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的時間到了,韋氏和田氏使人過來兩次,卻都請不出謝老太太。偏回來的人也說不出什麽,隻道謝老太太身邊的下人交代了,老太太身上著實不利爽,怕是不能出來陪著大家夥玩樂了,讓她們連盡心招待客人。

“老太太不舒服歇著就是,隻是怎麽連二嫂也不見了影?”妯娌倆往回走的時候,韋氏滿心狐疑地朝田氏道了一句。

“楊夫人被請過去後,也沒回來呢。”田氏若有所思地悄聲一句。

“說來最近這段時間,我總覺得二嫂似乎跟那楊家比以前親近了許多,不止楊夫人過來,就是二嫂也時常出去。”韋氏說著眼睛一轉,就看了田氏一眼。田氏即被勾出壓在心底的那點好奇,便忍不住道了一句:“雖說那楊家跟莫家已定了親,不過三嫂有沒有聽過一些話?”

“什麽話?”韋氏明知故問。

“上個月四姑娘不是去了瘦湖那邊的別院嗎,瘦湖那片地方,除了咱謝府有一處別院落在那,莫家本家那邊也有一處在那附近,聽說咱四姑娘過去的那幾日,楊公子正好就在莫家別院作客。”田氏說到這,就看了韋氏一眼,“而且說來也奇怪,四姑娘身邊原本是跟著兩丫鬟的,可回來時就隻剩下一個。”

“二嫂的心細著呢……”韋氏一笑,看了田氏一眼,就搖著扇子往賓客那去了,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謝老太太這邊,謝月娘已經從暈厥中醒來,並分別回了嚴氏和謝老太太的話。嚴氏無力地往椅子上一坐,良久才道:“是兒媳管教無方。”

謝老太太寒著臉坐在那,胸口足足起伏了半刻鍾才勉強壓住怒氣,目光從麵如死灰的謝月娘身上收回,轉向楊夫人:“這麽說,楊家是定會收回莫家的婚書?”

楊夫人鬆了口氣:“老太太放心,這也是我家老爺的意思。”

謝老太太眼一眯:“若是莫家不答應呢?”

楊夫人微怔,隻是馬上就道:“強扭的瓜不甜,莫家會知道這個禮的,再說我楊家也沒打算虧待了他莫家。”

謝老太太接著問:“我年紀大了,不想亂折騰,你就說什麽時候能給我這把老骨頭一個準信?”

楊夫人小心道:“就這兩日,總歸那邊事一完,我馬上給四姑娘下聘,楊家絕委屈不了四姑娘的。”

謝老太太看了楊夫人一會,才慢慢道:“那塊玉佩怎麽會在長春院的人手裏?還是那麽一個風流的姐兒。”

楊夫人心頭一跳,頓了頓才小聲道:“子思和同窗幾個好友辦了個詩社,偶爾會相邀去那邊小酌幾杯,評詩做詞的……”

“倒是風雅!”謝老太太哼了一聲,就不冷不熱地道了一句,“外頭應該已擺上午宴,你去吧。”

如此算是得了謝老太太首肯?楊夫人往嚴氏那看了一眼,隻見嚴氏朝她微點了點頭,她心裏鬆了口氣,便滿是歉意地福了一福,然後才輕輕退了出去。楊夫人走後,謝老太太才看向三魂已丟了兩魂的謝月娘道:“當年你娘在我身邊是多懂事的一個丫鬟,怎麽就生出你這麽不懂事的一個東西,枉我一直心疼你!”

嚴氏立在一旁不敢接茬兒,謝月娘也沒說話,隻是流淚。謝老太太積了滿肚子的火,卻因眼下外頭盡是賓客,這又是天大的醜事,不得不生生忍著。隻是到底是年紀大了,剛剛能那麽平靜的跟楊夫人一問一答,已是她盡了最大的努力,故楊夫人走後,謝老太太的臉色就迅速轉差。嚴氏嚇一跳,就要叫外頭的老媽子進來伺候,謝老太太卻抬手止住她,然後接著對謝月娘道了一句:“看在你那死去的親娘份上,我圓了你這份心,隻是這以後啊,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謝老太太說完,便無力的超謝月娘擺了擺手,讓她出去。

嚴氏知道謝老太太這個時候是不想多看謝月娘一眼,便過去扳著臉一邊扶起謝月娘,一邊喚外麵的丫鬟進來。將謝月娘好生送回去後,嚴氏冷著臉,皺著眉,懊惱地歎了口氣,又返身匆匆回謝老太太這裏。

“我不管你這之前到底是真不知情還是假不知情,總歸這段時間你仔細注意她的身子,謝家丟不起這個臉!”謝老太太半躺在**,盯著嚴氏一字一句地吩咐,“她到底是記在你名下的,若出了什麽差錯,你也好看不起來,再說下麵還幾個小丫頭呢,你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事給辦穩妥了。”

“兒媳明白。”嚴氏垂著臉,畢恭畢敬地應聲。

謝老太太閉上眼,歎道:“莫家那閨女如今都十六了,不會輕易答應退親的,楊家若逼急了,沒準會鬧出什麽事來。”

嚴氏小心道:“咱如今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總歸楊家將事兒解決了就行,說到底也是他們兩家之間的事。”

謝老太太睜開眼看著她:“你當謝府能將自個摘得幹淨了?哼,楊家如今是想攀高枝,但他家是跟莫家親近過的,不然也不會自小就給兩孩子定了親。還有那莫璃你不也瞧見了,那是什麽樣的人兒啊,那模樣生得連我這老太婆看著都喜歡。眼下就是不知而他們兩家的孩子走得近不近,萬一那姓楊的小子口風不嚴,隻要稍稍透露點什麽,這要撕出個口子來,話一傳,你讓咱謝家的臉往哪放!”

嚴氏向來認為這事做得嚴實,隻是現在被謝老太太這般一說,心裏不禁跟著忐忑起來:“那老太太打算怎麽辦?”

“莫家若能好生答應退了這門親就不用愁了。”謝老太太靠在**想了好一會,才又轉頭看向嚴氏,慢慢道了一句,“說來,時哥兒今年已經十九了,去年你給他說的那門親,最後也沒定下。”

嚴氏一怔:“老太太莫不是打算……”謝老太太這事提得太突然,她一時間倒說不清心裏什麽滋味。謝天時也是二房的少爺,排行老五,姨娘所生,雖自小養在她身邊,但跟她卻不怎麽親。可即便是這樣,她倒也不至於要給這個庶子說門這樣的親。

“那姑娘瞧著不錯,性情也好,今兒應該是初次參加這等宴,但整個人看著卻不見有絲毫拘謹之處。”謝老太太說著就停了一停,然後問了嚴氏一句,“不過到底你是時哥兒的嫡母,你覺得如何?可是委屈了他?”

“這……”嚴氏想了一會,才遲疑地看著謝老太太道,“這,兒媳一時也不知妥不妥。若是沒這事的話,老太太既然喜歡那姑娘,那說給時哥兒也是他的福氣,可眼下這……”

“將人收進府裏,總比放在外頭放心些。”謝老太太淡淡一句,嚴氏一愣,隨後就明白了。隻是她想了想,還是覺得於己不妥,便小心道:“既然老太太有這意思,那咱謝府眼下不是還有一位比時哥兒更合適的人。”

“誰?”

“時哥兒他六叔啊,元白前年就及冠了,隻是他這終身大事,大伯父那邊似一直就不怎麽關心。老太太是他嬸娘,若是為他做這個主,想必大伯父那邊也不會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