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與其他整日忙忙碌碌不得空閑的朝廷命官相比,月下眠委實不是一個勤快的好官吏。

他每日卯時二刻起床,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時候雪清歡早已在後花園裏做完了早課窩回房梁上坐著等待開飯,明順正在廚房裏頂著麻嬸銳利的目光帶來的壓力往嘴裏塞著小包子、薄餅子等各種吃食,那些個按時上下朝的朝廷命官們也下了早朝各自回家喂糧食,手腳麻利些的更是早早地坐在了各自衙門裏的案幾後開始處理一天的公務。

話說在四國來朝的那段時間裏,月下眠一反常態的堅持每日寅時去上朝,回府吃過早飯就去禮部報道開工,下班後準時回家休息並為第二日的早朝做準備,第二日、第三日流程如上所述……這人的確是做了數日勤勞刻苦按時上下班的好官吏!

當然,也僅限於那幾天而已,四國還未離京他就裝不下去了,什麽俸祿銀子的,統統都是浮雲!某一天他去禮部報過道後,親自跟禮部尚書請了沒有許諾期限的長假,從此便再未去銷過假,禮部尚書亦習以為常的準許了他請下這個無限期的長假。

再次罷工的起因在於他在某天某次對比過賬本後發現,自己手裏那十八個小可愛一個月的進賬就要比禮部一年的俸祿高出數倍去,再加上朝服太過明亮的緋紅色、擠成一團的散花圖和分不清是孔雀還是山雞的辦公常服圖樣都不甚符合他的審美要求……因此,月下眠在做足了心理建設後,艱難的選擇了遺棄禮部那份額外收入,迅速做回了那隻“除了重大場合概不出席,重大場合看心情出席”的小透明。

但是今天不太一樣,今天不上早朝可月下眠卻起得挺早,他抱著被子坐起來的時候正趕上雪清歡帶著一身朝露從後花園收工回來,沒想到他竟然起得這般早的雪清歡略微有些驚訝的向他表達了來自清晨的問候。等到明順照舊嚼著餅子端來洗漱的熱水準備喊月下眠起床時,又聽到了從月下眠房中傳來的雪清歡獨特的冷漠微沉的聲音和某人特有的詭異又帶著點猥瑣的笑聲——

在每次不顧後果的成功調戲過雪清歡之後,月下眠都會更不顧後果的毫不誇張地笑成一朵老菊花!

事實果然如此,明順進門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月下眠裹著被子呲著兩行小白牙笑嘻嘻的,雪清歡麵無表情的藏在橫梁之上不說話。

他不想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他想知道的是:“殿下,您的左臉還疼嗎?看上去已經消腫了噢,您可以出門溜達了……”

“……”

月下眠笑容一僵,摸著剛剛消腫沒多久的左臉出了一身冷汗:今天要祭天請神,感謝清歡手下留情沒有打本王的臉!

想了一會兒,他又高興起來:“她果然是愛本王的沒錯吧?”

雪清歡看著他不說話,因為她又陷入了愧疚的“怪圈”。

最近雪清歡一看到月下麵那張好看的臉就感到愧疚,現在明順又提起臉的事,她又開始愧疚了,雪清宛的話在她耳邊不斷回蕩著:“打人不能打臉,破壞美感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

然而她卻在恍惚間遺忘了雪清宛後來補充的那半

句話:“安親王除外,打他一定要打臉!”

明順委婉的提醒過月下眠要注意安全之後,生怕雪清歡一會兒反應過來又要教訓哪哪兒都有點兒欠的某隻,遂將溫熱的手帕遞過去,迅速轉移話題說道:“殿下,您今兒個起得這般早是又要想著崛起啦?”

崛起個毛線!

就禮部那丁點兒俸祿值得本王崛起嗎?

“不不不……”月下眠嫌棄的搖頭,眼神中滿是虔誠和對未來的憧憬:“本王隻是想向巫神請個願,請巫神賜予雪公子們幾個媳婦兒,以慰藉他們二十多年的寂寞之情。”

明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您有這麽好心?這話說出口您自己信了嗎?您可不能騙巫神,好歹人家是陛下勞師動眾請來的客人,呸、客神……”

月下眠朝明順招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

明順將信將疑的湊過去,隻聽月下眠在他耳邊小聲解釋道:“子曾經曰過,一個女人等於五百隻鴨子。本王實施的這叫曲線救國策略、迂回戰術,你懂什麽……”

明順雖然不太明白“曲線救國”是怎麽個曲線法,“迂回戰術”有多迂回,但他聽懂了前半句話並迅速賣弄給雪清歡聽:“小雪,殿下說你等於五百隻鴨子。”

聞言,雪清歡一臉疑惑,不明白自己怎麽又跟那麽多隻鴨子扯上關係了。

月下眠真的很想掐死明順這個大喇叭:“你把那十兩銀子還給本王!”

“奴婢已經吃了,不好再吐出來吧?”

“滾犢砸!牲口!”

