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氏山莊的玄衣閣真心是個跟人命過不去的地方,雪清漾想在雪清宛手下保住月下眠卻沒能在玄衣閣的明槍暗箭下保住他,月下眠也終於知道雪清歡為什麽要對他說“很安全,別出門”的話——玄衣閣機關陣法的變化速度比孩子的臉還快,月下眠每次想出門走兩步透透氣之前都要做足心理準備,猜一猜現在的門外會不會有暗器機關突然啟動把自己射成一個馬蜂窩。

在數次隻是站在窗前就被突如其來的暗器擦破手臂和臉頰後,月下眠認為自己在練成金鍾罩鐵布衫之前不宜再見光,然而他毫無“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的自覺性,話剛對明順講完就立刻後悔了,因為被暗器戳兩下的痛苦比不上三日未見雪清歡一麵的痛苦,早知見麵如此艱難,何必當初要住進來!

明順說,這叫“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聽說雪清歡今天在花園與她二叔雪世華交流感情,月下眠便揪到一隻看熱鬧的玄衣與他相偕同往,原本想著與雪清歡來一場激情澎湃的偶遇,卻不料與大名鼎鼎的莊主雪明暇來了場“偶遇”。

既然相遇那就是緣分,月下眠認為這是上天見他這幾日可憐特地給他創造的機會,怎能讓它從手中溜走,遂主動與雪明暇見了晚輩禮,二人竟一見如故,但礙於雪明暇曾與先帝是一對好基友的關係而未能結成忘年之交,頗感遺憾的兩個人共同前往明事堂敘舊。

朝野上下都如雷貫耳的雪氏山莊莊主雪明暇是個發須皆白、性情爽朗的老人,他出身於白衣閣,一生都在書卷氣文墨香中修身養性,與朝廷文淵閣的兩位大學士並稱“天下三鴻儒”,其學識之淵博令天下人難以望其項背,其為“三鴻儒”之首當之無愧!雪明暇終年一襲白衣端的是仙風道骨的風範與寬容博大的氣度,沉澱的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慈祥和善的痕跡,任誰見了都忍不住想要與他親近,他仿佛是個天生天養的長者。

月下眠以晚輩的姿態坐於下首,一臉文化人式乖巧的模樣。然而麵對如此和藹可親的老人他竟緊張得出了一身冷汗,因為對麵這位長者不隻是普通的文學大家,他還做過皇帝陛下十四年的老師,更可怕的是,他是雪清歡的親祖父,親的不拐一道彎的那種親!祖!父!

親祖父啊,可以決定婚姻大事的那種嫡係親戚喔~討好他可是件一本萬利的好事!

月下眠緊張著又興奮著,他的狐狸尾巴止不住的顫抖……

雪明暇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既然有求於人自然要有求人的態度,態度讓人滿意了才能考慮要不要幫他。顯然,他現在對月下眠的乖巧感到很滿意,便也不推辭,以長輩的身份坐在上首,二人相談甚歡。

“說起來與殿下也不算是第一次見麵,老夫還記得二十多年前先帝尚在時曾與殿下有過數麵之緣,幼時的殿下已是聰慧過人,若先帝能看到今日的殿下,必然是欣慰至極。”雪明暇笑道,他與先帝是老朋友,和月下眠之間屬於“你小時候我抱過你”的那種關係。

“雪先生對父皇與晚輩皆有教導之恩,晚輩應當對雪先

生稱一聲‘老師’,先祖考大行前曾多次叮囑父皇與晚輩要時常探望老師,無奈父皇國事纏身,晚輩又……不甚爭氣,此事拖延至今,晚輩著實心中有愧,還望老師海涵。”

看到月下眠無比誠懇的表情,雪明暇險些就相信了他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仔細回憶一番便不由得在心裏暗罵,“小兔崽子,你三歲以後老夫就再沒見過你,什麽時候對你有過教導之恩了,你這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倒是得了你祖父兩代人的真傳不假!”

雪明暇與月下眠都笑哈哈的看著對方,一個慈祥一個靦腆,氣氛相當融洽,仿佛對麵那人跟自己真的是至親祖孫。

堂中陪坐的人有很多,雪清歡的兄弟姐妹有之,叔叔姑姑有之,人人一臉微笑,靜靜地看著雪明暇和月下眠舌燦蓮花裝十三,唯獨雪清歡不在。

月下眠暗歎,幸好清歡不在,她拆台的功力太可怕,本王今天能不能活著離開明事堂還是個未知數,她若在這裏搭話,本王是一定得橫著出去!

雪明暇沒有將雪清歡喊來隻不過是覺得有些事不方便當著她的麵直說,卻不料被月下眠鑽了個空子。

雪明暇率先發出了套話第一彈:“殿下身負驚世之才,當是年青一代的潛淵之龍,莊中眾白衣對殿下敬慕已久,殿下此次大駕光臨可是稱了他們的心意,少年上進老夫甚慰之,隻是不敢誤了殿下的大事。”所以你趕緊走吧!

