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眠並沒有與調集完畢的三十萬“安國軍”同行,因為他與安國將軍話不投機,二人一拍兩散,分道揚鑣。

月下眠嫌“安國軍”行軍的速度像陳年老龜,走得慢吞吞,不像是要上戰場倒像是要出遊。安國將軍嫌月下眠“慌裏慌張,一點大將風範都沒有,不是做大事的料子”。四旬左右的年紀正是中氣十足嗓門大得像咆哮的階段,月下眠委委屈屈的說安國將軍吼自己,從而憤慨出走,安國將軍咆哮著威脅他說若是自己這回掛掉了就到地底下去向吳皇後告狀,讓她托夢吊打月下眠。

作為三十萬零三個人中武功最高強的王承疇卻很想與“安國軍”一起走,因為他怕遇到刺客。

王承疇猶猶豫豫的向月下眠表明了此番憂心,月下眠十分驚詫的看著他,“像你們這種武功高強的習武之人不應該都喜歡遇見刺客嗎?常年混跡於江湖啊……參加個比武招親啊……無時無刻不熱衷於打架鬥毆什麽的……”

“屬下又不是個傻子!”王承疇將反駁的話脫口而出,絲毫沒有過過腦子,看到月下眠的表情瞬間變得詭異陰森起來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麽。

誰是武功高強的習武之人?

雪清歡!

誰喜歡遇到刺客?

雪清歡!

誰常年混跡於江湖?

雪清歡!

誰閑著沒事幹去參加比武招親?

還是雪清歡!

誰熱衷於打架鬥毆?

都是雪清歡!!!

你居然敢影射雪清歡是個傻子?你居然還敢當著月下眠的麵影射雪清歡是個傻子?你可別是個三百公斤的死傻子吧?!

“屬下的意思是……呃……”王承疇憋了半天,勉強將自己的話圓了回來,“屬下的本事比太子妃娘娘差得遠了,遇到刺客擔心殿下會受傷,嗯,對,屬下方才就是這麽個意思!”

月下眠瞄了他一眼,從鼻孔裏哼了聲,嚇得王承疇瞬間汗毛倒豎。

長時間得不到太子妃的寵愛和順毛安撫的太子殿下真的是越來越可怕,讓人不由得開始懷疑他是否已經提前進入了那個傳說中的喜怒無常的年齡階段。

然而他卻聽到月下眠甕聲甕氣的說道,“本宮很喜歡太子妃娘娘這個稱呼~”

或許太子殿下真的已經進入了那個喜怒無常的時期,久久未得太子妃臨幸的殿下真的好愛作妖!

王承疇如釋重負的幹笑了兩聲,“嗬嗬,殿下您還真是幽默~屬下也很喜歡……不不不,屬下不敢喜歡!”

“希望如你所願,不要遇到刺客。”月下眠陰惻惻的瞄了他一眼,手裏攥緊了韁繩,呼喝小白馬快點跑起來,他想早些回宮去見見自家久違的太子妃娘娘,萬一有個萬一她回來了呢!

“您這看林子這般稀疏,又已是深秋,刺客不好藏身呐!”王承疇緊跟其後,風刮得他睜不開眼睛張不開嘴,他伏在馬

背上眯著眼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斷斷續續的回應道,“您這次的行程……如此隱蔽……應該不會有人知道的……說起來屬下也挺久沒見過刺客了……太子妃娘娘果真是厲害啊……哈哈哈哈嗝~”

“嗯哼!”月下眠喜歡聽別人誇雪清歡,更喜歡聽別人喊出“太子妃娘娘”這個稱呼。

自從雪清歡被他請來做首席近身侍衛以後,刺客這個物種月下眠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了,停留在腦海中的印象還是當年一時腦抽請來試探雪清歡本事的那群“組團賣萌”的刺客——黑衣、蒙麵、腰配刀劍,三五成群結伴而行。

他們的衣服布料一定是劣質的,蒙麵的黑巾一定是三角的,腰間的刀劍一定是鋥光瓦亮但不值幾個錢的,長相一定是毫無特色扔進人群裏找也找不出來的,雖然單打獨鬥的水平可能很一般,但組團群攻的本事一定是非常厲害的,總之是一個注重團隊合作的職業。

或許時代在變化,刺客的標配也在隨之改變吧!變成了珍稀麵料的黑衣,不蒙麵,長劍背在身後不發光但一看就很貴,長相出眾到扔進人群裏幾乎找不出第二個來,不需同伴隻需要一根樹枝墊腳的高端配置。

月下眠首先默默地緬懷了一下不堪回首的往事,然後勒住馬,遙遙拱手而禮:“許久不見,雪公子可還好?”

哇~竟然是未來的國舅爺雪清宛公子!

王承疇有點小小的激動,在這裏能遇見太子妃娘娘的親哥哥真是件令人興奮的事,親妹妹都是太子妃了,做哥哥的怎麽著也會為妹夫出份力啊,想必歸途安全有保障了,終於可以放心了!

