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雪清宛一言不合突然動手,月下眠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好死不死的戳到人家痛腳了,雪清宛揚起的掌風已經刮到了他臉上,再不跑就真得命喪小樹林了!

但是!

月下眠竟然站著不動,一臉“本王要是怕了你本王就跟你姓”的表情,雪清宛一瞬間對他產生了一丁點兒欣賞的感覺。

其實月下眠內心的小人兒已嚇暈在牆角,本王也想跑啊!本王也很惜命啊!本王還想娶清歡呐!但是本王也是男人啊!本王不要麵子啊?!

“雪清宛!”

突然有人大喝了一聲。

雪清宛一頓,目光尋向聲源處,看到那人他明顯愣怔了一下,然而卻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果斷一巴掌將月下眠拍飛。

月下眠驚悚:“……臥槽?!”居然真的拍飛了,本王是不是應該配合著吐口血暈一暈什麽的?話說真的疼啊,疼得快要吐血了!

然而血也沒有吐出來,他也沒有暈過去,卻撞進了一人的懷裏。

“殿下!”居然是被月下眠和雪清宛一起支開去繞了京城一大圈的雪清歡。

月下眠驚喜之下一瞬間便做出了一個他這輩子認為自己做的最最正確的反應,其反應之迅速、表演之逼真唬得雪清宛和雪清歡一愣一愣的,兄妹二人當真就相信了他,雪清宛甚至為自己的力量和月下眠的柔弱而感到震驚。

他吐了一口老血,氣息奄奄對對雪清歡說道:“唉~我現在基本算是個死人了,所謂鳥之將亡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你聽我講幾句心裏話吧。”

雪清歡擔心的看著他,點頭:“你說。”心脈如此強有力這人怎麽就要死了?

“唉~想我於世間庸庸碌碌無所作為,苟活二十餘年卻身無一技之長,無妻無子無家無業,一時想來我心中甚是慚愧……”

“你有安親王府。”

“唉~安親王府眾人都是身外之人,生不同寢死不同穴,來世誰又記得誰,誰又會認識誰,誰又高高在上,誰又低入塵埃……”

雪清歡雖然很驚詫於月下眠臨死了文采還如此爆棚,但想想他也真是太可憐了,上次他不是說他來生是要投生成狗的麽,安親王府的狗可都養在柴房那一片,吃不好睡不好還要看門護院,與現在高貴舒適的生活相比確實慘不忍睹。

她再次摸了摸月下眠的脈搏,還是超乎想象的強勁,雖然心裏的疑惑已經爆表,但月下眠死拉著她的手不放,也不知道一個將死之人哪來的那麽大力氣。

然而,本著臨終關懷的目的,雪清歡還是安慰他說,“你還有屬下。”

“臨死之前能聽到你這樣說我真是太高興了!”月下眠嘴上說著高興,臉上的表情卻憂愁的像個小老頭,“等我死了以後,你就可以回到廣陵,回到雪氏山莊,與你哥哥和家人過無憂無慮的日子了,真是替你高興~”

無憂無慮……好像不太可能,畢竟月下眠是在自己受雇期間橫死的,既非病故又非戰死,這處罰恐怕是免不了的了。

雪清宛也覺得自己過分衝動了,萬一月下

眠真的死了,受苦的還是雪清歡,遂說道:“你放心的去吧,你是我殺的,樂言的懲罰我自會替她承擔!”

月下眠:“……”你居然不光打本王,還詛咒本王早死,實在是太過分了!

“殿下且去,屬下自會複仇。”

說完,雪清歡感覺有點不太對,她若是幫月下眠報仇那豈不是要殺了雪清宛?雖然她對雪清宛今天的作為感到很生氣,但是她又舍不得殺了雪清宛,就像舍不得月下眠死一樣,她抬頭看向雪清宛,果然看到對方一臉“剛剛你說什麽我沒有聽清現在你再說一遍我保證不打死你”的表情。

都說忠孝難兩全,忠情也很難兩全啊!

那這仇……還報不報了?

雪清歡摟著月下眠的脖子默默糾結了好久,就在月下眠即將被她勒死的生死邊緣她突然靈光一現,想到一個兩全的主意。出於忠義道義,月下眠的仇是一定要報的。出於情義,月下眠的仇是不好報的。她可以先全忠義道義再全情義——先殺了雪清宛給月下眠報仇,在自裁以全兄妹之情。

嗯,好主意!

“樂言,你先回去,待我把他埋了便去找你。”雪清宛等不及聽雪清歡的“好消息”,他隻想趕緊處理掉月下眠好帶著雪清歡遠走高飛,去哪裏都好,最好是深山老林人跡罕至的幽僻之地,這樣他兩個人就可以長相廝守無人打擾了。

這樣不好吧?本王還沒有死透你就要把本王埋了?!

