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梁遲沐與上官昊自顧自的嬉笑打鬧,她慢騰騰的跟在他們身後,然後發現渾身是血,昏死在杏花林的東方邪。 她被他們忽視得太久,這個突兀出現的人,讓她漸漸有些冰冷的心猛然回暖起來,她的生活似乎又找到重心。 所以她不管他們的反對,執意要將他留在杏花林的小茅屋裏養傷。

梁遲沐賭氣拉著上官昊一連幾天未涉足茅屋,她亦樂得不被打擾,每日清晨拿了藥材,忙前忙後的為他熬藥,清洗包紮傷口。 她一直記得,東方邪第一次醒來時,那麽森寒的眼神看著她,她卻毫無懼色,冷靜的告訴他,傷口很深,你需要好好調養。 他盯了她許久,然後閉了眼沉沉睡去。 她這才輕輕籲口氣,然後發現掌心一片潮濕。

他的心一定是寒冰做的。 她憤憤的想著,她每日那麽辛苦的為他熬藥換藥,他不僅沒有半分謝意,還時常在她抱怨時冷冷的告訴她,如果不願,離開便是。 她是真的被他的冷言冷語刺得不清,默默的垂淚。 梁遲沐和上官昊的世界已容不下她,就這個她盡心照顧的陌生人也敢隨意給她臉色看。 再想到明年便要如折了翅的小鳥進入那四麵紅牆,淚便再也止不住了。

他一直冷眼看她,最後微微歎息,小丫頭,有這麽委屈麽?

她的淚被他突然溫柔的語氣嚇回,瞪大了眼,麵前的男子。 冰冷地麵具微微撕裂,昏黃燭火映入的眼裏,讓她驟然感到溫暖,空蕩的心突然有種被充實的感覺。 以後的相處裏,她偶爾會提起他們三人的點點滴滴,講述那些青澀過往,而當她溫溫軟語的絮叨時。 他亦會偶爾搭腔兩句,盈滿細長雙眼地冰霜淡淡撤去。

十六歲。 果然是芳心萌動的年紀。 她地心在東方邪那裏一點一滴的沉淪,她的人亦快樂得神采飛揚,漆黑的長夜裏她都迫不及待的想與梁遲沐分享她的快樂,她說不清為什麽,每次和梁遲沐談論這些時,她都下意識的將話翻來覆去地抹上甜mi。

那是個漆黑無雲的夜,她躺在**。 翻來覆去,了無睡意。 心有些慌,總覺得有什麽要發生,又惦念著茅屋裏的東方邪,便索性披了衣偷偷出了門。

然後,她遇見她這一輩子都無法磨滅的血色記憶。

東方邪被官兵團團圍住,一身白衣,沾染著猩紅血跡。 梁林夏冷笑著站在他麵前。 東方老壇主還好麽?

她的雙腿似被灌了鉛,挪不動毫分,然後她聽到東方邪亦冷笑道,梁相不是該更比在下清楚的麽?

梁林夏嘿嘿一笑,說起來,老夫還是幫了你的大忙。 這不,蒼龍壇的位置不是都是你地了麽?

東方邪還沒答話,梁林夏的臉色驀地變得陰鬱,隻可惜,老夫心眼小,最會記仇,當年老東方敢拿老夫的女兒試藥,如今,老夫也該拿點你的什麽東西做為補償才是!

刀片散發著森冷的寒意,離東方邪的脖子越來越近。 她突地大吼一聲衝出來。 那官兵一愣,她順勢擋在他地身前。 梁林夏亦先是一愣。 待看清是她時,怒火陡升,指揮官兵布了箭陣。 她慌了神,哭泣著跪在梁林夏的麵前,她說她願意進宮,隻求爹放過他。

兩方僵持許久,梁林夏一聲輕歎,叫人拉著她,下令撤離。 她柔順的跟著他回府,逼著自己不回頭。 淚水如花,在她蒼白的臉上不斷的盛開,凋零。 路過梁遲沐的廂房時,她無意撞見站在門邊的她,兩廂對視良久,梁遲沐走過去,輕輕抱住她顫抖的身子。

姐姐,你要好好的。 姑姑還在宮裏等著你。

她的身子陡然一僵,梁遲沐,她用心整整疼了十年地妹妹,如今她怎麽覺得她是那麽地陌生。

夜那樣黑,她平躺在**,茫然的睜著眼,眼淚一路滑過,她聽到有什麽東西輕輕地碎了,尖尖的指甲嵌入肉裏,一陣生冷的疼。

第二天,她終究放心不下,想去杏花林看看,卻不曾想臨了大門就被奴仆攔了路,大人吩咐過,這幾日還請大小姐好生待在府裏。 她正急得團團轉時,上官昊卻突兀的出現在門口,看樣子是來找梁遲沐的,但她亦顧不得許多,拉了上官的手,朝那奴仆輕聲卻不容反駁道,我有要事要與上官公子外出。

這——奴仆遲疑著,她已拉著上官昊匆匆出去。

一路上,她神情焦急,顯然已忘了身旁的上官昊,而他亦是看出她的焦灼,也不言語,默默的跟著他。 從杏花林裏一路尋著,都沒遇見東方邪的身影,她暗暗放下心來,許是東方邪已經被他的同伴安全接走。

微微鬆口氣,正欲離開,眼角餘光卻驀地掃到一片血色衣角,身子驟然僵直,她竟使不出半分力氣上前。 最終還是上官昊拉著她走過去。 粉色杏花淩亂的落了一地,血色鋪滿東方邪雪白的衣,他緊閉著眼,眉宇間糾結著痛苦,心裏一疼,眼淚便劈裏啪啦掉個不停。

邪,邪……她聽到自己破碎的聲音,上官昊在一旁輕輕歎氣。

阿萱,你忘記你答應過爹什麽了?

