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卓格爾臉色不太好看。

因為他的對手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雪清歡一直處於防禦狀態，偶爾象征性的擋上兩下，用的還是未出鞘的劍。初始，他被銀光晃了下眼，以為雪清歡劍已出鞘，便用了五分功力迎了上去，後來才發現那隻是與劍同色同質的外鞘，對手的輕視讓他感到深深的羞辱！

你在侮辱我，你要付出代價！

和卓格爾用樓蘭語說道。

雪清歡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卻見他功力突增，攻勢更加猛烈，招招淩厲。

或許自己的漫不經心真的讓他感到羞辱，正所謂“能動手盡量不吵吵”！

雪清歡如是想著，便格擋了下，轉被動為主動，用著與和卓格爾一毛一樣的劍法，原封不動的步步緊逼回去。

怎麽回事？！

竟然一！毛！一！樣！

和卓格爾大驚：“你怎麽會使這套劍法？”

“跟你學的。”雪清歡看向他的眼神中滿是“師父在上徒弟耍得可還好”的神情。

二人糾纏在一起的身影突然分開，各據一邊。

眾人見狀，驚愕不已：“完事了？不愧是高手過招！”

“你竟敢偷師！”和卓格爾提劍指著雪清歡，用生硬的延瑞官話大聲喝道，眼神凶惡的似要吃人。

偷師？！

這可是當今世上最忌諱的事之一，更何況生來便最重名譽的江湖中人！

一旦這頂天大的帽子扣實了，作為習武之人的雪清歡這輩子也就到此為止了！

烏圖蘭雅很是生氣的看向皇帝：“陛下，枉臣以為雪姑娘是磊落之人，不曾想她……”

“使者此言差矣！”月下眠將金樽往案上一放，發出“叮”的一聲清響，他笑道：“讓使者見笑，清歡別的長處沒有，唯一的優點便是過目不忘，雪公子，你是最了解她的人，你說呢？”

雪清宛歎了口氣，露出一個痛心遺憾的表情，遙望著台上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的雪清歡說道：“唉~屬下一人之言怎可作數，隻不過……若是這也算罪過的話屬下必會親手了結了她！當然，屬下亦不能逃脫教導不嚴的罪名……”

“父皇。”月下眠迅速起身離席，拱手道：“雪清歡有辱國體，置延瑞上下於不仁不義之境，實乃罪該萬死！但看在主賓一場的份上，兒臣鬥膽請求父皇和使者允許兒臣將雪清歡交付雪清宛雪公子處置！另，兒臣亦犯有管教不嚴之罪，請父皇一並處置了罷！”

皇帝不置可否，隻問烏圖蘭雅想要如何。

這個結局來得太容易了！

烏圖蘭雅壓抑著內心的喜悅，表情十分平靜的允了月下

眠的請求。

怎麽突然之間就要處置這個處置那個的！

明順著急的直揪頭發，他上前一步欲說什麽卻被月下眠踩住了衣角。

他不敢再動，隻聽月下眠又說道：“還請父皇給兒臣與雪清歡定罪，也好昭告天下以警醒世人，亦可塞悠悠眾口，莫讓人以為冤殺了好人才是！”

皇帝沉默半晌，而後說出的話竟出人意料：“雪清歡，你認不認罪？”

雪清歡麵無表情，眼神很清澈很無辜的看著他：“大家都在看，一起學。”所以不是偷。

“胡說！我沒教你你怎麽會？為什麽他們都不會就你會？”和卓格爾氣急敗壞的舉劍衝向她，卻被烏圖蘭雅喝止住。

雪清歡想了想，回望雪清宛道：“天賦？”

真是比“過目不忘”還傷人！

席間有人以袖掩口偷偷笑著，雪清宛強忍著笑意別開目光，不敢再看那姑娘呆萌的表情。

烏圖蘭雅臉色青黑交錯，怎一個難看了得！

“陛下。”向來獨善其身的鄭晨鳧亦在眾人意料之外的起身離席，道曰：“臣嚐聞得習武者內力隨年歲增長而增長，和卓格爾勇士年四十餘歲，雪清歡不過十八歲而已，既然她自認天賦過人，不如讓她使出自家劍法，與和卓格爾勇士公開公平的再決鬥一場，如果她輸了即說明她本身不如和卓格爾勇士，偷師一說便可成立，到時候陛下再重重懲處她也不遲啊……”

