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長陵已有兩日,月下眠仍舊惦記著那個沒來得及順走的水青小瓷瓶,以及熊孩子月下婭。

“好高興,勞資終於擺脫了麻煩精!”

月下眠興奮之下難免有些口不擇言,明順向他丟了兩個大白眼,“要找人的也是您,嫌人煩的也是您,要把人丟在長陵的也是您,走了又惦記著的也是您……”怎麽那麽難伺候呢?

月下眠笑嘻嘻的揚起了小巴掌,明順的後腦勺響起“啪”的一聲,“小夥子你很不錯嘛,都敢跟本王懟白眼了,雖然本王很看好你但是你的工錢沒了,知道嗎!”

“奴婢剛剛說的是您打算讓公主殿下在長陵待多久?”明順恬不知恥的說著早已編造好的謊言。

“待到她大婚日子定下來為止,你要去陪她嗎?”

“不不不……奴婢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可以不要嗎?本王有清歡一個就夠了,真的不需要你,本王的王陵就那麽丁點大的地兒實在放不下你。”皇家陵園很大,但由於占地麵積和個人分配的問題,除了帝後合陵以外的其他人占地麵積很有限。

“奴婢可以站著,隻占一雙腳掌大小的地方就可以了。好了殿下,該話題結束吧。”

月下眠再次笑嘻嘻的揚起小巴掌,明順的後腦勺再次響起“啪”的一聲,“小夥子你很棒棒嘛,都敢結束本王的話題了,雖然本王很看好你但是你一百年後工錢也沒了,知道嗎!”

公主殿下說的沒錯,這就是一個喜歡扣人工錢的小氣鬼,說好的言論自由呢?!

“清歡呢?”月下眠忽然發覺少了一個人。

“不知道,剛才還在。”明順瞄了右手邊一眼,自己也說不清楚雪清歡什麽時候消失的。

“停車等一會兒吧。”大概又去處理跟蹤者了。

月下眠在車裏躺下,翹起了二郎腿,伸手從軟榻底下的一堆話本裏摸出一本來,也不看書名,便打著哈欠翻開了。

停了約摸一刻鍾的時間,雪清歡便回來了,手上拿著一塊血淋淋的東西,明順嚇得像兔子似的跳開,離她遠遠的。

“殿下,屬下發現了暹羅人。”雪清歡將手裏的東西拿去給月下眠看。

“……”月下眠手抖了抖,將折扇合起來挑著那塊東西放到眼前琢磨了琢磨,恍然說道,“這是人皮啊……也不知是鄭晨鳧還是婉提拉自作主張,他們竟也要插一腳……不過這個真的不用拿回來給我看的,你收好。”

月下眠將人皮還給雪清歡,鼻尖縈繞著濃濃的血腥味。

“暹羅人的皮,送給殿下。”雪清歡很大方的人皮放回了他的折扇上,亮晶晶的眼睛似乎在問他“你喜不喜歡”。

月下眠綠著臉說不出話來:“……”暹羅人的皮就不是人皮了嗎?本王可不可以不要,好可怕啊!

“殿下不喜歡?”雪清歡有點小小的失望,第一次送禮就被嫌棄了。

不喜歡啊!

會腐爛,還會發出奇怪的味道,更重要

的是好嚇人,本王真的沒有收藏人皮的愛好!

然鵝,就算是嚇死本王也不會拒絕的!

“喜歡!你看這紋理,你看這膚色,你看這厚薄程度,你看這刀功,無一不是精雕細琢,真真是巧奪天工啊!”月下眠小心翼翼的拎起人皮,強顏歡笑,他剜了明順一眼,威脅他再不吭聲助攻就把人皮貼他臉上。

“啊,對對對,這人皮裁得好,殿下一定很喜歡!”明順躲在小白馬身後猛點頭。

“嗯,我很喜歡,謝謝清歡。”月下眠站起來按住雪清歡的肩膀,在她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隨後將人皮往明順那邊一扔,說道,“拿小兜兜收好,回去給本王裱起來,丟了本王就扒了你的皮裱起來!”

“呃……我的老母哦~”濕漉漉帶著血腥味的人皮“啪嘰”一聲貼到臉上,明順不爭氣的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雪清歡沉默了:“……”有那麽可怕嗎,手感很好啊。

數日後,外出“尋找神醫治眼睛”的月下眠如同出行時一樣悄悄摸回了京。

雪清歡去西郊鬆樹林查看了一回,發現那裏有大火灼燒過的痕跡,地麵上留下許多夜行衣和兵器的碎片,四處都是腳印,幾乎看不出原貌,慶王府埋屍的坑中也被翻開,裏麵空空如也。

她問了旁人才知道,慶王離開的那天晚上,西郊鬆林有數名江湖人打鬥廝纏,似乎是為了地裏的寶藏,後來不知怎地就起了火,那幾名江湖人都被燒死了,有些人去那裏尋寶,連根毛都沒找著。

聽雪清歡如是而言,月下眠冷笑道,“月下樘做事果然很有一套,埋了又挖出來燒了,誰知道是書生還是練家子,寶藏這手好啊,騙了多少人替他毀滅證據。”

雪清歡若有所思。

沒過多久,皇帝陛下召月下眠進宮“敘舊”。

月下眠也對皇帝陛下講著早已編造好的謊言,他在禦前慷慨陳詞,皇帝陛下看他的眼神中滿是“編,接著編,朕看你個小兔崽子能編出什麽花樣來”的蔑視。

“小七,你眼睛治得如何了?”編,使勁編!

