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關一個飄著雪花的夜晚,曆經千辛萬苦終於逃出麗春苑小鳳仙魔爪的喬上虞再次頭也不回地跳進了月下眠挖好的深坑裏!

他戴上那半張被雪清歡一把抓去的臉皮變回了那個麵容清秀的小斥候,但是李耀祖卻再也不敢對他呼來喝去指手畫腳隨便指使了。眾人亦隻知安親王對一個腿腳麻利的斥候青眼有加,凡是偵察一類的活計統統派給他,想必不久之後他便要升官了吧,真是令人羨慕!

然而,喬上虞並未從“有人罩著”這四個字中受益,反而因為這四個字他時常躲在茅房裏偷偷哭泣……

今日,西關又下雪了,喬上虞頂著風雪在古白鷺洲周圍徘徊遊蕩著,他在心裏將月下眠拎著摔來摔去順便罵了個狗血淋頭:“什麽青眼有加,你大爺的……自己躲在屋子裏吃好喝好睡好玩好,將勞資折騰到這鬼地方來……牲口!禽獸!生生將我與小清歡分離的惡主!你會有報應的!竟能做出棒打鴛鴦這種惡事……牲口!禽獸……”

遭到他惡語相向的那人此時正在翹著腿磕著瓜子看地理圖,腳邊小火爐燒得暖暖的,桌上的茶水熱熱的,肩上的白狐披風軟軟的,坐在身旁擦劍的雪清歡美美的,礙眼的大燈籠被打發得遠遠的……

總之,兩個字可以形容月下眠對眼前狀況的感覺,完美~

不得不說,這一切其實都是喬上虞自己做的孽——

“老喬,你能打得過那個武功能稱霸西域武林的刀客不?”

“你看我能打得過誰噢~能稱霸一方武林的人怎麽也能以一敵數十吧,就咱這些小兵,以一敵百也不在話下……你這是紅果果的諷刺,我跟你講你不要挑釁噢!再這樣下去你會有報應的我告訴你……”

“李將軍,增加人手加強對東西城門的巡邏看守,小心提防武藝高強的西域刀客!喬上虞,可憐你有一身絕妙的輕功卻沒有一手打架的技能,真是一點用都沒!”

“采花用!常在河邊走,勞資就是不濕鞋!”

“好的,我們今天先不提小鳳仙……那你有沒有感覺自己的才能尚未完全發揮出來?你有沒有一種豪情壯誌躊躇滿誌想要為百姓、為朝廷,乃至為民族、為國家貢獻自己一份餘熱餘光的衝動?”

“沒有。”

“很好!在本王這裏有一份非常適合你發光發熱的活計,斥候!本王看你做得還不錯,繼續保持!”

“勞資說沒有!勞資是不會做朝廷的走狗的!”

“你又不能打架光跑得快有什麽用,上次三大正教圍攻魔教的時候人家邀請你參戰了嗎?你還不是以江湖遊醫的身份當了個打雜的……行,毒醫聖手,本王記住了~淡定,生氣會變醜,真的!你無需做朝廷的走狗,隻需做本王一人的爪牙就可以了,乖~快去吧~”

“你起開,勞資不去!”

“喬上虞!你還愛不愛本王?你是不是已經不愛本王了?你說你是不是有了小鳳仙就不愛本王了?你說啊你說啊你說啊……”

“愛你愛你……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一定好好為朝廷發光發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嗯,過兩天你去古白鷺洲看看……好了,你可以滾了!”

目的達成的月下眠翹腿冷笑:“有些人就是搞不清形式,非要跟本王對著幹,結果怎樣,傻了吧?乖了吧?哼,愚蠢的蟻民!

那天,喬上虞臨行時,雪清歡看到了月下眠滿眼的眷戀與不舍,又看到了喬上虞於風雪中孤獨離去卻又不停回首與他相凝望的模樣,不禁暗忖道:“這二人竟有如此之深的愛情,可他們將小鳳仙和曾經的李燕回置於何處?還是哥哥說的對,皇家人烏七八糟的事果然多得很,切記遠之!”

話雖是這麽說,但那種不由自主想要靠近月下眠並保護他的感覺連雪清歡自己都尚未覺察,如若她真能說到做到,雪清宛也不會因她而揪心揪得想要揪頭發了!

其實事實與雪清歡看到的完全相反,終於親眼看到喬上虞滾蛋的月下眠相當高興,他一高興腦子便轉得更快了,最近幾天他一直在琢磨著怎樣以最少的兵力端了北疆族的老巢,與其常年煩不勝煩的提防著他們,不如先下手為強,滅了族長,漢化族民。

這是一個人人稱道的好主意,李耀祖興奮到不能自己,他連夜賦詩一首來歌頌西關那純潔的雪,又填詞一闕來褒揚月下眠的功績。

然而,計劃尚未實行,北疆賊子組成的沙匪便再次趁夜向西關進攻。這次他們來了足有五六千人,領頭的正是那位傳說武功能稱霸西域武林的刀客!

他高坐胭脂馬上,一手舉著火把,一手高舉圓月彎刀直指向城樓之上的雪清歡,張口揚聲喊道—

“……”

寂靜……

難言的寂靜……

全城樓的人皆是一臉懵比:“……”他說什麽?