聽他說完，皇帝一伸腳將球踢給了在場的所有人：“諸位使者、愛卿覺得呢？”

烏圖蘭雅隻說了句“但憑陛下決斷”便沉著臉坐在那裏，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月下樘已不再抱著將雪清歡收入麾下和後院的想法了，他現在迫不及待地想殺了雪清歡，便準備提出反對意見。

然而殿中此起彼伏的都是讚同之音，月下眠忙著讓雪清歡謝恩，文武官員個個慷慨陳詞，壓根兒沒有留給他插話的餘地！

月下樘握了握拳，心有不甘的將吐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

“那便如鄭王所言，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好好把握！”皇帝意味深長的看了雪清歡一眼。

雪清宛再度傳音：“注意顏麵啊顏麵，切記別打臉！”

唱禮官喊開場之後，和卓格爾一言不發，連起手式也沒做便衝了上去。

二人擦肩而過，發出“噌”的劍刃交擊聲，身後留下一串殘影。

“好快！”

台下驚呼，台上二人互相背對著。

雪清歡將星追收回鞘中，轉過身去朝和卓格爾拱手一禮便走下比武台。

走到燈火通明的地方，眾人

才發現她臉頰上那道寸許長的新鮮傷口，鮮血一直流到下巴，在領口洇濕了暗沉的一團。

這便結束了？

看模樣應該是輸了吧？

朝臣百官本對她未抱多大希望，故此時也談不上失望，隻覺得頗為可惜，好端端的一張臉就這樣毀了。

皇帝的表情淡漠地說道：“看來還是技不如人，既然這樣……”

“我認輸！”

台上傳來口音奇怪的喊聲。

“你胡說什麽！”烏圖蘭雅猛的站起身來，厲聲嗬斥：“還不快下台來謝恩！”

和卓格爾扔掉手裏的劍，轉身麵向眾人，重複了一遍：“我認輸。”

他扯開鬆散的領口，將右胸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指著一道三寸多長的傷痕說道：“這是她留下的，新傷，劍很快，我不如她。”

驚喜！

天大的驚喜！

眾人嘩然，延瑞朝臣雖不至於額手稱慶卻也興奮的交頭接耳，他們看向雪清歡的眼神立馬就變了——

“女俠，請收下我們的膝蓋！”

烏圖蘭雅臉漲得通紅，惡狠狠的盯著認輸認得麻溜兒的和卓格爾，恨不得掀開他的天靈蓋看看他腦袋裏麵裝的是什麽，這樣不起眼的傷口根本無需說出來，可他為什麽要當眾自打臉？！

皇帝表情依舊淡漠，說話的語氣卻微微上揚：“雖是如此，但和卓格爾勇士也在清歡臉上留下了傷口，再者清歡有錯在先，朕決定判雙方不分勝負，月光仍舊贈予清歡，諸位以為如何？”

陛下英明！

隻是不要喊得太親切~

除了烏圖蘭雅，皆大歡喜。

月下眠反複確認雪清歡的傷口會很快愈合不會潰爛且不留疤之後大發慈悲的放走了不勝其煩的李院使，若問李院使最怕見到的人是誰，非“叨神”月下眠莫屬！

“陛下，微臣請求讓雪姑娘講一講劍法的修煉之道。”與和卓格爾同樣大塊頭的某武官瞬間轉型成為雪清歡的粉，眼神閃亮的看著聞言表情呆掉的崇拜對象。

你們不要太過分！

烏圖蘭雅憤憤的握拳。

某姑娘撓了下已經開始微微發癢的傷口，木訥的問道：“怎麽說？”

眾人：“……”我們哪裏知道大神是怎樣練成的？

“清歡的意思是……”月下眠腦子瞬間轉了無數個彎：“她的意思是修煉劍法靠的是天賦和努力，她認真起來連她自己都害怕，所以，努力吧！”

眾人：“……”你可閉嘴吧！

烏圖蘭雅淚流滿麵——

你們中原人實在是太過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