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上虞承認,武力值過低是他的錯,但是雪清歡嘔血昏迷不醒這事兒不是他的錯吧?要說承擔責任也得是三人分擔,月下眠最起碼要承擔五分之三,但是被主責任人反咬一口這便讓人不甚高興了,就連泡溫泉的興致都沒了。

雖然被人鄙視了又鄙視、嫌棄了又嫌棄、威脅了又威脅……但從來沒有治死過人的喬大神醫對自己懸壺濟世的本事抱有絕對的信心,他堅信自己能在雪清宛雪大公子殺上門之前還大家一個還能喘氣的雪清歡。

同時,盡心盡力伺候著病號卻不料一朝功敗垂成的喬大神醫對月下眠無差別攻擊的壓迫感到憤慨,他每反駁一句“跟我沒關係”就會挨上惡狠狠的一腳!

真是……士可殺不可辱!叔不可忍,嬸嬸更不能忍!

因此,喬上虞將月下眠的臉畫在了一張手絹上,偷偷的踩在腳底下狠狠地碾成了鍋底色!

氣撒完了人還得繼續照顧,他老神在在的側身坐在床邊,一臉憂愁的看著臉色慘白如紙的雪清歡,不時伸手擦掉她因內力反噬和舊疾爆發而哇哇吐出來的淤血,歎了數口悠長悠長的氣——

您這是把身體裏的血都當成口水吐了吧?您可省著點兒用啊,我還不想死!

再說昨夜那場刺殺,動靜鬧得如此之大整個官驛竟無人來援,雪清歡單槍匹馬將三十二殺手斬殺殆盡,自己卻因最後一招驚天動地的“萬劍歸宗”過度損耗內力導致力量反噬、新傷舊疾一同爆發而嘔血不止,昏迷一整夜至今未醒。

直到天光大亮,前來伺候的侍女一聲嚇破膽的尖叫方驚動了驛長和官驛侍衛隊。

驛長見此慘相瞬間頭腦空白,腦中隻有一句話在單曲循環——“完了完了完了……隻說聽到什麽動靜都別動,沒想到事情這般嚴重,我是抹脖子死的快還是上吊死的快?”

待看到雙手沾滿鮮血,臉色陰沉的能滴下墨汁來的安親王時,驛長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恐懼,嚎啕大哭著跪地請罪並迅速派人進宮通知了國主,而國主給他的答複卻是“你先哭著,我的人一會兒就到”,驛長奉旨哭嚎不已,不等宮裏的人來了他先幸運的哭暈過去,成功逃避掉安親王殿下眼神和威壓的淩遲。

現下,月下眠冷著臉坐在大廳裏,周身降到零度以下的氣壓壓迫著裏裏外外所有人,一聲不吭卻嚇得人腿腳發軟,沉淪於月下眠溫柔的微笑和溫文爾雅的氣質的傻人們終是意識到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安親王殿下不隻是一個豐神俊朗、隻擅風月的年輕人,他是一個有著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威嚴的大國親王,所有冒犯他的人都要有付出生命代價的覺悟!

如今跪在腳底下的人由不入流的驛長換做了白馬國蒼老地像橘子皮的老宰相,他痛哭流涕著,不知道他是害怕月下眠拿走他的小命還是心疼院子裏那碎成一塊一塊的白色大石板,總之他破了音的哭聲十分駭人!

最起碼駭到了膽小的喬上虞,老宰相兀然飆起的一個高音嚇得他一個哆嗦,手裏擦嘴用的白棉布沒拿穩掉到了地上,雪清歡又在無意識中將血噴在了衣襟上。

好吧,又是我洗!

喬上虞認命的跑去換了塊幹淨的棉布,回到床前的時候該洗的衣服已經不止外袍一件了,還有浸透的內袍,被掙裂的傷口湧出的血染了大片的裏衣……

我就知道我命苦~

抱來藥箱,用不用得著的都一樣一樣翻出來準備著……

老宰相也知道自己命苦,一看月下眠那副“本王不好過你們這群刁民統統別想好過”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打算小事化了,不扒下白馬國一層皮來他是不會走的!

“殿下請息怒,昨日讓殿下與……呃,那位姑娘……”好尷尬,記不得那姑娘姓什麽豈不是顯得自己很沒有誠意?!老宰相頓時急出一頭汗。

“安親王妃!”月下眠極為“善意”的提醒了他一聲。

“安、安親王妃?!”老宰相的聲音因為過度震驚而提高了八度,幾乎破音。

那女人做了安親王妃我們九公主怎麽辦?公主至尊,萬萬不能伏低做小啊!

“怎麽?閣老有異議?”

老宰相低著頭不敢看月下眠臉色如何,聽口氣便知好不到哪裏去,額頭上的冷汗流得“嘩嘩”響:“沒、沒……”才怪!本官勢必要將此事稟告國主得知!

“沒有便好。本王看閣老流汗不止,想必是體弱氣虛所致,呦~閣老怎麽還跪著,快快坐下說話,來,本王攙閣老一把……”月下眠嘴角勾起一抹相當冷豔的微笑,手指“噠噠噠”敲著桌麵,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不不不……不敢勞煩殿下……”老宰相活了六十多年,行動從未如此靈活敏捷過,躥向座椅的速度堪稱“動如脫兔”。

“如此甚好,不知昨日宴飲過後閣老睡得可好?可愜意?”月下眠表示自己真的是隨便問問,並沒有諷刺或者意有所指的意思,因為待宰的“魚肉”越放鬆就越容易大出血!

