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屏風後美人出浴,纖細的身影印在屏風上,窄腰長腿,脊背挺直,勾勒著極致優美的身姿,清晰如許。

搭在架子上的幹淨衣服一件件被取走,月下眠若無其事的掏出手絹擦掉鼻血,順便將滴在桌子上的也抹幹淨,繼續保持著迷人的微笑,神態溫柔的看著領口緊扣、頗具禁欲氣息的雪清歡衣著整齊的從屏風後走出來。

“洗好了嗎?”月下眠見她臂彎裏搭著衣服,便說道,“放在門外的木架上,侍女一會兒會拿去浣洗。”

雪清歡照舊拒絕了:“自己洗。”

月下眠不再說什麽,跟著雪清歡去到院子裏,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撐著下巴看她打水洗衣服。

嘖嘖,清歡就連洗衣服都這麽好看!

雪清歡被盯得如芒在背,換了個角度躲開月下眠的目光,手裏的衣服顯然被當做了某人那張臉,抹上皂角粉使勁兒搓,搓來搓去……

月下眠揉了揉仿佛有點疼的臉皮,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啊,聽孫縣令說你昨晚險些嚇死他,你對他做了什麽?”

昨晚?

我做了什麽?

我什麽都沒做!

“屬下夜半時分拜訪孫縣令,忽聞其房中有女子小聲呼救,屬下以為他二人遭遇不幸便闖了進去,但是……”這事兒該怎麽形容呢,雪清歡想了想,接著說道,“他們沒穿衣服,沒受傷,未見賊人,隻是二人表情奇怪,屬下難以形容。”

沒穿衣服……難以形容的奇怪表情……

月下眠靜默了許久,幹笑兩聲:“原來如此,人不風流枉……中年,這不是你的錯。”才怪!

這熊孩子攪了人家春宵好事,沒動手打她真的是太給麵子了!

“以後……我是說還有機會的話,你再遇到這種呼救聲無需理會,嗯……那賊人是不會傷害弱質女流的,你切記,夜晚不適合登門拜訪……當然,我會將這種機會扼殺在萌芽中!”

“是。”雪清歡點點頭,將洗好的衣裳擰幹水,雙手拎起來一抖,衣袍上緩緩冒起稀薄的水汽……月下眠眼睜睜的看著那剛從水裏撈出來的衣物迅速蒸幹,隻有空氣中散發的皂角香味能證明它剛剛洗過。

清歡這一手,真是……絕了!

“殿下!”

月下眠正想摸一摸那雙神奇的小手,卻被一道聲音阻了下來。他憤慨的看向院門口,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心中的小人兒卻咬著手絹摳牆皮:“果然是天道好輪回!清歡昨晚擾人好事今天竟然報應到了我身上,掀桌!”

隻見一身材瘦削的藍袍文士穿過院子匆匆走來,白皙文靜的臉上滿是笑意,他遙遙拱手道:“殿下到訪數日之久,子棠有失遠迎,實在是怠慢了!”

原來是出門拜訪朋友的孫公子回來了。

“你少跟我來這套,兩年多不見你真是越發迂腐了!”月下眠嫌棄的擺擺手,表示不想聽這些客套話。

孫子棠了然,朗聲大笑,與月下眠極為親密的擁抱了一下,互捶肩膀。

孫公子子棠與月下眠是關係極好的文友,不過兩個人一年之內也聯係不了幾回,隻因這二人都是好動之輩,鮮有老

老實實蹲在家裏種蘑菇的時候,因此總也搞不清對方可能會出現在哪裏。

寄信容易收信難,最近的一次信件往來開始於四年前的冬至日,孫子棠給月下眠寄了封長長的信,等到月下眠看到信並打算回複的時候已經是三年前的秋分日,而孫子棠看到回信的時候更是推遲到了兩年前的春季——這兩人感情成功牽線一回,兩茬黃花菜都涼了!

自詡是月下眠青梅竹馬的喬上虞與孫子棠也很是熟識,隻不過關係不太好。

二人第一次見麵是在金陵,月下眠本著“有了新歡亦不能忘卻舊愛”的原則想要為喬上虞和孫子棠互為引薦,月下眠以為大家都是不拘小節之人,相互之間必定會相處得極為愉快。

果然,二人相處的極為不愉快!

路過一條花街柳巷時,月下眠眼尖的看到不遠處像隻花孔雀一樣的喬上虞正手賤去勾一個姑娘的下巴,尚來不及掩飾,此情此景已然被孫子棠瞧在了眼裏。孫公子一個箭步衝上去拍掉喬上虞的爪子,厲聲指責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道貌岸然,不知羞恥”,一向隨心所欲的喬上虞震驚過後不甘示弱的回敬他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如此互懟七八個回合之後,二人從此交惡,在其中牽線搭橋的月下眠則被二人互相指為對方的“酒肉之友”。

作為一個大好青年的月下眠表示很冤枉。

此次喬上虞留守京城,不隻是因為贛南環境不好,更是因為這裏是孫子棠的地盤,按他的話說,便是“去孫秀才的地兒,髒了小爺的鞋”!

