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朱氏在莫老太太屋裏說了許久的話,跟著就隱約傳出幾聲莫老太太的斥責聲。莫雪什麽都不知道,在朱氏去莫老太太那後,她和四妞就被劉媽帶到莫璃這了。

“姐姐,我寫好了!”莫雪抬起一張花貓臉,擱下筆後,就討賞地拿起自己跟前那張紙笑眯眯地瞅著莫璃。

“嗯,寫得比前兩天好些了,今兒就先練這些,去,讓四妞幫你洗洗手,然後吃餡兒酥餅去吧。”莫璃接過莫雪遞過來的紙,瞧了一眼莫雪練的字,輕笑著讚了一句,然後就拍了拍莫雪的小腦袋將她哄到一邊去。

紅豆已經將水端進來了,卻瞧著莫雪被蹭了好幾處墨汁的臉蛋兒後,即笑道:“二姑娘怎麽練的字,這都練到臉上去了,喲,四妞怎麽也弄了滿手的磨!姑娘是讓你研墨,不是讓你抓墨!”

莫璃自從朱氏那回來後,心神就有些不寧,眼下正掛著莫老太太那邊呢,剛剛跟莫雪說話也有些漫不經心。這會忽然聽到紅豆那清脆的聲音,她便回過神往莫雪那看了一眼,不由一笑,然後就起身走過去接過紅豆手裏的棉帕子,一邊幫莫雪擦著臉,一邊對紅豆道:“你再去備一盆水過來,順便往老太太那瞧瞧,太太出來了沒。”

過了好一會,紅豆才又端著一盆水進來,莫璃再讓莫雪和四妞擦洗一遍後,就讓兩個小家夥去一旁吃點心說悄悄話去,然後她才詢問地看了紅豆一眼。

“太太剛剛從老太太屋裏出來了,眼睛紅紅的,好像哭過了一般。”紅豆走到莫璃跟前,低聲道了一句,表情有些擔憂,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莫璃沉吟一會,便問:“紅玉跟在太太身邊嗎?”

“沒有。”紅豆搖了搖頭。

剛剛她也要雖朱氏去跟奶奶說的,可朱氏卻讓她回去,並說定能說服老太太開口。這種事娘沒道理要避著她跟奶奶說啊,但剛剛娘卻又那麽有信心能說服奶奶,是……爹那有什麽難言之隱嗎?

傍晚,將開飯前,莫六斤才回來,還不待進朱氏的院子就被劉媽給請到莫老太太的屋。

許久之後,莫六斤才帶著一臉歎氣的表情從莫老太太房裏出來,回了朱氏那兒

莫璃這一天一直就注意著這事,此時想去朱氏那看看,心裏卻又有些犯遲疑。在屋裏沉默地坐了一會後,就歎了口氣,然後走到桌案邊,提筆沾墨,在一張紙上落下十來種絲織品的名。其中有一些是時下正風行的絲織品,另外一些卻是一兩年後才得風靡起來的,價格各不相同,出場地也不一樣,若是現在提前準備的話,需要注意的事情還是很多。莫璃一邊想,一邊記,直到紅豆進來提醒她該過去莫老太太那吃碗飯了,她才慢慢擱了筆,然後拿起那幾張紙,吹幹上麵的墨。

第二天,莫璃便從朱氏那裏得知,莫六斤的南下之行取消了。她心裏終於長舒了口氣,隻是朱氏麵上的表情卻讓她有些擔憂,於是便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娘,這一次爹是不是怪你了?”

“你爹是有些不大高興,不過沒事兒,過幾天就好。”朱氏說著就笑了一笑,“不管怎麽說,這也總比讓我掛心一個月好,其實娘也不盼什麽大富大貴,隻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就比什麽都強。”

如果這算是她父親的一個劫,如此算是躲過去了嗎?當年她父親是在賭場出事的,如今看來,她父親是不可能再去賭場那樣的地方,但是畢竟真正的時間還未到……莫璃想著就又歎了口氣,心裏總覺得還是沒什麽譜,隻是這會,她忽然想起謝歌弦。

他當年到底是死在那條山道上,還是僅是受重傷?莫璃想著就按了按眉心,她記得那條山道上出事的,有一位就是安縣本地人,最後好像是半身癱瘓,雖不死,但也是形如廢人。

如果謝歌弦真是因她而撿回一條命,那她父親也定一樣能躲開那樣的命運吧!

她不懼自己的命運,也不懼韓四道將會對她使什麽手段,她隻懼命運那隻翻雲覆雨的手,會對她的親人做出何種判決!