……

月下眠晃到午門的時刻再次強有力的證明了他不是什麽勤快的好官吏。

除了那幾位老得皇帝都不好意思去打擾的、走兩步就喘得快要過去的老臣,滿朝文武幾乎全部到齊,三兩人一撮聚在一起擠眉弄眼竊竊私語,看到月下眠駕到時皆是一臉震驚,麵麵相覷間投去了“天啦好可怕安親王殿下竟然粗線了”的驚悚眼神。

月下眠向眾人的大禮致以熱情的回應,並將最熱情的問候傳遞給了站在百官之首的那對互不理睬的好基友……哦,這兩隻已經被月下眠成功攪基,再也不是什麽好基友了——

“哎呀,三皇兄四皇兄來得好早,好久不見啦!”

他話音剛落,第一個開口的竟然是凡事先將就月下樘的月下槆,他的目光先在雪清歡身上溜達了一圈兒才轉到月下眠臉上,表情不甚自在:“安親王殿下貴人事忙,不是我等閑人所能比的。”

自打知曉了自己變太監的真相後,月下槆便與月下樘徹底決裂,從此再也不管不顧月下樘的臉麵,不論人前人後事事都與他對著幹,按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毀了老子的下一代,老子就要毀他的這一代!”

當時遠在長陵的月下眠聽到這番慷慨激昂的話後頓時拍起了小巴掌:“傻瓜!不怕人家下一代把你刨出來鞭屍嗎?”

至於站在一旁被搶走台詞的月下樘則是氣得要命,他老早就想宰了月下槆這傻貨卻還得維持著兄友弟恭的假象不能發作於他,生生將自己氣出了好幾根白

頭發!月下樘自詡是未來儲君,表麵上不與任何人計較但在暗地裏偷偷的給他們記小黑賬,準備登基之後挨個兒收拾。

譬如現在,他雖然很不想搭理月下眠,更不喜歡落於月下槆之後的感覺,卻也隻好陰沉著一張臉勉強笑了兩聲,陰陽怪氣的說道:“安親王殿下來的也不晚。”

說起“安親王殿下”這個稱呼,月下樘又膈應得不行了!

他最為膈應的還是月下眠的穿著打扮,尤其是在各種重大場合需要穿禮服的時候,月下眠那身與眾不同的金紋玄色長袍總在提醒他屈居於月下眠之下這個殘酷的現實,一聲“安親王殿下”給他一種被月下眠狠狠踩臉的痛苦感,再看某人那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他真的很想給月下眠的腦袋來上一磚頭!

如果旁邊沒有一直虎視眈眈盯著他的雪清歡的話。

月下眠看著月下樘各種鬱卒糾結,他壞心眼的笑了:“三皇兄,三皇嫂的病好些了嗎?”

月下樘惡狠狠地盯著他,咬牙切齒的說:“多謝殿下關心,好多了!”

三皇子妃的病全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家都知道那其實不是病,隻是胖的走不動路隻好躺在**。

月下樘當年成親的時候三皇子妃還沒有這麽胖,隻是在京城貴女圈裏算是比較豐滿而已。然而婚後不過兩三年,三皇子妃突然間就像是吹氣了一般迅速膨脹起來,膨脹到整張貴妃榻除了她自己再也放不下別人,所以一直膝下無子。因為三皇子妃的身材問題,各種需要女眷出麵的場合三皇子府都無人出來撐場麵,月下樘也因此成為京城貴公子圈裏笑話——娶媳婦兒一定要挑瘦的,千萬別像三皇子那樣娶了一隻球!

三皇子妃有多胖,月下樘就有多心塞!

如今,月下眠當眾提起三皇子妃這個話題,無疑是在月下樘的傷口上又抹了一把蜀州出品的辣椒油,那傷口“嘩嘩嘩”的往外飆血,月下樘感覺自己再看月下眠哪怕一眼都要氣絕身亡,遂恨恨的扭過頭去不想再看到那張臉!

月下眠對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滿意,也就不再去窮追猛打,現在見好就收後麵才會更好玩~

月下槆看了月下眠一眼,第一次對嘴上抹了鶴頂紅一樣的月下眠產生了些許好感。

“陛~下~駕~到~”

福全不愧是當師父的人,他比明順更像大喇叭,尖刻的聲音隔著兩層厚重的城門都能如此清晰的傳到眾人耳朵裏,午門前終於安靜了下來,文武百官窸窸窣窣的分作兩列排排站好。

午門打開時總會發出老舊的“吱呀”聲,百官在門外三跪九叩,“吾皇萬歲萬萬歲,千秋萬代一統天下”的口號不管是不是真心都喊得震天響。

“眾卿平身。”

聽皇帝的聲音實乃中氣十足,語氣也很歡快,如此百官也算是鬆了一口氣,皇帝高興了我們的日子也就好過了!

眾人紛紛起身,看到皇帝時卻都懵比了——

陛下身後浩浩蕩蕩花花綠綠的的那是什麽?

妃子嗎?

這是打算出門旅遊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