沒有看到花孔雀的孫子棠亦是高興得很,趁著天色未暗,他興衝衝的邀請月下眠去縣裏新開的幾家詩文館和茶樓轉轉。

孫縣令怕皮尊肉貴的月下眠會遇到什麽危險,非要派一隊二十個侍衛跟著。雪清歡掃了這二十人幾眼,果斷拒絕了,眼神中滿滿的都是嫌棄。

孫縣令:“……”好歹也是幾條漢子!

孫子棠眼睛發亮的湊過去:“殿下,這位是你貼身的……內個嗎?”

月下眠微笑搖頭:“是,也不是,我們的關係更正經、更親密一些……”本王喜歡“貼身”這兩個字!

這樣一說就曉得了嘛!

醍醐灌頂的孫子棠立刻表情恭敬的上前拜見,拱手作揖道:“子棠見過王妃嫂夫人。”

我兒有前途!

孫縣令暗暗豎起大拇指。

雪清歡剜了孫子棠一眼,冷漠以對:“我不是。”

月下眠尷尬的將雪清歡推出門去,小聲對孫子棠解釋道,“啊哈~不是也快了,你知道的,姑娘家年紀小,臉皮薄……”

“殿下,屬下……”

“清歡快看,那是什麽?!”月下眠驀然驚呼。

雪清歡警惕的看過去,片刻之後回過頭來麵無表情的告訴他:“包子鋪。”

“嗬嗬,看錯了。”話題成功轉移。

“你真無聊!”孫子棠落後一步拉住月下眠,伸出左手做了一個握住的動作,見月下眠搖頭,他小聲說道:“我看不慣喬上虞是因為他舉止輕浮,調戲良家婦女可是違法的!既然殿下與嫂夫人好事將近,那性質可不一樣了,要不要小弟

助殿下一把?”

“這種齷齪之事我可不做,我要堂堂正正的追姑娘!”月下眠義正言辭且十分大聲的拒絕了孫子棠不懷好意的好意,負在身後的手卻悄悄伸過去,在孫子棠的手心裏寫了一個字。

“嘖嘖嘖~”孫子棠握拳,一臉“你這人真乃人麵獸心表裏不一的衣冠禽獸”的表情,與月下眠相視而笑。

……

“雪姑娘,這是子棠自己釀的百果酒,清甜可口,不上頭,不醉人,你嚐嚐……”

晚宴上,孫子棠無比熱情,對待雪清歡尤其殷勤,孫縣令憂懼交加的向他猛甩眼色,眼珠子都要甩脫眶了也不見有人理他,對方隻當自己是個瞎的,全然屏蔽老父警告的眼神,將自己寶貝的百果酒誇得天花亂墜,不斷向雪清歡勸酒。

孫縣令悄悄瞄了月下眠一眼,卻見他麵帶微笑,極為和善,絲毫沒有要怪罪的意思,在官場中沉浮了這麽多年的孫縣令頓時心裏沒了底。他想著若是月下眠神色不善也便罷了,到時他押著孫子棠向月下眠和雪清歡各自請個罪,聽聞安親王是個寬容和善的人,隻要以後小心翼翼恪守本分,月下眠八成不會過分追究。

可是眼下情形十分詭異,那安親王表情如常,看上去心情相當不錯的樣子,不僅沒有阻止孫子棠有些無禮的行為反而有火上澆油的意思,順著孫子棠的話向雪清歡勸酒,神情中還隱隱帶著興奮和期待……

安親王可是在計劃著什麽?

難道是要對孫家不利?!

啊!不會是皇帝陛下想……

可看他的模樣又不想是要對孫家怎樣的樣子……我的媽,到底發生了什麽!

想不通的孫縣令緊張糾結的臉色發苦,他嗬斥了孫子棠一番,警告他要有規矩,便告罪先行離開了,隨後直奔書房找來師爺秉燭夜談。

絲毫沒有感受到緊張氣息的孫子棠斟了一小盅百果酒,獻寶似的捧到雪清歡麵前,期待的看著她道:“快嚐嚐好不好喝。”

雪清歡實在被他煩得沒辦法,接過來飲了一口,在對方無比期待的目光中點頭道:“一般。”

多麽清奇的評價,真是酒評界的一股清流!

孫子棠抱著自己叱吒贛南酒界十多年的得意之作,難過得不想說話。

月下眠掃了眼雪清歡搭在膝上的黑袍,不出所料的看到上麵有一團暈開的酒漬,他笑道:“子棠釀的果酒雖帶了個酒字卻不帶絲毫酒氣,十分清甜爽口,最是適合不勝酒力的女子飲用,清歡,你方才可有酒醉之感?”

雪清歡愣了下,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喝下一盅酒竟然沒有感覺到絲毫昏昏然的醉意,驚訝之餘不禁對孫子棠的百果酒賞識了幾分,不算違心的讚了聲“好酒”。

“果然是好酒吧!我是讀書人,我怎麽可能騙人呢!”孫子棠高興的給她續了一盅,表情頗為憐惜的說道,“好酒不醉人,百果珍貴,雪姑娘慢用方能體會其中妙處……”

書生事兒多!

雪清歡突然想起明順翻眼皮表示不屑時的樣子,也學著翻了翻。無意間瞧見她翻白眼的月下眠頓時驚詫不已——

這孩子都會翻白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