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醜事

莫璃下意識地垂下眼,頓了一頓,然後才抬起眼淡淡一笑:“沒事,你過來幫顧大娘劈柴的?”

阿聖仔細看了她一眼,就將手裏的柴火扔到旁邊那已經冒尖柴堆上,然後解開紮在腰上的汗巾,隨意擦了擦額上的汗,接著道:“眼睛紅紅的,真沒事?”

莫璃搖了搖頭,先往廚房門口那看了一眼,才回頭低聲問了一句:“李躍兒那邊,今晚沒問題吧?”

“嗯,都說好了

。**”阿聖說著就將汗巾往肩上一搭,然後彎下腰,將一截圓木立在大木樁上,隻是當他拿起斧頭時,忽然就直起腰問了莫璃一句,“今晚你想出去看看嗎?”

莫璃一愣,隨後便一笑:“哪能出去,安排好就行了,明兒事成後你再跟我說說結果吧。”

阿聖想了想,便點頭道:“也是,那晚上我會去盯著的。”

這會正好莫雪和四姐出來了,莫璃低聲道了句謝謝,就轉身朝莫雪她們走去。領著兩孩子往外出去時,身後的劈柴聲一下接著一下,力道下去的聲音聽著極流暢,她不由又回頭看了一眼,便見夕陽的金光下,那男人垂下臉時,他額上的汗珠順著前麵的劉海往下滑落,在發稍處停了一會,反射出一抹微光,然後簌地就滴落下去,消失不見。

楊夫人帶著一肚子的火回去後,連著喝了兩杯請茶還不覺得氣消,便又讓丫鬟將那加冰的蜜漬青梅果子盛上一碗,她整個吃完後才稍稍壓住胸口的火氣。隻是過了一會,越想越覺得自己今日是白白受了莫家的氣,她堂堂五品官員的夫人,竟讓個下賤的小商婦指著鼻子叫滾!簡直是豈有此理!生平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待遇,楊夫人恨得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心裏把個莫家上下罵個了遍,更是將莫璃恨到了骨子裏。

且她越是想,越是恨,隨後心裏竟怪異地希望將來真能將莫璃收到自個兒子房中,到時方便她輪著法子來收拾那死丫頭,以便出今日這口惡氣。

太陽落山後,因自個丈夫早說了今兒會晚些回,楊夫人便讓下人早早擺上晚飯,然後又命人去請楊明過來陪她一塊用膳。

隻是旁邊的丫鬟卻提醒了她一句,楊明剛剛就出去了,今晚表少爺那擺生日宴。**

楊夫人這才想起兒子也不在,於是一下子就沒了胃口,草草吃了兩口,便讓人將飯菜都撤了

。然後又對著燭火自個生了會悶氣,隻是沒一會,忽然就覺得肚子疼,跟著不到一柱香時間,就解了兩次腰帶,臉也被折騰得慘白慘白的。後來躺在**嚶嚶叫了一會,心裏更覺淒涼,就派了兩個婆子去將楊明叫回來。

隻是死等活等,好容易等派出去的婆子回來了,可自個兒子卻沒跟著回來。

“表少爺那的仆人說,少爺跟表少爺還有幾位同窗去了外頭的酒樓,所以我們過去就沒尋著人。”

“廢物,那你們不會去酒樓接人,就這麽回來了!哎喲一一”楊夫人剛罵一聲,跟著又捂著肚子呻吟起來。

“表少爺那的仆人未說是哪家酒樓,我們也問了,他卻隻推不知道。”兩婆子小心回道。

“那就一家家找去!”

兩婆子麵麵相覷:“夫人,宵禁的時間快到了,這一出去.怕是很難趕得及回來。”

“不中用的東西,去老爺書房找鄭叔拿牌子出去。”楊夫人咬著唇,坐起身,“那柳奇是個最喜風流地的,白天他們多鬧一會都沒關係,晚上卻是不行,別叫他把我好好的兒子給帶壞了。你們,直接去九孔橋區,一家酒樓一家酒樓地找,讓柴叔也跟著!現在就去!”

兩婆子悄悄對看了一眼,低頭應了聲,然後才小心退了出來。

九孔橋區的確不實施宵禁,又整夜燈火通明,可那片地方的酒樓茶肆妓院什麽的可不少,且離這又遠,這一晚,怕是她們也都別想能合眼了。

然而,這兩婆子怎麽也沒想到,馬車帶著她們剛剛走到九孔橋區,就瞧見前麵不遠處不知出了什麽事,隻見人山人海地圍做一堆,還不時有各種叫嚷起喝聲傳出來。馬車再不能過去,柴書車停到一邊後,兩婆子跟著兩家奴便從車裏下來。隨後他們再一看,便見散麵那人群圍攏的地方,原來是家名叫長春院的花樓,隻見其二樓的走廊那還站著一排花枝招展的姑娘,或是拿著團扇,或是甩著手絹看著下麵,而圍觀的人亦是指指點點。

幾個人再走進一看,原來是一群人在這花樓下麵打架鬥毆呢,且那花樓的台階處還擺著一張太師椅,一位穿著寶藍刻絲團花袍兒的公子哥正翹著二郎腿坐在那太師椅上,手裏搖著扇,一臉笑哈哈的看著前麵,嘴裏不時道:“敢跟爺搶姑娘,搶了還膽敢不給銀子,你也不打聽打聽爺是誰

!喂喂喂,你們幾個多使點力,誰給我把那弄髒爺衣服的小白臉打成豬頭,爺就賞他五十兩!”