月下眠趕緊咳兩聲證明自己還活著,雪清歡的注意力再次被他吸引過去,他拉著雪清歡的手說道,“唉~若是你能答應嫁給我,衝衝喜,讓我心裏高興高興,或許我還能回光返照多熬一段時間……”比如五六十年,甚至七十年也不在話下!

“清歡,你能不能答應我?”快說你能答應!

“答應什麽?”這句話後麵不應該開始交代後事了嗎?怎麽這就問問題了?雪清歡有一點點懵。

“答應嫁給我,否則我很快就死了,自古忠情難兩全,我不想為難你……”月下眠內心的小人兒氣鼓鼓,剛剛不是說過了嗎,你到底有沒有在聽一個“將死之人”的臨終遺言?太不尊重生死之事了!

話說到這份上雪清宛再傻也能聽明白了,這人根本就是裝的,他的傷頂多是胳膊肘擦破點油皮,那口老血九成九是咬了舌頭假冒的!

月下眠你個賤人!

一定要阻止樂言被這賤人欺騙!

但他這次的反應居然沒有雪清歡快。

“答應。”原諒她對一個將死之人的同情心,更何況是月下眠,她對月下眠總是要心軟幾分。

雪清宛:“……”我沒聽錯吧?我是不是已經氣得耳聾了?

月下眠臉皮抖了抖,“真的?”感覺膨脹得小樹林要放不下本王了怎麽辦?

“嗯。”雪清歡點頭。

“好!”等的就是你這個字,也不枉我差點被那小賤人活埋!月下眠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當之勢從袖子裏摸出一張疊的方方正正的紙,抓起雪清歡的手在唇邊的血跡上抹了一把,“啪嘰”在紙上按下一

個鮮紅的指印。

雪清歡很懵:“……”預感不詳。

雪清宛眉梢抖了抖,他將穴道解開,欺身上前要在月下眠胸前補一掌,這次絕對可以一巴掌讓月下眠死得透透的!

“你想讓清歡做寡婦嗎?”月下眠揚揚手裏的紙,睜大眼睛一臉無辜的看著雪清宛,“她可隻有十九歲喔~”

“有本公子在她做不了寡婦,但你很快就要做鬼了!”雪清宛劈手抓向那張紙,孰料月下眠的動作竟驚人的迅速,瞬間將紙塞進了衣襟的口袋裏。

真是賤人!

雪清宛氣的眼角通紅,左手作爪狀抓向月下眠的脖頸,想要擰斷他的脖子以解心頭隻恨。

“別鬧!”雪清歡拍開他的手,有些不高興的看著雪清宛。“你過分了。”

“雪清歡你竟然幫著一個外人?!厲害了,我的妹!”雪清宛揚起手要抽雪清歡一巴掌,想了想又放下,沒舍得真呼上去。他真心感覺自己這一天起碼得老十歲,現在就已經出現了耳鳴眼花頭暈腿軟等老化症狀……他深吸一口氣,將月下眠一把揪過來,忍住要自我爆炸的衝動相當“和藹”的教育著不懂事的妹妹,“這個人,你就這麽相信?你知道他騙了你多少?我隻是怕傷害你才不忍心告訴你,我不說不代表他沒有做!”

雪清歡疑惑的看向月下眠,問道:“騙我做什麽?”

月下眠更疑惑:“我騙過清歡什麽?”

雪清宛的臉色比方才還要難看一百倍,月下眠往後退了一步,迅速在腦海中回憶著自己二十五年來做過的所有好事壞事大事小事……

月下眠眉心一皺,好像想起了什麽,他張口欲言,但雪清宛沒有給他自首的機會,“建坤二十四年,京郊的刺客是從哪裏來的?”

月下眠歎了一口氣:“我找的。”

“建坤二十五年,江州府潰堤,別岸村的李二夫婦是如何落水的?”

“我給了錢,告訴李二如果他倆沒命了,他家會一生榮華。”

“同年,皇帝為什麽非見樂言不可?”

“我讓宮裏的人告訴福全,安親王身邊有個女侍衛十分漂亮,家世背景相當雄厚,安親王想要將她納為妃妾,福全自然會告訴父皇。”

“建坤……”

“我是真心想要娶清歡為正妃,從父皇見過她之後我再也沒有騙過她任何事任何人,我對天發誓!”月下眠三指朝天,看著雪清歡道,“我真的再也沒有騙過你,你相信我,剛開始我隻是……”

“樂言,他這種人你還要相信嗎?”雪清宛一腳踢向月下眠的膝蓋,卻再次被攔下,“樂言,你做什麽?!”

雪清歡掃了他和月下眠一眼,麵無表情,十分冷漠道,“鬧夠了,回去吧。”

說罷,她轉身向樹林外走去。

這些事雖小,但曝出來也夠月下眠喝一壺了,他看著雪清歡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心裏一涼,快步跟上去想要牽她的手,卻被雪清歡一下躲開了。

完了,死在自己手裏了!

月下眠極度憂傷的暗暗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