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瑞律》對“祭祀”一事有相當嚴格的明文規定:祭天、祭祖除皇後外,其他女眷不得參與,違者處死。

自從許多年前先皇後吳氏一族被滿門抄斬後皇帝陛下便再未冊封過皇後,早該收回的皇後印綬金冊與鳳璽他老人家也並沒有明示過收回或者不收回,隻好一直在椒房殿裏放著。為皇後之位蹦噠得最厲害的成貴妃和淑妃一個憑借年輕貌美一個憑借膝下有子,二人在後宮翻天覆地的明爭暗鬥十多年了仍不分勝負,各自在各自的位份上穩穩的待著,不見升遷也不見貶謫,她們看不到希望但也不見得要絕望。如今宮裏多了一個愛妃壓在她們頭頂上,但再大也不過隻是個有封號的貴妃,雖然愛貴妃各種明示暗示自己很想當皇後,畢竟皇帝陛下還沒有鬆口讓她當上皇後,因此並沒有獲得能夠參與祭天這一重大活動的資格。

然而,再嚴苛的法律製度在皇帝陛下噴薄不盡的真愛麵前都隻是一根一踩即倒的野草——

他不僅帶上了愛貴妃,還因為愛貴妃一句“宮中女子皆是陛下的女人,應與臣妾同等”而將後宮嬪妃一個不落的全帶上了!

陛下您真是太不講究了!

果然是妖妃!禍水!禍國殃民!

第一個蹦噠出來進行反對的永遠都是禦史台的那群永遠堅持“不看眼色行事”的耿直們之一:“陛下,祭天壇乃是我延瑞國之重地,掌國運龍脈之興衰,萬不可讓陰穢之體玷汙,還請陛下將諸位娘娘留在宮中,也好為延瑞祈福……”

是啊是啊,他說的對!

沒錯沒錯,就是應該這樣!

百官隻會紛紛附和禦史台耿直們的話,從不肯真正出麵說個“不”字,難怪每次科舉之後需要人員補充最多的衙門就是禦史台。雖然禦史台海選官員是全延瑞最隨意的一個衙門,隻要你性格耿直不怕死就可以完美勝任這份工作,條件已經如此簡陋,但還是沒有多少人願意加入這個以“耿直不怕死且最遭嫌棄”而著稱的團隊。

皇帝陛下今兒個因為愛妃在側所以心情很是舒暢,不想與這隻一直叨叨叨個沒完沒了的耿直計較,便揮揮手讓人將他拖到一邊,讓他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一個耿直被拖走,千千萬萬個耿直站出來!

眼看著禦史台的耿直們一個接一個的被拖走,剩下的人總算是安靜了,默許了皇帝陛下帶女人祭天這種荒唐的行為,一群人浩浩蕩蕩慢騰騰的往祭天壇挪去,成為今天的京城裏一道最亮麗的風景線。

像祭天壇這種占地麵積廣闊的大型建築群一定要建在一個人煙稀少,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荒蕪的地方,因此延瑞的開國皇帝選中了宣陽門正南方九百丈以外的大片土地,將祭天壇連同配殿行宮一同堆放在此處。

當皇帝的好處之一就是別人走路累成狗的時候他還能坐在龍輦上和漂亮的妃子打情罵俏,這就是上天對他兒子獨一無二的厚待。

大部隊從午門繞了一大圈拐到宣陽門最後終於走到祭天壇的時候,那幾位老得睡下就擔心他會醒不過來的老臣已在此處等候久矣,不管他們的心情

有多激動,在看到無比放肆的坐在龍輦上的婉提拉和百官之後嫋嫋娜娜的妃子群時立馬煙消雲散,恨不得將皇帝陛下從龍輦上揪下來用先帝禦賜的打龍鞭抽他幾下。然而再看看百官裏少了一多半的禦史台耿直,他們還是選擇了忍下這口氣,畢竟打龍鞭這種東西雖然聽上去很牛掰用起來更順手,但還是少出手的好,因為聽說當皇帝的人心眼都比針尖大不了多少,萬一皇帝陛下那小心眼的把仇報在他們後代身上就不好了。

如是想著,這群最有權威的老臣也唯唯諾諾不說話了,步履蹣跚的跟著皇帝陛下走向祭天壇,隻當做從後麵飄來的縷縷香風是幻覺而已。

咦?好奇怪!

眾人忽然間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怪事——

鄭王沙場征戰出身,安親王常年四處亂竄,這二人走完千丈路還在說說笑笑不奇怪,年近四十的三皇子和被酒色掏空身體的四皇子喘得像頭牛更不奇怪,從家門口到午門那幾步距離都要坐官轎以顯官威的百官熱得大汗淋漓最是常見……奇怪的是跟在百官之後的那群五彩繽紛的妃子,每一隻都麵帶微笑姿態美美的站在那裏,走了這麽遠的路香汗不滴妝容不花連微喘都沒有,這還是那群入宮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入宮後走兩步都得找個人扶著的妃子嗎?!

