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鄭王府的管家鄭伯帶著一口紅木小箱子登門造訪安親王府,言明鄭晨鳧於今晨天色初亮時安然無恙的回到了鄭王府,但由於身體疲乏,便令鄭伯帶了一份禮物代他前來感謝月下眠對靜雅郡主的關照。

月下眠笑了笑,拍掉明順那雙看著跟錢掛鉤的東西就癢癢的爪子,斷然拒絕了鄭晨鳧的禮物,雖然他與鄭伯說話時的措辭語氣都很是客氣,充滿了對鄭晨鳧的敬意,但神態舉止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氣勢。

鄭伯一時竟被嚇住,張口無言。

明順咬著手指頭,一臉震驚的看著月下眠,越發好奇他昨晚到底經曆了什麽不為人知的重大事件,竟然讓一個“守財奴”對錢的興趣直線下滑,這就像青樓對恩客不感興趣了一樣……呸呸呸!太貶低殿下了!明順在心裏給了自己兩巴掌,換了一個比喻,這就像皇帝陛下對權力不感興趣了一樣……奴婢該死!奴婢有罪!奴婢不該貶低皇帝陛下!明順在心裏打了自己一頓板子。

總之,殿下的行為真真是駭人聽聞!極其可怕!

然而,明順表現出來的遠遠沒有他的內心那麽豐富,他隻有一個表情,那就是麵無表情!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麵對那隻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的紅木小箱,他從未想過這世上竟然還有進了安親王府的大門還能再跑出去的金銀財寶,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鄭王送來的東西一定是好東西,殿下為什麽不收?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明順一上午都在糾結這個問題,比鄭伯還糾結。

鄭伯糾結的卻是麵子問題——

鄭王是什麽人?

當今皇帝陛下的拜把子兄弟,延瑞國唯一一個異姓王,三代世襲罔替的爵位,是他和當年還是代王的皇帝陛下打下了建坤朝的江山!

他還是暹羅王妃最尊敬的義父,是暹羅王的座上賓,是他在安國公府覆滅和吳皇後失寵之後扶持幼小的月下眠長大成人!

如今月下眠鹹魚大翻身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不但沒有感恩戴德反而忘恩負義,竟然敢拒絕接受鄭王送給他的禮物!鄭伯感覺自己的老臉好疼,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鄭王送出去的東西還會被人拒絕,還是當麵拒收,而且對方還是個小輩,這多打臉,簡直打得“啪啪”響,一點麵子都不給!

但是,鄭伯能怎麽辦?!他敢怎麽辦?!他隻是一個小小的管家而已,在鄭王府裏是下人,在安親王府裏更是下人,甚至鍾叔的地位都要比他高一截,隻是因為他的主人是個王,而鍾叔的主人卻是獨一無二的親王。

一字之差,天壤地別!

月下眠早已今非昔比,從前人人都可以不把他放在眼裏,如今人人都得仰首高看他一眼,有些話已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肆無忌憚的說出口的,他也不再是那個任由旁人指責的安親王——身兼禮部侍郎和吏部衙門吏部司郎中

雙職,一掌科舉,一掌階品俸祿,誰敢得罪他?除非那人反 社會,不想在朝堂上混了!

唉~此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鄭伯悄悄歎了口氣,從前一直不怎麽將月下眠放在眼裏的他如今卻心有戚戚,他小心翼翼的坐在堂下,抱著那口紅木小箱頗有些尷尬,掛著一臉幹幹的笑容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鄭伯像石雕一樣坐著不說話,月下眠也沒有什麽話想要跟這個一向高冷的老漢講,他完全沒有想要引出一個話題的欲望,隻默默地盯著紅木小箱發呆,腦子裏天馬行空的想象著裏麵到底裝了什麽值錢的寶貝——

是珠寶首飾嗎?是金的呢還是玉的呢?金的可是土氣了些,配不上我家清歡寶寶的氣質,玉的才稱人呢!然鵝清歡也用不上呐……如果是支黑玉發簪就好了,清歡戴上它顏值一準兒又上升一個檔次,將雪清宛那小賤人踩在腳底下狠狠**!

啊,不會是神兵利器吧?這麽小……短劍?匕首?峨眉刺?袖刀?若是沒有雪家出品的好用本王可不要!可要是清歡喜歡怎麽辦?剛剛拒絕得太早了,臥槽好後悔啊!

嘖嘖,難道裏麵是一大塊生鐵?生鐵可不是很值錢,要是隕星之類的倒可以考慮考慮……雪家玄衣閣正在找尋玄鐵和寒鐵,這可是一個給自己加分的好機會!雪家主總不能再說本王用假畫換媳婦了吧~奶奶個腿兒哦,拒絕的那麽幹脆真的好後悔的說!