月下眠也有點小小的激動,既然能在這種荒郊野嶺的偏僻地方遇到雪清宛這個小賤人,那回京的歸途九成九是要徹底砸在這地兒了,本宮是不是可以可以先申請給清歡寫一封遺書然後再滾進皇陵?如果本宮表現得好的話等清歡百年之後是不是可以塞進本宮的棺槨裏?

雪清宛麵露笑意,心裏更是激動,真好,你居然還好好的活著,我最大的願望便是將你手刃以解心頭之恨!你沒有再向樂言求救的機會了,想必她還在東宮尋你呢,隻要一小下,樂言便永遠永遠都屬於我了,再也沒有什麽可以阻攔我們!

“還沒有恭喜太子殿下榮登尊位,真是失禮至極。”雪清宛腳尖點了一下樹枝,翩然落地,銀白的劍穗在身後甩出好看的弧度,猶如他上彎的唇角一般。他緩步走過來,輕聲笑道,“太子殿下與宛怕是已有大半年的時間未曾相見了吧……能在此處偶遇太子殿下,著實令宛欣喜不已!不知殿下從何處而來,往何處而去?”好開心,你終於要死了!

貧僧從東土大唐而來,欲往西天求取真經……啊呸!誰要上西天!本宮還想與清歡白頭偕老呢!

“前些日子本宮去了一趟舊都,今日剛好返京,不想在此能遇到雪公子,當真是有緣!”月下眠下馬,並沒有如同以往那般假裝高興的迎上去,他站在原

地,臉上表情平靜溫和,卻並無笑意。

“太子殿下的表情如此嚴肅,看上去似是對宛有所提防,既然你我姻親已成,太子殿下又何必如此見外?”雪清宛步步逼近,一側上挑的唇角看在月下眠眼裏就像是催命的符號,仿佛他的嘴角一耷拉下來自己就該跟今天的月亮說“再見”了。

王承疇雖然對政務、感情之類的事反應稍微遲頓了些,但憑他可以與雪清歡相媲美的“第六感”的觀察和揣摩來推斷,雪清宛九成九是黑化了!

此次相遇可能沒有那麽巧,月下眠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高興。以前月下眠看到雪清宛時可都是一臉狗腿至極的諂笑,早就顛顛兒的迎上去討好了,跟明順猥瑣的做派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與未來大舅哥久違重逢應當是件高興的事,但月下眠卻是一臉警惕的表情,再看看雪清宛那妖裏妖氣的眼神和不懷好意的笑容——能讓太子殿下感到危險的人一定是壞人!

王承疇毫不猶豫的擋在了月下眠身前,虎視眈眈的盯著氣場陰森詭異的雪清宛,握刀的手忍不住顫抖著。想他平日裏連雪清歡的衣角都碰不到,竟然有一天會與比她更厲害的雪清宛執刀相向,真真是可怕,同樣都是習武之人,為什麽差距會這麽大?難道是因為自己壓根沒有習武的天分?嘖,我寧願相信是因為我吃藕!

見他如此義無反顧,月下眠很是感動,雖然王承疇的表情略顯猥瑣,但這種不怕死的精神還是很令人讚揚的,但不值得提倡。

“老王,邊邊玩兒去!”月下眠將王承疇扒拉到一邊去,忽然換了一副笑臉道,“本宮與兄長敘舊你湊什麽熱鬧!你先走吧,本宮說完話就去追你。”

王承疇搖頭,“屬下又不是個傻子!”

“你放心,我不是濫殺無辜之人。若是你我早年相識,說不定我也會因你這般重情重義而追隨與你,可惜……”雪清宛不無惋惜的搖搖頭,“你不該喜歡樂言,更不該跟我搶她,她生來便是屬於我的。我雖然欣賞你,卻不得不殺了你……”他幽幽歎了口氣,緩緩抽出背在身後的月逐劍,提劍走向月下眠,“自從你出現,樂言便與我漸行漸遠,我開始患得患失,變得都不像我自己了,你說我怎麽能留你活著,所有蠱惑樂言的人都該死!”

月下眠看了眼雪清宛青筋畢露的執劍之手,笑道,“那麽雪公子今日來取本宮性命是出於私心還是出於命令?”

“你的命,我要。你的虎符,我也要。於公於私你都必死無疑!”

“無所謂,本宮隻想知道清歡在哪裏。”

雪清宛揚手將王承疇打暈推到一邊去,月逐架上月下眠的肩膀,他歪頭想了想,道,“也許在東宮尋你,也許已經在去往江東的路上,你們恐怕是見不到最後一麵了。”

“不,”月下眠捏著劍身將月逐推開,臉上笑成了一朵大牡丹花,“她在你身後。”

雪清宛一愣,忽覺頸上冰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