“陛下~姐妹們做得這般好,不知有何獎勵沒有呢?”婉提拉菟絲花似的依偎著皇帝陛下,聲音溫軟,笑意盈盈。

“是愛妃做得好,這功勞應該記在愛妃頭上,不如晚上……嘿……”皇帝陛下笑起來的模樣與月下眠是一毛一樣的猥瑣。

“陛下討厭~臣妾不依啦~~~”婉提拉佯作生氣的抬起小巴掌,卻被皇帝陛下伸手捉住,頓時一陣嬌羞的低笑。

傷!風!敗!俗!

百官憤憤的扭過頭去竊竊私語,拒絕在祭天壇這個莊嚴肅穆的地方看這對狗男女調情……臣有罪,臣罪該萬死,其實臣心裏想的是忘年戀!

祭天壇前有個麵積很可觀的廣場,雪清歡和明順還未到廣場就和其他侍衛奴仆一起被守衛攔下,明順淚眼汪汪小媳婦兒似的看著月下眠漸行漸遠,扭頭卻發現雪清歡也不見了,嚇得他瞬間眼淚倒流。然而沒過多久,雪清歡帶著笑容很陽光的雪清宛一同出現在了他麵前,明順現在不知道自己的眼淚該往哪個方向流才是正確的打開方式。

雪清歡對他說:“你留下,我進去。”

明順果斷拒絕接受這種不合理的要求:“不行,我也要進去!”堅決看好自家的牆角,堅決不能讓雪清宛這個恐怖分子靠近!

雪清宛笑嘻嘻的彈了一下他的帽子,說道:“你進去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誰帶你進去呢?”

“當然是……”明順咽下險些脫口而出的話,小眼睛在雪氏兄妹二人身上溜達來溜達去,最終他一咬牙決定犧牲自己以換取月下眠的幸福:“當然是雪公子!”

雪清宛拒絕的速度比他想象的快多了,明順滿心悲憤的看向雪清歡,小眼睛裏滿是祈求。

雪清宛笑得很陰險:“明順小公公,你確定安親王殿下知

道你被樂言抱過後不會剁了你?”

這個真的不確定,誰知道月下眠那奇葩的腦回路會怎麽轉,萬一有個萬一呢!

明順隻好心塞的看著雪清宛與雪清歡一前一後從人群中溜走,在遠處的屋頂上變成兩個小黑點,悄悄潛入了祭天重地,徒留他一個人和一群丫鬟婆子混在一起,好在宮裏以前熟識的小太監也有幾個,不然他一個人能活生生的悶死!

……

近距離參觀祭天壇才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麽叫做莊嚴肅穆,偌大的廣場中心聳立著八十一層台階的漢白玉高台,台上一口巨大的青銅鼎,鼎中插著三支成人臂圈粗細的高香,其長度能持續燃燒半年之久,正好是朝廷天工局製作三支香所要花費的時間。

祭台上站著一名祭祀司禮官,祭台下站著今天的主角——皇帝陛下和婉提拉。這二人麵前是九名接引使,身後是皇室子孫和文武百官,後宮嬪妃被允許進入已是特例,她們隻能站在最尾端,遙遙望向祭台。

雪清宛和雪清歡站在離祭台最近的一處高殿的屋頂上,視野極佳,能縱覽整個祭天壇。俯視望去,在滿是漢白玉堆砌的建築群中,那密密匝匝的一群人很是顯眼,但最顯眼的還屬月下眠。

月下眠穿著一身從裏黑到外的禮服,頭頂大太陽,簡直沒有最熱隻有更熱!他又是皇帝之後第一人,皇帝陛下與婉提拉已經在接引使的帶領下慢慢向祭台頂端爬去,剩他一人獨一無二的站在最前方,右手側後麵站著紫金蟒袍的鄭晨鳧,再後麵才是月下樘和月下槆帶領的分列兩排的文武官員。位置這般顯眼,他想有點小動作都不可以,因為一定會被禦史台那群時時刻刻等著揪小辮子的耿直揪住小辮子死不撒手!

雪清歡一心關注著月下眠,爬台階爬的快要暈過去的皇帝與婉提拉在祭台上做了什麽她可能不太清楚,但月下眠站了多久,跪了幾次,磕了幾個頭,翻了幾個白眼她卻是一清二楚。

雪清宛也很關注月下眠,凡是雪清歡關注的他都加十倍關注,但他怎麽看都覺得月下眠這人嘴欠手賤心眼多,各種證據都表明這不是一個好妹婿,可他怎麽漸漸地產生了一種雪清歡喜歡上月下眠了的感覺呢?

是錯覺嗎?

就算是錯覺也得掐死在萌芽裏!

如是,雪清宛投向月下眠的目光更熾烈了幾分,惹得雪清歡頻頻看向他,十分懷疑他是否想著要和月下眠做好基友。

大概是因為雪清宛的視線太過強烈並且充滿了算計的意味,月下眠似有感應的抬頭向兄妹二人藏身的屋頂看了一眼……

!!!

月下眠的第一反應是雪清宛綁架了雪清歡他該怎麽辦,第二反應是趁著眾人叩首的間隙伸手摸了摸藏在胸前的那張一直沒有裱起來掛上的紙——

打倒雪清宛,解放雪清歡!

正想入非非著,忽聞台上一聲驚喜的尖叫:“陛下,巫神下凡來看臣妾啦!”

巫神下凡來看你啦!

月下眠又翻了個白眼,暗道:“確定不是你跳大神的熱得眼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