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格致,字叔知,年四十整,江州府刺史。麵白短須,貪錢嗜色。父母早故,兄弟三人。妻蘭陵楊氏女,已故,繼室江州大賈陳氏女,九妾有三為李氏、張氏、黑氏女,膝下計嫡子女各一人,庶子三人,庶女六人……”

“不對不對,我隻有發妻緗容,是蘭陵楊家的小女兒,她給我生了一兒一女,都是好孩子……”雪清歡扛回來的那隻黑黝黝的人蜷縮在地板上喃喃自語。

月下眠並不理他,隻自顧自的翻著雪清歡新寫下的資料,忽然驚喜道:“哦呦~還有默寫的賬本和名單,清歡你真是咱家的最強大腦!”

雪清歡淡定反駁道:“麻嬸才是。”

“哎呦~這賄賂收的……田莊六處,佃田一千五百又七十四畝,銀七十九萬兩,金百錠……”月下眠翻著賬本,嘖嘖稱奇:“比本公子還有錢呐!”

他最後一句話黑白顛倒的毫不要臉!

“假的!都是假的!我沒有收受過任何賄賂!”代號為“黑黝黝”的聲嘶力竭地喊屈。

“收聲!”雪清歡踢了他一腳。

黑黝黝迅速閉嘴跪好,生怕惹怒了身旁這位穿黑衣裳的女壯士。

“你一直說你是趙格致,你可有證據證明你是真刺史,府裏那位是假的?”月下眠收起資料,難得擺出一本正經臉。

黑黝黝愣住:“證據?”

“對啊!你不能拿出證據來使本公子相信你,本公子就幫不了你,隻能讓這位女……壯士送你回去了噢。”月下眠格外突出“壯士”這二字,試圖造成群眾恐慌。

“女壯士”造成的恐嚇效果果然很顯著,黑黝黝條件反射似的縮了縮脖子,盡量減少自己在地板上占有的麵積,仿佛多占一寸雪清歡就能一根手指把他掄起來,再啪的一下再摔回地板上似的,看上去可憐的緊。

“清歡去樓下喊小二準備飯菜和熱水送上來。”月下眠擔憂黑黝黝被嚇出病來,故支開雪清歡好讓黑黝黝放寬心。

雪清歡消失後,黑黝黝瑟瑟問道:“閣下是什麽身份,竟然誇下如此海口?”

“雖不是什麽尊貴人物,但幫你複位還是很容易的。”月下眠頓了頓,笑道:“前提是你說的話都是真

的!”

“我所說的話自然不虛,隻是跟此事有關的人,不知折了多少……若閣下是好人家的公子,我勸閣下還是莫要來蹚這趟渾水的好,免得引火燒身,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人,不值得……”黑黝黝癱坐在地上,周身氣息充滿了絕望。

“哦呦~此言差矣,你不說本公子怎麽知道值不值得,更何況值不值得本公子說了才算!你是說來聽聽……”月下眠畫風陡然急轉,開始不斷的慫恿黑黝黝開口,他的行為言語怎麽看都不像是之前要幫人解決難題的好人,反而像是打探口風的壞人鷹犬,一副“你快說吧說了本公子才好幹掉你滅口”的陰險表情。

黑黝黝此時變得有些猶豫——

眼前這人畫風轉變得太快太突然,到底是好是壞?

還有剛剛出去的那位一隻手捏碎銅鎖的……壯士,我的天,凶殘程度生平僅見呐!

這二人到底是什麽身份,怎生搭配的如此詭異?!

“說話!”不知何時回來的雪清歡又踢了黑黝黝一腳。

黑黝黝已被此女嚇傻,他忙不迭說道:“我真的是趙格致!若閣下的家裏有人在朝為官的話,應該知曉五年前的糧草失竊案。”

“哦,此事我倒真聽長輩說起過,據說五年前運往江州營的四十萬石軍糧突然失竊半數以上,皇帝陛下聞之大怒,責令時任江州刺史的趙格致於十日之內查清前因後果,最後趙格致以‘失職失信’的罪名被捕入獄,陛下親筆判決其抄家流放之罪。幸運的是,行刑前一日恰巧是萬壽節伊始,朝中亦有人為之求情,趙格致便得陛下寬宥,改判為貶至嶺南桂平縣為縣令,本公子說的可對?”

“不錯!當時雖事出蹊蹺,但我已接到任職聖旨,便即夜帶緗容和兩個孩子坐車去長陵碼頭乘船……因為緗容身體不好,女兒又太小,而我到任時間將至,隻好自己先乘快船趕往嶺南,她母子三人留在長陵歇一晚,第二天乘慢船上路……有天我坐在船艙裏的榻上看書,聽到有人敲門,我便起身開了門,門外並沒有人,當我轉身回屋時卻被人敲暈了,醒來時已在暗牢中……”

“令媛當時多大?”

“不到六歲。”

“右眼角下有淚痣?”

“對對對……閣下見過我女兒?她還好嗎?她現在長大了,是不是像極了她母親?那些賊人有沒有虧待她?還有我兒子……”自稱趙格致的黑黝黝膝行上前抱住月下眠的小腿,一臉焦急與期盼。

月下眠閉眼扭頭:“五年沒洗過澡的趙格致太美,本王不敢看!”

小二正好送熱水和飯菜上來,他趕緊吩咐趙格致去洗洗,洗完好吃飯,吃完飯好……套話!

趙格致感激涕零,臉上掛著兩道被淚水衝淡的痕跡。

屏風後不時傳來嘩嘩的水聲,月下眠看向目不斜視一臉坦然的雪清歡,將“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之類的勸誡咽回肚子裏——這孩子除了沒有本王有的,她哪裏還像個女的!

雪清歡適時看回去,二人就這般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好久……

洗白白的趙格致是個頗具儒者之風的中年男人,他穿著月下眠的青色寬袖棉衣,發髻上束著四方巾,像一個風雅的文士。

“吃飯吧,吃飽了咱再聊會兒……”月下眠翹著二郎腿翻看趙格致的資料,臉上的笑容很是無害。

“多謝閣下,閣下的大恩大德……”趙格致是個有著感恩的心的人,他跪下磕頭道謝,又要說出《感謝語大全》中最經典的“赴湯蹈火”“上刀山下火海”“做牛做馬”之類的話時,月下眠及時製止了他——

“等你複位之後再說恩德!”

……

此時仍露宿野外的喬上虞和明順圍火而坐,喬上虞找了個禁軍某個分隊的頭領問道:“預計還要多久能到江州府?”

那人正是數日前與雪清歡染血的手帕有過親密接觸的倒黴頭領,他一看到“月下眠”那張臉就會想到雪清歡,一想到雪清歡他就瞬間頭暈腿麻腳抽筋!

分隊頭領站的遠遠的回話:“估計明天傍晚能到。”

喬上虞壞笑著招手:“你走近一點嘛~風太大,本王聽不到你在說什麽……”

那頭領小步小步的挪著,快到跟前時喬上虞佯裝驚喜地喊了句“清歡”,然後心滿意足地看著臉色慘白的小頭領兔子似的逃跑了!

某禁軍頭領甩淚狂奔:“這個世界到處都充滿了森森的惡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