀梓延放下茶杯,“本主已經決定和洛梓軒合作,明日祈福儀式的人員布置,我亦交代了東方壇主,你們若是有疑問,下去與東方商量即可。”

“那怎麽對十長老交代?”依然是那個白虎壇主,“梁林夏可是十長老刻意拉攏的人,我們這邊聯合元祐帝對付梁林夏,那十長老知道了還不得翻天?”

梁林夏。我的手在輕微的顫抖,不知為何。我感覺到有道複雜的目光粘在我身上許久,然後滿室的沉默。

“齊謄,你以為門主做事還要管那些個長老的願不願意?”東方邪冷冷地cha句話,齊謄臉色倏地一白,慌忙辯解,“屬下不是那個意思……”秦殤在一旁冷哼,“就是他們不願又如何?這魔曇門門規可不是擺著好看的。以下犯上,罪責當誅。”

“玄武壇主這是要誅誰?”一個蒼老但卻淩洌的聲音陡然橫cha進來。紀梓延的目光暗暗,我微側頭,門早被推開,三個拿著骷髏拐杖,灰白頭發,灰白胡子的老頭依次走進來。為首的一個,滿臉溝壑,眼神卻銳利似鷹,狠狠地盯著秦殤。

“三位長老怎不說一聲就來了?這大晚上的,磕碰著哪兒,可就得不償失了。”紀梓延又端了茶杯,神情似笑非笑。十長老嘿嘿一笑,笑容陰森,“門主多慮了,老夫雖年歲大了,這功夫可還在。”

“功夫在也好,不在也好。長老總歸有大把年紀,實在不宜太過辛苦,本主也是關心長老身體。時辰不早了,本主還要與四位壇主商量要事,長老請便。”

“門主這是在趕老夫?!”

“十長老的話怎樣說得這麽難聽?本主不是說過了麽,本主,隻是關心長老你的身體。”

十長老眼神恨恨,心有不甘的模樣,連握著拐杖的手亦冒出股股青筋。紀梓延隻當沒看到,依舊漫不經心地飲口茶。“秦壇主,剛才說是要誅滅誰?”狠厲的目光驟然轉到秦殤身上,他卻慵懶地打個哈欠,十長老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這時秦殤迷離的桃花眼忽地變得陰冷,“以下犯上者。”

“大膽!”十長老左側的老頭眉頭一皺,厲嗬一聲,秦殤卻不以為意,又恢複懶懶的模樣。我感覺到空氣的緊窒,轉頭看紀梓延時,餘光瞟到齊謄一隻手按在腰際,森寒的刀光。紀梓延朝我微微一笑,似叫我放心。東方邪麵無表情地把玩著手裏的水晶球,文淵低垂著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視線再偏些,卻莫名對上文淵身後的那名小廝,不自覺地皺眉,那小廝卻騰地抬頭,一雙黑亮的眼,微微邪氣上揚的嘴角。

洛梓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