可看那老宰相突然變得金紙一樣蠟黃地老臉,想必他是誤會了什麽。

唉~老年人的心思就是要比年輕人重幾分,殊不知心思越重老得越快!你且先老著,本王可是要長久地留下這如花的美貌來討好小媳婦兒~

月下眠不懷好意的啜了口茶,隨手“當”的一聲將茶杯擱在桌上,果然又看到那老宰相驚弓之鳥一般哆嗦了一下,冷汗都滑到脖子上了。

明明睡得十分愜意,老宰相卻不得不擺出一副“睡得不好啊,殿下遇險下官感同身受、身臨其境啊,下官心痛的不要不要的啊”的淒慘模樣,方才風幹的眼淚再次“嘩啦”一下湧了出來:“昨夜殿下不幸遇險,國主憂心不已,本應親自前來看望殿下……”

月下眠涼涼的插了句“和安親王妃”。

“是是是……國主本應親自前來探望殿下和王妃,無奈要事纏身,因而遣派下官前來向殿下……和王妃請罪,官驛防備如此差強人意,實乃下官之過失,下官委實愧疚難當,下官聞王妃傷重不起,恨不能以身代之!鄙國願為昨日之過失承擔一切責任,還望殿下和王妃息怒……”

這蠻夷之地的人啊,真是什麽都敢說,一點避諱都不知曉,“以身代之”這種話也是能隨便說的?!

看到月下眠臉色表情越發陰森,雖不至於動手打人卻也差不了多少,老宰相終於意識到自己有些話可能說得不大妥當,正絞盡腦汁想著如何補救,卻聽到月下眠語氣冷漠的發話了——

“宰相大人的府邸畢竟遠離官驛,昨夜之事責任不全在大人,事實究竟為何本王心中有數,大人不必為某些不相幹

的人開脫。”

完了,看這架勢,安親王勢必是要搞死一批人給他的王妃出氣了!

老宰相抹了一把冷汗,幹幹一笑,厲聲吩咐候在門外的宮廷侍衛將那“玩忽職守”的驛長和官驛侍衛長帶過來。

“下官等玩忽職守,使得江湖賊子窺得殿下行蹤,闖入官驛驚擾了殿下,實在罪該萬死,請殿下息怒……”

驛長和侍衛長一滾進來便“撲通”跪倒,頭磕在地板上砰砰作響,口徑分外統一,堅稱自己是“玩忽職守”,咬死了“江湖賊子”就是不鬆口!

“玩忽職守?”月下眠冷笑,陰森森的表情幾乎要嚇暈老宰相,“怕不是蓄意謀害吧!”

“蓄意謀害安親王殿下”的罪名可比“玩忽職守”嚴重多了,後者不過判個死罪便能糊弄過去,延瑞建坤帝即使知道出過這麽一樁事也不好再說什麽,畢竟月下眠並沒有遇害身亡。

但“蓄意謀害”可就不一樣了,謀害親王本就是滿門抄斬的死罪,更何況這二人謀害的還是延瑞的親王,滿門抄斬一百遍都不足以平息建坤帝的怒火!

小小臣屬之地竟敢謀害君國親王,是不是嫌國祚太長不想幹了?!

白馬附屬於延瑞已有數十年光景,雖年年乖巧朝貢,但也不是沒想過鹹魚翻身,可惜有賊心沒賊膽,更重要的是沒有翻盤的力量。

先主不是昏君,現主也不是,但與延瑞兩代帝王相比還是遜色不少,建坤帝在位期間更是不遺餘力地打壓西域諸國,一派要給未來儲君鋪路的架勢,白馬隻好將鹹魚大翻身的美好願望不斷傳遞給下一代——在這個敏感的階段蓄意謀害前來祝壽的延瑞安親王,是想亡國呢還是想亡國呢?

因此,一聽月下眠這不懷好意的話,老宰相一口氣沒喘上來,“嗷”的一聲昏死過去,侍衛長也不甘落後地翻著白眼倒下了。此時驛長的意誌力倒是分外堅強,左右別人都暈了他還睜著眼,驚恐的要死卻偏偏清醒的不行,怎樣都暈不了,眼睜睜的看著恐怖的月下眠向他露出一個更恐怖的笑容,吐著沾滿了毒液的字眼。

“這事倒也不怪你,江湖賊子窺得本王行蹤,是本王引狼入室了,責任在本王,你說是不是?”

不不不……

驛長極恐至失語,隻會拚命的搖頭,唯恐自己這張嘴再說出什麽不恰當的詞匯被月下眠誤會,到時候抄遍了官驛所有官員雜役的九族都收不了場!

能說上話的都暈了,自己該怎麽辦?拔出蘿卜帶出泥,死一個他不要緊,將他背後的那些個人牽扯出來可就……不如我現下自我了斷,定死了“玩忽職守”這個罪名,免得整個白馬都遭難!

驛長下定決心,正要學著那些死諫之臣大聲辯白一番後觸柱而亡時,卻見內室轉出一名衣著豔麗,容貌比衣著更豔麗的男子,那人在月下眠耳旁說了什麽,月下眠一臉大喜過望的表情,丟下眾人跑進內室不見了蹤影。

那豔麗男子笑嘻嘻的看了他一眼,丟下一句“等死吧你”也跑了個無影無蹤。

我可以趁機逃跑嗎?驛長沒骨氣的想了一下,很快便將這個不靠譜的念頭拍走,他爬到老宰相身旁,又擰又掐,勢必要將人弄醒了給大家拿個主意出來。

老宰相偷偷咧了下嘴,堅決挺屍到底,再疼也不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