“柴叔,不,不好了!”兩個家奴鑽進去看了幾眼,就一臉驚慌的鑽出來道,“那,那裏被打的是少爺!還有表少爺!”

“什麽!?”那柴叔一下子變了臉色,那兩婆子也是大吃一驚。幾個人擠開人群後,往裏一看,果真瞧著楊明和柳奇正被幾個小子那那裏戲弄,跟著翹著二郎腿的那位公子旁邊的一位小廝又大聲道:“大家可仔細著清楚了,這可是咱永州楊同知楊大人家的公子,楊秀才兒喲,風流才子啊,卻過來這找姑娘竟不想花銀子,還膽敢出手傷人,今兒我家公子爺是代楊大人好好教訓這個不成器的龜兒子!”

“住手,住手!”柴叔又驚又怒,馬上推開前麵的人,跑進去道,“再不住手,就要報官了!”

“喲嗬,來了位腰杆子硬的了,還說要報官,哈,那趕緊的,爺還等著這兩風流才子還爺的銀子呢。”太師椅上那位搖著扇子嘿嘿樂了起來。

“柴叔救我……”楊明就快要被打成豬頭了,恍惚間聽到熟悉的聲音,忙抬眼一看,瞧清是自家下人後,瞬間淚流滿麵,什麽也不管就撲上去死死抱住柴叔的腰。

“哥兒,你,你怎麽出了這種事!?”柴叔看著臉腫了兩圈大的楊明,即一聲怒,“這事,老爺定能為哥兒做主!”

“看來這位是楊府的下人了,我家公子請你過去說話。”

柴叔話才落,剛剛揚聲說話的那位小廝就走過來笑著道了一句。

然後不等柴叔張口,他又跟著補充一句,“我家公子是周守備周大人的二公子,剛剛楊公子應該知曉了吧,請……”

忽的聽到周守備的名號後,柴叔剛剛的氣焰一下子降了下去,旁邊那兩家奴和兩婆子心裏更是一驚。他們雖是奴仆,但心裏多少也知道點事。就算單論官品,周守備也比楊同知要高上一級,更主要的是,周守備在永州坐這個位置巳近十年,根基極深,手裏的權力亦不可小覷,絕不是一個才當了兩三年同知的小官能比的。

周圍看熱鬧的人,那是三教九流都有的,其中也不乏一些瞞著家人出來風流快話的公子爺,剛剛全都躲在人群裏看熱鬧呢

。而早在柴叔等人過來之前,楊明風流才子押妓賴賬的事,已第一時間在這九孔橋區傳開了。

怕是不等明日天亮,楊家這醜事,就能傳得滿城皆知。

大昭律裏明文規定,官員不可押妓,違令嚴重者可斬。秀才學子雖不受此令的管束,但一般學子心裏都知道收斂,即便偶爾流連此等煙花,也多是談一些風流雅事,無論如何都不會鬧出什麽不光彩的話來。因為誰都知道這地兒可是個大染缸,要真傳出一點不好,保不齊這輩子都得玩完,還談什麽以後的仕途。

而在大昭的《戶婚律》裏,有一條寫著,定親的男女雙方,隻要其一方於完婚前有做出有損名譽之事,另一方可提出退親,且名譽損毀的一方不得有拒。

楊夫人若知道,當日她私下算計莫璃的事,卻如今竟被莫璃連本帶利地還給她,不知心裏會作何感想。

阿聖坐在對麵一家小酒館的二樓靠窗處,足足看了一晚的大戲,再聽旁邊人的竊竊私語,便知今晚之事算是圓滿完成了。

他喝完最後半杯茶,又坐了一會,便起身結賬下樓去。

是夜,周泯摟著李躍兒道:“乖乖,今日爺可是都順了你的心,幫你好好教訓了那姓楊的一場,你就不打算賞我點什麽。”

李躍兒一聲嬌笑,抬手點著周泯的唇道:“剛不是都賞你兩下了麽,還不知足的。”

“再給一下,來來來……”周泯說著就湊上唇,李躍兒卻從他懷裏站起身,嗅了一句,“好個沒良心的,就知道跟我打馬虎眼,之前說好要接我進去的,怎麽如今竟是提也不提了。”

“你再等等,我不是不想,就是我爹那邊,嗯,你知道的……”

“今晚我累了,你回去吧。”李躍兒說著就扭過身去,周泯哄了幾下,隻好歎了口氣:“好,今兒消消氣,我明兒個再來看你。”

瞧著人走後,李躍兒才走出屋外,看著前麵出來的人道了一句:“回去跟你家姑娘說,這次是她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