沒有料到北疆人這次會喊話的李耀祖過了好久才恍然大悟,喊住一個執矛路過的大頭兵,吩咐道:“快去,把那個會說北疆話的小兵叫來。”

那刀客在城樓下嗷嗷叫了很久,手臂都舉酸了也不見城樓上的雪清歡有應戰的意思,隻看到她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一言不發也不動。

刀客好迷茫,暗忖:“這娘們兒聽不懂人話還是個聾子?”

一旁有個會說延瑞話的北疆人靠過來,對他說道:“忽河大人,她可能聽不懂北疆話。”

“你不早說!”被稱作“忽河大人”的刀客剜了那人一眼,忽然想起了什麽,“你會說延瑞話是不是?來,你跟她說,雪清歡你個小娘們兒快快下來受死!”

北疆人:“……好。”我的內心其實是拒絕的~

很快,城門內外的人都聽到了一句用十分蹩腳的延瑞話喊出來的“我們忽河大人說,讓那個雪什麽歡的小娘們兒快快下來受死”,眾人頓時哄堂大笑。

月下眠揚聲笑道:“我們這裏沒有一個叫雪什麽歡的,你們去別處找吧,慢走不送!”

那個叫忽河的刀客冷笑:“真是人得小誌!”

北疆人忍笑說道:“是小人得誌。”

忽河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他也不再向城樓上喊話,東張西望地倒像是在等雪清歡想通了主動下來受死。

月下眠忽然問李耀祖道:“東西二門可有人守?”

“西門有三千。”

“東門有幾人?”

“東門?”李耀祖一愣,解釋道,“東門毗鄰駱駝山,北疆人從來沒有去過東門,雪後的駱駝山本就不好翻,又是晚上,因而東門隻有兩百五十人……”

“兩百五十人?好數字,跟你一樣!”月下眠沒好氣的哼道,“看什麽看,現在加派守軍已

經來不及了,組織人馬,全城搜索北疆人,特別是一名刀客,見之就地格殺!”

李耀祖神色一凜,連“是”都來不及應答便匆匆忙忙下了城樓去調集駐軍搜城。

月下眠按住雪清歡的肩膀說道:“殺了那個忽河,去東門找我。”

“是。”

雪清歡左手按住城垛用力一撐,整個人已躍出城牆之外,拔劍直衝忽河刺去。忽河見她如飛燕般掠來,便迅速抬臂將圓月彎刀橫在眼前,從胭脂馬上直直躥起迎向星追劍。

忽河左右兩側亦同時暴起二人衝向雪清歡,無奈“出師未捷身先死”,二人喉間各自貫穿了一隻峨眉刺倒飛回去,被人接住後又將那好心接住他的人穿了個透心涼。

一甩手兩支峨眉刺殺死了四個人,咿~你們兩個打吧,我們還是離得遠一些比較好。

站在前麵的北疆人齊齊後退了一步,將前方寬闊的戰場留給刀光劍影的那二人。

由於語言不通,雪清歡與忽河之間一句廢話也無,出手便是一係列殺招往對方身上送去。

忽河暗自咬牙:“這女人真他媽強悍,明明說好是中原武林一個當了朝廷走狗的小劍客,這他媽是個小劍客?老子上了那老匹夫的惡當了!”

一個晃神,雪清歡已將他手中的彎刀高高挑起,忽河看到被彎刀勾住的星追劍心中一喜,縱身躍起去搶從半空墜落的武器。不料雪清歡十指彎成爪狀正向他咽喉抓去,逼得他不得不放棄搶奪兵器而選擇後退保命,任由彎刀和星追跌落雪中。

這邊打鬥正激烈,那邊月下眠與李耀祖亦快步趕往東門口,二人將要拐出這片房屋時,李耀祖突然發現前方不遠處有一鬼祟人影,他大喊一聲“快,抓住他”,身後的數名兵士執矛衝上前去追逐那個逃跑的人。

能發現一個北疆人亦能發現第二個,不能再讓安親王在這裏待下去了!

如是想著,李耀祖便轉頭勸月下眠回屋:“殿下快離開這裏!”

月下眠尚未應答,隻見前麵跑來一小兵,緊張得聲音都發顫:“北疆人打進來了,請隨末將離開,這邊安全……”

李耀祖和月下眠對視一眼,跟上那人。

與此同時,聚集在北門前的眾人都聽到了一聲尖銳的哨音,北疆人開始緩慢後撤。

忽河躲過雪清歡的一爪後仰首大笑,竟放棄對戰跳上胭脂馬縱馬離去,他那聲調怪異的延瑞話磕磕絆絆地傳來:“哈哈哈……你們中、原人,傻子!我的兄弟、得手了!再、見!”

什麽意思?

雪清歡飛身追上,從暗器匣中彈出一枚繩索向忽河的脖頸套去。

忽河的笑聲戛然而止,胭脂馬還在飛馳,他卻身子一歪從馬上墜落。雪清歡趕過去揪起他的衣襟想要問他話時卻發現他已經死了,馬匹前衝的力氣太大,忽河猝不及防之下被繩索勒斷了喉嚨。

這個傳說武功高強能稱霸西域武林的刀客就這樣死得悄無聲息。

雪清歡嫌棄的將忽河的屍體拖拉在地上往北門拖去,剛走幾步便聽到了城中傳來此起彼伏響起呼聲——

“安親王殿下被北疆賊子擄走了!”

她眉心一鎖,將忽河拋下,縱身連躍向東門。

這人,剛離開不到一刻鍾便出事了,真是……

算了,是我的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