……

麵容相當超脫淡然的月下眠內心的小人兒卻已經將口水流成了一條河,為自己剛剛果斷拒收的行為後悔得抓心撓肺!

但禮物這種寓意深長的東西也不是說收便收、什麽人送來都可以收下的,月下眠自認為自己是個有原則、有腦子、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社會五好青年”,雖然悔得五髒六腑腸子什麽的都打結了但也沒想過要反口接受鄭晨鳧送來的禮物,尤其是在這個皇帝陛下和鄭晨鳧關係變得極其微妙的、一不留神就會載入史冊變成曆史人物的時期裏,鄭王府的東西對月下眠來說便是一鍋燙手的山芋——唉~可惜了,本王可是很怕燙的!

月下眠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戀戀不舍的將視線從紅木小箱上挪開,脆弱的琉璃心“嘩啦”一聲碎了一地。

早飯的香氣從門外悠悠飄進來,月下眠看到端著托盤的雪清歡走進屋時眼睛頓時亮了八度,他“噌”的一下站起來,小跑過去接過早飯,乖巧的擺好雪清歡和他自己的碗筷,想了想又將靜雅郡主的那份也擺好了,又想了想還是沒把明順的擺好。

雪清歡:“……”莫名勤快。

明順自己默默地擺好碗筷:“……”您這不是搞歧視呢麽?!

被邀請一同進餐的鄭伯驚悚的擺了擺手,一臉震驚的縮在憑幾裏打量這尊卑不分的三隻生物,暗地裏猜測安親王府是不是已經窮到請不起侍女小廝、凡事都得安親王殿下親自動

手做的窘迫地步了,不僅早飯要與內侍同桌而食,難道夜裏還要與明順同床而寢不成?!他活這麽大歲數還從來沒見過比下人還手腳麻利的主人,真真是京城一大奇觀!極其可怕!

精神不在狀態的靜雅郡主尋著飯香從院子裏幽幽飄進來,看她發式妝容皆精致,但臉色卻黯淡得十分明顯,眼圈泛青,眼角微紅,整個人像一隻華麗麗的縹緲遊魂,隨時都會飛升成仙的那種。

鄭伯趕緊跑過去扶著她的手臂,“哎呦~郡主您這是怎麽了?”

“鄭伯?!”鄭伯的出現像是給靜雅灌了一碗雞血,鬥雞血。她瞬間滿血滿藍原地複活,眼睛裏一下子便充滿了奪目的光亮!靜雅驚喜交加的看著眼前的老者,激動得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是父王讓您來接我回府的嗎?”

“正是!王爺一大早便回府了,除了麵容有些疲憊外並無其他異常,郡主寬心便是!”鄭伯笑容滿麵的說道,看到一夜未歸的靜雅他很是高興,卻又為她的失魂落魄感到發自內心的心疼,暗道這孩子真是仁孝柔和,王爺能有此一女也可半生無憂了!

靜雅郡主高興的差點哭出來,昨晚失落得仿佛天塌了的模樣,現在興奮得又如天上的窟窿補好了似的。

如此天真純淨,月下眠都忍不住替她的將來感到憂心,眼下隻盼望靜雅能夠早日出嫁,雖然對方不如雪清宛容貌俊美武功卓絕,卻是難得的老實本分的貴族公子,即便將來鄭王不能醒悟,繼續做那損人不利己的事,早已出閣的靜雅也能逃脫牽連,繼續過平靜安寧的生活,對她來說這應當是此生最好的結局。

對鄭王所作所為完全不知情的靜雅想不了太多複雜繁瑣的身外事,她興衝衝的與月下眠說了幾句話便隨鄭伯告辭離開了,倒不是看不上安親王府單調無趣的早飯,隻是她著急回家見鄭晨鳧,想與父王一同用早飯。

月下眠猥瑣的瞅了一眼桌上的蟹黃小籠包,竊喜自己要比平時多吃幾個。

雪清宛臨走前在王府門口回頭看了月下眠一眼,臉上的表情笑嘻嘻的很是沒心沒肺,眼中的森森冷意卻像是一條毒蛇張著毒牙撲過來,月下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笑容亦難達眼底。

明順將這一幕盡收眼底,暗道殿下與未來大舅哥這關係搞得跟生死仇人似的,以後殿下與小雪成親了三個人該如何相處?

靜雅郡主狐疑的看著一臉似笑非笑表情的雪清宛,問他在看誰,雪清宛收回視線,笑道,“安親王殿下真是清俊淳善……”的賤人!

靜雅郡主很是讚同的點頭,第一次與雪清宛說起她七哥哥的好,雪清宛表示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些想殺人。

雪清歡看了月下眠一眼,發現他正“戀戀不舍”的遙望著雪清宛離去的背影,她忽然想起明順說過的“殿下曾經喜歡男人”那句話,又想到自從認識月下眠之後雪清宛的脾氣是越來越乖張,難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