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盛夏,禦花園繁華依舊,姹紫嫣紅越發靚麗,亭台樓閣,回廊曲折,碧水幽幽,假山堆疊……似乎一切都沒變,一切似乎又都變了。

我緊緊拉著梁遲萱的手在禦花園裏橫衝直撞,漫無目的地疾走。 洛梓軒一直跟在我的身後,沒有阻止,隻靜靜地跟著,淩月悠亦靜靜跟在後麵。 偶遇宮人,都會從他們的眼眸裏看出驚詫,雖然片刻後他們都會恭敬地福身請安,退到一邊。

盛夏燥熱,身子剛好的我不一會兒便有些口幹舌燥,喉嚨更是幹啞得仿佛著火一般,可是我不能停下,隻更緊地抓著梁遲萱的手。 她卻突然扶住我的胳膊,我一愣,右胳膊又忽然被一隻大手托住,側過頭,看見洛梓軒擔憂滿滿的眼。

“還想去哪裏?”他柔聲問,黑亮眼眸隻餘一個我。 這時徳祿已撐了華蓋過來,明黃的顏色,溫馨得刺目。 我狠狠甩下他的手,他卻順勢抓住我的手,杏目陡然圓睜,“你放開!”

聽到一片低低的抽氣聲,我卻不以為意,狠狠地掙拖著,洛梓軒也不答話,隻狠狠握著。 梁遲萱有些尷尬地站在旁邊,扶著我胳膊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就這樣僵持著,毒辣陽光裏彌漫著濃重的火藥味。

“皇上吉祥,淩妃吉祥,梁——”

我騰地橫眼過去,半蹲著身子請安的蘇芸生瞬間僵了動作。 今日地蘇芸生如同以往的甜美,月白的清麗宮裝。 端莊的墮馬髻,一串細白小花簪在鬢間,兩粒乳白珍珠緊貼耳垂。

這樣素淨的裝扮,怕是因蘇葛離世,作為元祐帝的後妃唯一能做的吧。

心有戚戚焉,也頹然放棄了掙紮,洛梓軒便順勢將我攬入懷中。 轉身欲走,淩月悠卻突然問道。 “蘇妹妹這是要去哪裏?”

“回淩妃姐姐,臣妾正欲去寧懿宮向太後請安。 ”

我猛然頓住,抬頭撞見淩月悠飄著淡淡笑意地剪水秋瞳。 洛梓軒攬緊我的腰,“朕今日吩咐禦膳房做了你最愛吃地青荷蓮子羹,我們回去吃東西了?”

“蘇妹妹怎麽還蹲著?!可要當心你肚子裏的寶寶。 ”

淩月悠的聲音再次適時響起,我身子一僵,洛梓軒輕斥。 “淩妃!”

“皇上恕罪,臣妾也隻是為皇嗣著想。 ”淩月悠依然昂首挺胸,不卑不亢的模樣。 蘇芸生怯怯地站起身,想是烈日下半蹲得太久,身子有些搖晃,一隻纖纖素手驀地扶住她。 細弱蚊吟地道了謝,抬頭卻驚訝的‘啊’了一聲,我們的注意力又瞬間被移了過去。

身著淺藍宮裝的梁遲萱一手扶著蘇芸生地胳膊。 溫婉淺笑,眼角淚痣映著金燦陽光,邪肆的清寒光芒。

這樣的梁遲萱,我隻在與她第一次重逢,她巧笑倩兮,眉目卻掛滿陰冷地問我知不知道。 她有多恨我時見到過。 這些天,她在我身邊,細心妥帖的照顧我,端端一副好人姐姐的模樣,讓我都忘卻了今時今日的梁遲萱已不是當年笑容純真、眉目溫婉的纖纖大家閨秀了。 她隨我進宮來,這麽多天的不動聲色,不問及東方邪是生是死, 這,太不像愛極東方邪到骨子裏地梁遲萱。

正如此刻,她一手扶住蘇芸生。 下一瞬。 她說不定就裝作不經意地輕輕推她一下。 蘇芸生似也感受到什麽連忙護住肚子小小退開一步,她的貼身宮女立馬上前攙扶著她。 梁遲萱也不以為意。 輕笑著朝我走來。 我的視線卻一直停駐在蘇芸生微凸的肚子上,洛梓軒寒涼的掌心突然蓋住我的眼,耳畔是他輕柔得要滲出水地嗓音——

“我們以後也會有的。 ”

“會麽?恨極梁家人的你會想要流著梁家血液的孩子麽?”

