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突然下起小雨,山洞裏陰冷潮濕,洞外細雨婆娑輕響。

微雨落地時滴滴答答,鷹唳和抖落石塊的聲音也漸漸停歇,第一回合的戰爭至此銷聲匿跡。

雪清歡頭上臉上沾著泥土羽毛,左右手臂布滿了抓痕,衣袖和肩膀處衣料被鷹爪抓得破爛成條狀,露出了縱橫交錯鮮血淋漓的傷口。她拎著折騰了一天終於餓的沒有力氣再折騰的海東青,將它倒掛在石棱上蕩秋千。

巨鷹無精打采地左右搖晃著,亂七八糟像是遭受過爆炸的羽毛使它看上去胖了幾圈,原本純白整齊的尾羽現下不僅又黑又髒,還禿了兩片。

在尾羽長齊之前的日子裏,正常平穩的飛行對它來說純粹是奢望,它將成為有史以來第一隻純靠步行的海東青。

月下眠極為陰險的在最靠近海東青的地方架起火堆烤著未吃完的鬆子山雞,香氣很快便彌漫了整個山洞,海東青盯著近在眼前的烤雞,短鳴了一聲。

月下眠故技重施,挑了片滾燙滴油的山雞肉在它眼前晃悠,海東青忍不住張開嘴……月下眠燙得牙疼,捂著嘴“哦呦哦呦”叫著。

海東青失望地合上嘴:“刻薄的老男人!”

雪清歡給自己處理好傷口後用剩下的布條將海東青的鉤喙緊緊的纏了起來。

海東青晃著腦袋,內心的悲傷決堤了:“不給吃還不能聞一聞香味嗎!遮住人家半個出氣孔的算什麽英雄好漢,有本事明日再戰!”

傻鳥!

雪清歡看向它的眼神中帶著毫不遮掩的蔑視。

月下眠笑的沒心沒肺:“你竟然在傷害一隻鳥的尊嚴!”

海東青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牆角啃草皮的胖兔子,紅果果的覬覦著這隻活蹦亂跳的食物。

雪清歡變戲法似的從山洞外拎回兩隻死兔子,體型比先前那隻大了何止兩圈,她將兔子扔在海東青腦袋下方,告訴它什麽叫做“可望而不可及”。

海東青憤憤的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無視這隻“愚蠢而刻薄的人類”。

月下眠給嚴重受驚的小白

兔順著毛:“睡吧,一會兒就沒得睡了。”

果然如他所說,夜深人靜時,海東青一合上眼便有人拿著樹枝戳醒它,它對罪魁禍首怒目而視,麵無表情地的熬鷹大師無視它的憤怒,站在一神采奕奕的用樹枝戳著它紅褐色的肚皮,或者戳著龍骨鞭晃來晃去……總之,知道它整夜都不得安穩她就放心了!

天亮下山後,月下眠和雪清歡借居在一名姓高的獵戶家中,這人高馬大的獵戶亦是一名熬鷹的高手,獨門小院的柵欄上正蹲著一隻成年蒼鷹,警惕的瞅著這兩人一鳥,並對月下眠手裏蜷成一團的小白兔表現出十二分的垂涎。

高獵戶隻聽說過在肅慎族地區生有海東青這種巨鷹,卻從未真正見過更不曾熬過有著“神鷹之王”稱號的海東青,故對抓著一隻鮮活的海東青的雪清歡表示十分佩服和十二分好奇。

高獵戶找了條粗繩子幫雪清歡把禿尾巴的海東青拴在院子裏,餓瘋了的猛禽逮著雞就追,邁著兩條小短腿攆著一隻蘆花大公雞,無奈繩子太短距離太遠,馬上就要追上大公雞了卻被繩子勒住了腳,隻好眼睜睜的看著毛色鮮亮的蘆花雞雄赳赳的站在高高的窩棚上享受著眾母雞的膜拜。

蒼鷹蹲在獵狗腦袋上,眺望著遠方,長鳴了一聲:“落地的海東青不如雞啊!”

“姑娘,這熬蒼鷹吧,書上說了,先好吃好喝的伺候幾天,呃,這隻這麽猛……吃多了會不會跑了……等出了虛膘再使它嘔吐,天天給它洗熱水澡出汗……夜裏不要讓它睡覺,困了喂茶水……沒幾天就瘦得皮包骨頭了,然後是……戴上眼罩……放到山林逮兔子,訓練它獵食……”

高姓獵戶翻著一本破舊泛黃的書,自稱是祖上傳下來的熬鷹方法,他翻來複去看了幾遍,便愁眉苦臉的看著院子裏那隻蹦噠著攆雞的海東青憂鬱道:“書上沒說怎樣馴化這種大型鷹王啊……姑娘是拿它來狩獵嗎?”

“不是。”雪清歡搖頭,說道:“用來傳信。”

高獵戶呆,拿書的手抖了抖:“讓鷹王做鴿子該做的事兒不大合適吧?”

他手中的這本舊書是用近乎繪畫的方式記錄的,見月

下眠在一旁一臉蒙圈的表情,他不好意思的撓頭笑道:“嘿嘿,莊戶人不識字……見笑見笑……”

因為熬鷹不允許有兩個人同時在場,高獵戶便單獨收拾出了一間屋子給雪清歡住,屋裏四麵擺滿了蠟燭,所需的家什一應俱全。

雪清歡跟他學了製作皮絆和眼罩,夜裏點了一室燭火,高獵戶和月下眠兩個大男人一同擠在隔壁的小**,夜裏睡著睡著便聽到兩個屋子裏各傳來“撲通”落地的聲音——一個是睡相極差的高獵戶,一個是困得眼都睜不開的海東青。

不過三四天的功夫,海東青與小白兔的形象便有了天壤之別,一隻每天餓得前胸貼後背困得一雙眼睛都小了,一隻白菜蘿卜伺候著膘肥體壯的何止胖了兩圈!

月下眠站在院子裏伸了個懶腰,臂彎圈著一盆摻了碎玉米的麥麩,他抓了一把邊學著高獵戶喚雞的聲音邊在地上撒了一圈,大大小小的公雞母雞“咕咕”叫著跟在他身後搶食。

他瞄了一眼窩在籠子裏威武雄壯的大白兔子,吃驚道:“嘖嘖嘖……哦呦~兔哥真是喝涼水都胖啊!”

屋子裏半睜著眼站在繩索上的海東青困得一個倒栽蔥栽到地上,雪清歡貼心的端來一碗涼茶給它提神。

海東青心碎:“再喝茶水我就死!”

雪清歡默默地將茶碗拿走了。

海東青熱淚盈眶的望著遠去的背影:“你回來……你回來……”

在某個海東青終於長齊了尾羽溫順的蹲在雪清歡肩頭,白兔子胖的籠子已經容不下它壯碩的身軀的一個晴朗的清晨,高獵戶的家門口站著喜大普奔的三隻。

“奴婢的天呐!可算找著您兩位了!”明順哭得仿佛越河決堤,震耳欲聾且一發不可收拾!

光彩照人的喬上虞撲上前卻被一腳踹進了雞窩裏,臉上踩著一隻老母雞,頭上頂著一堆雞毛,他泫然欲泣道:“清歡歡~”

矜持的趙格致很有禮貌的向各位問好。

場麵驚得高獵戶小心髒撲通撲通的像脫韁的野驢一般迷茫的跳著。

這一群人什麽來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