“回父皇,尚佳。”編得真假莫辨,本王自己都信了。

“那便好。錯過瓊林宴但也罷了,但作為春闈考官,新科進士都是你的門生,不可不接受拜見,你且回府準備吧。”皇帝陛下不耐煩揮揮手讓他趕緊走,熊孩子真是礙眼!

“父皇,兒臣不是不願意回府,實在是安親王府早已今非昔比,白馬公主在府中作威作福,兒臣等不堪忍受哇!”月下眠理直氣壯的打著小報告,勢必要將白馬公主一舉趕出王府,如果同時能讓吳氏兄妹也一起回家那就更好了。

說起吳家表哥,月下眠又是一臉的糾結加不滿,這世上文不成武不就的除了月下婭還有一個吳驃,他就是標準的無文化、無人品、無顏值的“三無產品”,沒有什麽本事卻還特別喜歡勾搭大姑娘小媳婦,說是前來參加科舉考試要錄個功名,實則隻參加了一場考試便不見了蹤影……月下眠想不明白他是來做什

麽的,這是除了皇帝陛下以外,唯一一個月下眠猜不透的人,甚至連他做事的動機也猜不到——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就是這麽厲害!

白馬公主曾三番五次想要將吳氏兄妹趕回老家去,卻被吳驃和吳淼淼以“我二人是安親王殿下的表哥表妹”的理由給懟了回去。

白馬公主玩不轉延瑞人的親戚關係,故認為吳淼淼說的很有道理,她若將吳氏兄妹趕出府去,必將成為天下人的笑柄,他們吳家是安親王的母族,像白馬公主這樣不睦親友的媳婦他們是絕對不會接受的。

殊不知已被驅逐出族譜的吳氏根本管不著安親王府的家事,吳氏兄妹也算不得月下眠正經的表哥表妹,但安親王府的人樂於看到白馬公主被吳氏兄妹騙的團團轉,狗咬狗總比反過來對付自己人的好!

“白馬公主……”皇帝陛下似乎已經忘記了還有這麽一個人,他皺著眉頭思考了許久才對月下眠說道,“你先回去,此事朕自有主張。”你能有什麽主張,還不是想騙本王先回家待著,省的來煩你!

“是,兒臣告退。”月下眠表示不開心,不開心禮數就不周全,他很隨便的抬了抬手告訴皇帝陛下“我走了”,拉著雪清歡欲離開奏疏殿。

“站住!你跟朕說話就是這種態度嗎?”好想打死這隻沒大沒小沒規沒矩的小兔崽子,這是求人辦事的態度嗎!

然而並沒有人理他,月下眠的手已經摸到了鎏金雕花的殿門,皇帝陛下頓時暴躁,對準他的後腦勺“咻”的就把朱砂筆扔了過去,雪清歡抬手穩穩的捏住,將甩出來的朱砂強行扭轉到一旁的盤龍柱上,金色的龍身濺上了幾滴血一樣的朱砂。

福全顛顛兒地跑過去從雪清歡手裏把朱砂筆接過來還到了皇帝陛下手裏,皇帝陛下失望的將它架在了筆格上,心道朕還想換隻新筆,一個兩個的不配合,不開心!

朱砂筆一扔一撿的工夫月下眠已經帶著雪清歡走遠了,皇帝陛下一巴掌掀翻了龍案……上的鎮紙,怒道,“你看看他,這是和朕說話應該有的態度嗎!朕是他的父皇,有他這樣和父皇說話的嗎!”

福全點頭哈腰:“不應該不應該,沒有沒有。”

“逆子!真是逆子啊!福全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您位高權重,您說的都是對的。

“逆子!讓他走!朕再也不想見到這個逆子了!”皇帝陛下的台詞持之以恒的不肯換一換。

“陛下,您去年這樣說過很多次了。”福全不怕死的上前說道。

“福全。”

“奴婢在。”

“扣你工錢信不信?”皇帝陛下的老巴掌揮上去,福全的後腦勺響起來“啪”的一聲。

“陛下,您四十年前就這樣說過了,奴婢的工錢已經扣到五百年後的了。”福全委屈的皺著老臉,皺成了一朵雛菊。

“……”皇帝陛下默了默,憤憤地說道,“皇陵沒你的地兒了!”

“……”這種話奴婢已經聽了四十多年了,您高興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