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是哪兒的?過年回家了沒有?”

“京郊的,我四歲多點兒就進宮了,家裏人鬧饑荒死光了,你呢?”

“我也隻有我娘了。”

“哎呦,那可得好好孝敬了!冒昧問一句,令堂在雪家是什麽衣?”

“什麽什麽衣?”

“就是跟你,還有小雪穿的那個,令堂是做什麽的……”

“哦哦,我娘是黃衣,經商的,和三叔一樣。”

“三叔是誰?”

“就是掌櫃,世字輩排行第三。”

明順踮起腳來遞了包綠豆糕給坐在屋簷上的雪清敏,後者毫不客氣的接過來往嘴裏塞了塊。

“你家人口可真多!”明順說道。

“沒有你家殿下多吧?我們這一代才排到十九。”

“也是這一代比較少啦,上一代多,我家殿下的叔伯姑姑排到四十幾號呢!你排行第幾?”

“十三,比十二哥小半年。”

“……十二哥是誰?”

“雪清宛,清歡的嫡親兄長,你見過的!”

“原來是他啊……你為什麽沒出任務?”

“我正在出呢!不是每個玄衣都要常年在外,我這次隻負責押送這個從鎮子到羅城的雪家鏢車,車還沒來,我在這兒等著。”

“雪家玄衣都喜歡高來高去嗎?小雪也喜歡往房梁上坐。”

“站得高看得遠嘛,而且沒有死角,更有利於發現危險。”

“哦,你為什麽這麽話嘮?”

“我話嘮?!頭一次有人說我話嘮!明明最話嘮的是十二哥!”

“我以為雪家玄衣隻有小雪的哥哥比較活潑,原來真正特立獨行的是小雪。”

“你說對了!清歡在雪家七衣五十六部裏是最神奇的存在,從小就不愛說話,小時候我們逗她她還能給個麵子笑一笑,越長大越孤僻,和她說話就像一個人自言自語一樣,存在感近乎……為……零……你起來啦?”

雪清敏摸著鼻子從屋簷上跳下來,一副說人壞話被人當眾捉到的窘迫模樣,坐在台階上的明順見鬼似的,“嗷”的一聲衝出了後院。

雪清歡穿著黑色的裏衣靠在窗欞上,長發搭了一綹在肩上,她見雪清敏發現自己在看他便打了聲招呼:“十三哥。”

“哎!”雪清敏挪著步子往前院蹭,期期艾艾

道:“你在那兒別動,我去叫世萱姑姑。”

說罷,脫韁的野驢一般竄了出去。

雪清歡懵比:“……”他們都怎麽了?

月下眠匆匆趕到後院時,看到的便是雪清歡僵立在窗邊無所事事,緊隨而來的雪世萱看到她那副模樣不由得心裏一突——這孩子別是喝了過量的安神湯喝傻了吧?

“十三姑姑。”不等雪世萱如何,雪清歡已很有禮貌的向她打招呼。

“哎呦,小清歡呐~你站在窗邊做什麽?”雪世萱喜形於色,這孩子沒傻!

雪清歡將視線投向縮在一旁的雪清敏,眼神中紅果果的寫著“你問他”三個字。

“我的錯我的錯……是我讓清歡站在那兒別動的……”雪清敏撓撓頭,為自家呆萌的十八妹連續呆萌了十八年而感到憂傷。

“去去去,找你三叔玩兒去!”

雪世萱將雪清敏趕走,大步走進屋裏,轉身將門扣上了。

幾乎步步亦趨的月下眠險些被拍出鼻血,他揉揉鼻尖,和明順排排坐在門口的台階上。

“疼嗎?”雪世萱聲音裏蘊含的情緒讓眾人有種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即視感。

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的女壯士乖巧點頭:“嗯。”

“怎麽個疼法?”

“像淩遲。”

“我還以為你皮厚不怕疼呢!”

“……”

“躺下我瞧瞧。”

……

“我已經寫信給家主了,你哥很快就會知道,讓你可勁兒折騰,你就等他收拾你吧!”雪世萱臨走時撂下狠話,存心在雪清歡的傷口上按了下,看她疼得臉色一白,又是心疼又是氣憤的甩袖子走了。

明順趴在月下眠耳邊竊竊私語:“這個姑姑真可怕,您確定要將她變成您姑姑嗎?”

“不確定。”月下眠的鼻尖更痛了。

“那您今兒個早上還趴人家床頭深情款款的剖白心路曆程!”明順扁扁嘴,一臉“你們男人就是醬紫無情無恥無理取鬧”的表情。“還偷親人家!”

月下眠的琉璃心瞬間被一百萬隻奔騰的羊駝狂踩而過,自以為偷偷藏在心底無人知的那幅小美好小溫馨小感人的畫麵“嘩啦”一聲碎成了齏粉:“你竟敢偷窺本王!”

“不是奴婢,是雪清敏!”明順立即將剛啟航的友誼小船掀了個底朝天。

算他狠!”月下眠臉漲得通紅,窘迫的扭過臉去無視壞笑著的明順,內心憤憤道:“為什麽會有醬紫揭主子短的不要臉的太監!”

……

雪清歡站在放兵器的櫃子旁,望著那些冷硬武器時的眼神深情如望著自己深愛的戀人。

她靜靜地看了會兒,伸手摸向腰間,不出所料落了空——那柄名叫“龍骨”的武器,雖不是最稱手卻是最長久的武器,終是碎在了自己腳下!

她第一次歎息,卻是為了一件難舍的冷兵器。

雪清歡取來柔軟的細布將櫃子上的兵器一一擦拭著,金屬的光芒在燭光下熠熠生輝。她拿起最適合她的那件兵器,名劍星追,將它慢慢地從劍鞘裏抽出來,劍鳴在她耳邊“嗡”的一響,兩廂似是重又相識般慢慢貼到一起,感受著對方的溫度。

“清歡……嗯……你現在方便嗎?我……呃,我可以進去嗎?”在某人昏睡時做了點不大不小的壞事的月下眠心肝兒顫顫的去敲門。

雪清歡正往身上套外袍,上半身的劇痛讓她的手忍不住顫抖,腰封的扣子總也對不齊,她聽到敲門聲臉色便有一瞬尷尬,將腰封放下慢慢走過去開門。

月下眠臉色微紅的站在她麵前,張了張嘴,憋了半天說道:“你要係腰帶嗎?我幫你吧!”

“……”他發現了自己的無力,這個認知讓雪清歡有些不高興。

“張開手,我給你戴。”月下眠卻已拿著腰帶目光灼灼的等在一旁。

雪清歡猶豫著張開雙臂,月下眠環著她的腰,彎著腰將扣子扣好,又撫平外袍的皺褶,後站起來笑盈盈的看著她。

“我做的可好?”

“嗯。”

“那清歡要不要賞我點兒什麽?”

“……”

躲在窗底下時不時偷窺一下的明順簡直不能再唾棄他:“賞賞賞……您給小雪送了多少禮就讓人家賞賞賞!”

雪清歡不知該說什麽時,那廂已主動索取了夢寐以求的“賞賜”——他伸手將她撈過來攬進了懷裏,將她蒼白的臉頰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輕輕抱著那個讓他寤寐思服的姑娘,閉上眼睛笑著,眼角沁下一點瑩光:“你還活著,真好!”

雪清歡愣住,習慣性的要去點他穴的手僵在半空動彈不得。

適時偷窺的明順頓時一臉懵比,忍不住張口來了句:“我靠!殿下是要造反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