兩天後,薛琳又出去了一趟,理由是她哥哥要跟漕幫跑一趟,她去送送行。

莫璃提前托阿聖暗中跟著,看薛琳這次出去是不是真的隻是回家。

最後阿聖帶了消息回來,果真不出莫璃所料。薛琳此次出去送其兄不過是借口罷了,她才走到自家巷口就碰到韓四道的馬車,然後就上了韓四道的車。然後韓四道那輛馬車也不在任何地方停,隻是在幾條街上繞了幾圈,約莫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就又將薛琳送回她家的巷口那

瞧著薛琳回了家後,阿聖便又尋著味追上韓四道的馬車,繼續跟蹤,最後卻瞧著韓四道進了周守備的府邸。且他在裏頭停留了大約一個時辰才出來,隻是將上馬車時,好像是碰到回府的周家姑娘,韓四道還站在那周家姑娘的馬車旁客客氣氣地說了幾句,最後看著周家姑娘從馬車上下來,並目送進了周府後,他才上了自個的馬車離開了周府。

周玲玲,莫璃忽的想起這個人,隨後微微皺了皺眉,差點將這個女人給忘了。

周府的十三姑娘,周守備身邊某位小妾所生,當年也被韓四道以貴妾之禮給納進門,然後韓四道亦因此得了不少助力。隻是周玲玲那女人亦是極不簡單,性子跋扈非常,又仗著自家背景,當年可是令她頭疼不少。不過那會周玲玲和薛琳兩個,自進門後,雙方一直就將對方視作眼中釘,處處爭鋒,事事相對。就是因為那兩女人爭鬥得太厲害了,讓她完全沒想到,最後薛琳竟忽然反手一刀,那麽突然的直接置她於死地。

莫璃微微吐了口氣,慢慢鬆開眉頭,韓四道,你這網撒得可真廣!

周家就算比不上謝家底蘊深厚名聲響亮,但也算是永州一霸了,跟這樣的人家搞好關係,相較起來,要比攀上謝家容易些。而且跟周家有關係的大商家極多,其中還不乏一些遠洋商人,走商路的話,周家的幫助更大;而謝家,其真正的幫助是在官路上,那個男人確實事事都考慮得很周到。當年她不明白他為什麽有些事會舍近求遠,如今一想,都明白了。

用薛琳來盯住她,用林大奶奶來拉攏楊家,再向周守備示好,然後經此跟謝家攀上交情,而周玲玲最後也被他納入宅裏,以鞏固他跟周守備之間的關係。

而自己,莫璃心裏冷笑,則是他的一塊名正言順的跳板,跳上莫家的中心,再借用手中的關係及各種手段,最終將莫家蠶食掉!且同時謝家,也因她的關係,還有周府的關係,跟他有了不小的交情。

“你怎麽了?”見莫璃久久沉默,阿聖便問了一句。

莫璃回過神,搖了搖頭,然後便站起身道:“今天辛苦你了。”

阿聖看了她一會,忽然道了一句:“你還留她做什麽?”

莫璃看了他一眼,見他一臉認真地表情,忽然一笑:“不好意思,讓你看到了醜事

。”

在外人眼裏,薛琳到底是她表妹,又住在她家裏,如今卻被人看到薛琳外出私會男人,她倒是沒什麽所謂了,但這事怎麽也是讓她爹娘麵上無光的。

“這不算什麽。”阿聖毫不在意地道了一句,他麵上確實沒有一般人該有的那等欲說欲探的表情,隻是有些不放心地看著莫璃道,“我總覺得她似乎要針對你做什麽似的,你心裏可是知道?”

“我心裏有底。”莫璃淡淡一笑,“顧大叔該過來了,你先出去吧。”

阿聖點了點頭,隻是走到庫房門口時,又回頭道了一句:“有事跟我說。”

莫璃摸著架上一匹水紅色的紗,看著阿聖走出門外的背影,微微沉思起來。他從不多問什麽,但心裏卻似什麽都明了一般,到底是說他單純還是複雜?這個男人,其實比韓四道更難琢磨呢。

隻是他待她卻是那般誠心誠意,就像他吃東西時一般,專注無二心,那種感覺……莫璃想著就是搖頭一笑,更是奇怪。

接下來的日子,薛琳再未見有絲毫動作,待在莫家安分得不得了。莫璃也不著急,總歸過不了這個月,薛琳必會做點什麽的,她也是在等著那一天。而且月底,莫六斤派人南下買的絲織品也將運回,到時謝家親事一退,家裏的生意開始有新的轉機,正好也是她得以插手的一個機會。

至於莫家遲遲未回應提親之事,謝家果真也保持著風度,一句不催,半句不提。

眨眼間,小個月過去了,七月二十五那日,謝府的請柬又派送到莫家。

原來明兒就是謝三***生日,且巧的是,同時也是謝三老爺的生日,因此謝府定是要大辦宴席的。

請柬剛剛收到,薛琳馬上就拿著自己繡的一些小手帕小荷包之類的東西,一臉笑的過來莫璃這邊。

莫璃自是明白薛琳的意思,之前她曾跟薛琳說過,以後跟謝家走動多了,她就帶薛琳過去開開眼界。如今這丫頭是要她兌現諾言來了,莫璃心裏一笑,原來薛琳和韓四道打的是這一天的主意,難怪這些天這麽沉得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