“我隻要小沐兒的孩子。 ”

他的聲音不大,卻足夠讓站在這繁花似錦的禦花園裏的所有人聽見,多麽的柔情mi意,連我原本想要塵封的心都不禁柔軟起來。 可是卻不想,一年後,我滿心歡喜地告訴他我有了孩子時,他竟會那麽冷酷無情地叫我一定拿掉它。

我輕輕拉下他地手,對蘇芸生笑道,“不是要去寧懿宮麽?我們一塊兒吧。 ”

“是、是。 ”

依然是我拉著梁遲萱走在前麵,洛梓軒緊隨其後,淩月悠不知存著什麽心思,亦似笑非笑地跟著,偶然闖進這場尷尬地蘇芸生更是膽怯滿滿地亦步亦趨走著。

梁沐宮在右,翠微宮在左,直走過去是寧懿宮。 十字路口裏,我的腳步略微停頓,然後飛速地向前走去。 朱紅漆地大門,莊嚴的‘寧懿宮’三個字映入眼簾時,才發覺手心輕微的汗濕。

“小沐兒,你滿意了麽”

“小沐兒,不要讓哀家對你生出厭惡。 ”

“王喜,送梁妃出宮!”

一字一句,清晰入耳,仿佛就在昨日。 姑姑,已成為梁家罪人的我,是否已然讓你對我生出厭惡。

“皇上駕到!”

小太監尖利的聲音陡然讓我回過神,然後看到朱紅大門緩緩打開,王喜躬著身子出來,見到和梁遲萱手拉手的我竟微lou任何訝異,隻道,“主子等候娘娘多時。 ”

我深吸一口氣,提步上前,走了幾步,才發現梁遲萱不知何時已放開我的手,僵在原地。 回過頭,正好看見洛梓軒對她嘀咕兩句,然後她的臉倏地變白,我微蹙了眉,洛梓軒卻對我粲然一笑,“進去吧,朕在這裏等你。 ”

陽光下,他俊美的輪廓被細細勾勒了一圈金黃,燦爛得耀人眼。 而離他隻一步之遙的梁遲萱卻臉色蒼白如鬼魅,隻緊咬的唇畔泛出不一樣的嫣紅。 若是未看到她扶著蘇芸生胳膊時lou出的那樣精寒笑容,此刻的我一定不會如此冷靜地看著她笑,“阿萱姐姐,你不進去麽?”

半晌,她點點頭,跟著走過來。 一前一後地進了門,聽到身後的王喜對蘇芸生道,“主子要奴才告訴蘇貴嬪一聲,肚子胎兒為重,以後不必再每日到寧懿宮請安。 還有淩妃娘娘,主子吩咐,您每日的三次請安,請一定謹記。 ”

直到朱紅大門輕輕合上,洛梓軒都一句話沒說,似乎對這樣的場景早已習慣。

“太後姑姑吉祥,小沐兒回來了。 ”

跪在大殿中央,看著端坐在榻上的太後,不禁淚水漣漣。 幾日不見,太後仿佛老了許多歲,額上皺紋更是重疊如小山,眉梢眼角的疲憊奪去她往日的顧盼生輝。

梁遲萱跪在我身側,一直低垂著頭。

“還記得哀家曾告訴過你什麽麽?”

不叫平身,聲音更是冷淡得出奇,我微微垂睫,“小沐兒記得。 ”

“那告訴哀家你出宮當日時哀家告訴你什麽。 ”

“我——”

“哀家告訴你要多說些撫慰人心的話,要照顧那些流民的情緒。 可你做了什麽?把哀家的話當耳旁風?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你父親身上!你,真是我梁家人麽?!”

“小沐兒不孝!”

“你是不孝!”太後騰地摔了手邊的茶杯,瓷白碎片散在我們麵前,鋪成一副破敗的景象,就如此刻已經散掉的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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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俺最近怎麽有點瓶頸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