背後傳來慍怒的聲音,她撫摸著東方邪臉的手輕輕一抖,近乎僵硬的轉過身,梁林夏眸光淩厲,旁邊站著剛才攔她的奴仆。

她幾乎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該說什麽,就那麽眼淚汪汪的直視著梁林夏。

你沒有什麽要對爹解釋?

她微微閉眼,眼淚綿延一路,爹。 是阿萱錯了。

梁林夏冷哼一聲,手剛一抬,卻也在此時,靜謐的杏花林裏忽然躥出多條黑色身影,梁林夏身後地官兵幾乎是悄無聲息的被解決,下一刻,一把錚亮的劍橫上他的脖子。

爹——她嚇了一跳。 急欲上前,上官昊卻猛地拉了她的胳膊。 退到一旁,滿臉的戒備。

這時,原本躺在地上的東方邪慢慢站起身,細長雙眼裏滿滿冰霜。 恍惚這時她才明白,東方邪必是知道她不放心他,會偷偷來找他,所以他做足準備。 隻為利用她偷襲梁林夏!

真是悲哀!她似乎對任何人來說都是舉無輕重地棋子!

低低的笑出聲,眾人地視線也莫不橫掃過來,上官昊低嗬,阿萱!她沒有半分反應,隻看著東方邪輕輕的笑,溫婉如花的笑,眼角朱紅淚痣燦爛如霞。

東方邪看到她眉目間忽然生出來的悲涼,那神情就如看到自己一直傾心嗬護的東西忽然變得一文不值。 忽然有些心疼。 他想起剛醒來時,濃黑的夜,熱氣騰騰的藥罐前,她專注地神情,溫暖的側臉,那是冰冷如他一直渴望的溫暖。

然而。 此時,他卻要親手掐斷他的追逐。

黑衣人還在等著他的命令,她也仍舊看著他清淺的笑,他在躊躇,他在猶豫。 隻這一刹那,梁林夏猛地抓了黑衣人的手腕,上官昊旋即衝過去奪下黑衣人的劍,餘下地黑衣人眸光頓時變得陰冷,手中的劍如柔軟的蛇狠厲地朝他們襲去。

上官昊縱然武功不錯,但無奈人太多。 保護梁林夏亦顯得力不從心。 千鈞一發之時,她突地攔身在梁林夏的身前。 森冷的劍端直抵著她的咽喉。

一如昨日她擋在東方邪地身前。

世事真是奇妙。 她恍惚想著,然後聽到東方邪厲聲怒喝,住手!

那張俊臉上滿滿的後怕,她卻覺得心內一片冰涼。 閉了眼,擋住所有血紅的記憶。 這一切,究竟應該怪誰呢?

耳邊的殺戮聲此起彼伏,間或有溫熱的血液沾染上她的臉,睫羽微微一顫,然後她輕聲念,無所生,無所滅,無垢染。 無清靜,無增長,無損減。

阿萱,阿萱。

是宰相大人急切的嗓音,然而她此刻的思緒處於混沌狀態,對周遭一切都沒感覺,直到聽到一聲淒厲的驚呼,她才木然地張開眼。 漫天的血紅漲滿眼簾,濃鬱地血腥味縈繞鼻尖,然後她看到東方邪如一堆破碎地棉絮癱軟在地,腳踝,遍布著嫣紅如花的血液。 上官昊拿著劍一臉怔怔地站在他旁邊,森冷劍端,殷紅血滴,滴答滴答。

那個夜晚,漆黑漫長,她在黑暗裏,眼眸睜得大大,眼前反複的,重疊的閃現東方邪滿滿不可置信,盈滿苦痛失望的雙眼。 她知道,他是在怪她,怪她在東方邪挑斷他腳筋時,她隻茫然的站在原地。 可又有誰知道,她內心的苦?

眼眸早已幹涸,酸澀得發疼,心髒也緊縮得疼痛,然後突然有雙纖細的胳膊輕輕抱住她,阿萱姐姐,不疼了,不疼了。

她轉過頭,濃黑的夜裏,她看見梁遲沐瑩亮的雙眼,不疼了?小沐兒,邪的事隻有我們三人知道,會是你告訴爹的麽?她多麽想這樣質問她,可是此刻抱著她的胳膊是多麽的溫暖,她是她親愛的妹妹,她又怎麽可以無端的懷疑她呢?

她輕輕地摟住她,聽到梁遲沐在她耳邊輕聲道,姐姐,再過幾日便是我們十六歲生辰,那時們去大佛寺進香好麽?

********

咳咳,這個阿萱的番外好像真的蠻長耶= =

不過,因為之前埋了太多關於萱的伏筆,也為了讓大家清楚兩姐妹的恩怨從何而來,所以萱的番外鬱就寫得比較詳細些,嘿嘿,大家應該沒有不耐煩吧,總之,鬱會盡快加快更新速度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