“多謝老師慰勉,晚輩自當振奮,晚輩願與眾位白衣高士相勉勵,共敘詩話,以取長補短。”本王就不走!

“聽聞公主殿下外出遊玩久久未歸,老夫願率雪氏山莊為陛下盡綿薄之力,以助殿下和公主早日回京。”你妹妹丟了,你不打算找找嗎?

“阿婭自幼長於深宮,年過十五仍稚嫩頑皮、不解百姓疾苦,此次離京恰是令其成長自立的佳機,這也是父皇與她母妃的心願。”月下眠表示並不打算找而且還想再多住幾天讓她自己去玩。

“殿下所言極是,年輕人當自立自強方得人生堅韌。”

雪明暇疑惑雪氏山莊除了雪清歡還有哪裏如此吸引他,致使他死皮賴臉不肯走,千裏迢迢來廣陵到底想做什麽!他有些懷疑的看向月下眠,卻看到對方似笑非笑頗有深意的神情,不由得心中微凜,便讓一眾男女散去,他要與月下眠單獨談話。

雪家公子姑娘陸續走出大堂,關上門後卻上房的上房,趴門的趴門,圍觀“頭一個可能成為未來雪家女婿的皇子”的眾人將明事堂圍得水泄不通。

無奈明事堂過於高大寬廣,玄衣閣都去圍觀雪世華與雪清歡的絕世對戰,圍觀八卦人群隻能看見雪明暇和月下眠臉上的表情,卻聽不清他們說什麽。

隻見雪明暇說了一句什麽話,月下眠露出一張憧憬臉,有人艱難的辨認著二人的唇語向眾人傳達著八卦。

月下眠星星眼,“因為你家的人都很牛啊,什麽都會,朝廷正需要這樣的人才,人生在世應當發光發熱,為國家、為民族、為蒼生……奉獻自己。”

雪明暇嗬嗬一笑

,“不去,有你一個就夠了,別糟蹋我家的姑娘小子,我們在江湖上發揮的光熱剛好能夠一方百姓夜裏點燈冬天取暖。”

月下眠換上真誠的表情,“我家清歡一個人在京城可寂寞了,需要人陪。”

眾人怒,不要臉!

雪明暇皺眉,“什麽時候樂言成你家的了?你再說一遍,老夫保證不代表你祖父打死你。”

月下眠搖著尾巴笑成眯眯眼,“能不能看在先祖考的麵子上給本王一次機會?本王是個有顏有錢有房有車將來還有權的好男人,如果您老人家喜歡我,就把您孫女雪清歡嫁給我,我們一定給您生更好看更聰明的猴砸!”

雪明暇捋著胡子笑,“原來是這樣啊!殿下在這裏住的好不好?不好就行,有什麽需要都憋著,住宿費照收!”

月下眠搖頭,“您不能岔開話題。”

“老夫高興!殿下再住下去咱兩家的絲綢生意可就要黃了!”

“就算您這樣講本王也不會走的!”

雪明暇放下茶盞,“湖皺錦漲價一倍。”

你漲了皇宮織造局可不會給本王漲啊,本王不想賠本的說……

月下眠有點蒙:“這樣不太好吧……”講真,這老頭兒沒本王的先祖考慈祥!

“老夫家的綢緞,老夫說漲就漲!”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您高興就好,本王就當是清歡的聘禮了!

雪明暇笑著搖頭,暗道,“兔崽子還是太嫩了,你道老夫製造這場偶遇容易嗎!”

最終月下眠也沒有得到雪明暇的首肯,雪明暇也沒有問出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二人決定改日再約,吃瓜群眾也跟著無趣的散了。

雪清歡與雪世華的對決仍在繼續,月下眠遠遠的看了一眼卻差點被暗器穿了個透心涼,路過的玄衣的帶領他有驚無險的回到閣樓裏。

明順點上燈,卻見窗邊站著一隻尾部暗灰的白鴿子,“殿下,是尋香鳳。”

聞言,月下眠有些沉鬱的臉露出一抹焦急的神色,連聲道“快,拿來看看”。

他展開明順遞來的紙卷,仔仔細細看了兩遍,突然笑起來,“好!辦得漂亮!”

說罷,他將紙卷放在燭火上燒成灰燼,明順把瓶中香放在尋香鳳麵前晃了晃,隨後開窗放走了它。

另一邊,世安姑姑抱著一隻黑鷹走進明事堂,向雪明暇稟報道,“方才小黑抓到一隻鴿子,是很罕見的尋香鳳,落在了安親王的閣樓上,紙上寫了江州府附近的兩個鎮名和四個數字。”

“你們拆了?”看到雪世安點頭,雪明暇不甚滿意的斥道,“以後切莫如此!”

“是,但是……”世安欲言又止,眉眼之間盡是憂色。

“雪家樹大招風已不是幾百年的事,千年時光,多少次動蕩都闖過來了,先人有法子我們豈能落後。世安,勿急,勿憂。”雪明暇拍拍她的肩膀,言辭盡是安撫。

雪世安看著這個堅毅的老者,胸中一熱,用力點了點頭:“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