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五月,宮中織造局便派人送來安親王府上下百十來口的夏裝,連編外人員雪清歡都有四套禦賜的黑衣,那高檔的布料,那新穎的款式,那細密的針腳,那華麗的繡紋……真是又顯習武者的帥氣又顯女孩家的精致,讓常年一身青藍色太監服的明順不禁摸了又摸,直道“織造女官們對你可真走心啊”。

走心的不隻有宮中的織造女官,還有來自江湖各個流派的高手。

自打入夏以來,雪清歡就獨得刺客的恩寵,每每遇刺之時,身旁總有一個兩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目擊者,根據他們的描述,刺客的來源五花八門,行刺的理由更是天花亂墜,卻是無一能與月下樘扯上一星半點兒的關係。

可是偏偏就有這麽一個刺客口風不嚴實,這不隻是技術問題,還有月下眠突然發作一下的幺蛾子在作祟——

“這位小哥兒,好生眼熟啊!”月下眠挑起他的下巴,眯著眼仔細端詳了會兒,嘖嘖稱道:“哦呦~很麵善很老實嘛~”

明順上眼皮翻上去就下不來了:“殿下,嫌人家長得醜就直說,習武之人不懂得拐彎抹角。”

這隻性別取向頗有些與眾不同的刺客臉一紅,下巴上溫熱的手指暖得他心花蕩漾起來,他磕磕巴巴的說:“不、不熟。”

月下眠掌心轉著一柄玉骨折扇,聞言,他忽的一扔側抄接住,袖子一抖露出半截白皙結實的小臂,他微微一笑,拍拍刺客瞬間爆紅的臉頰:“大家都是男人,你不要害羞嘛~你說,我們是不是曾在哪裏見過?”

刺客流下兩道鼻血,搖頭。

月下眠彎下腰,與他微揚的麵容近在咫尺,附在他耳邊輕輕道:“說嘛~你衣服上的紫藤花很漂亮哦,本王很喜歡!”

好……好誘惑……

刺客已經記不起來衣服上到底什麽時候多了個紫藤花圖案,他難以抑製的淚流滿麵:“是主子的標誌,殿下真的喜歡嗎?”

說實話的都是好孩子!

“喜歡!可喜歡了!”月下眠一邊敷衍的哄著泄了底的好孩子,一邊在袖子裏窸窸窣窣翻了半天,最後掏出一張供詞,抓著刺客的手蘸了朱砂“啪”的按下手印。“謝謝親的配合哦~”

這手……好熱~好滑~好有力~

刺客因失血過多而昏厥……

喜歡你個大頭鬼!

傻【嗶……】!

達成目的的月下眠將摸過男人爪子的手放在滴了薄荷露的溫水裏洗洗幹淨。

真是基情四射啊!

對女人用美男計就算了,對男人也用,幸虧小雪不在!

明順暗自鄙視不已,看到桌上的供詞時又驚詫了:“殿下,這不是您的筆跡啊!”

“是本王偽刑部尚書的!”月下眠抬手潑了刺客一臉淨手水。“多年不做偽證本王的手藝都生疏了不少。”

明順的臉拉得像根黃瓜:“……”做偽證又不是什麽好事!

被淨手水潑醒的刺客一臉懵比的聽到剛剛還柔情款款的某人歡脫的說“把他宰了”,語氣高興的像是在說“把他放了”一般,他瞪大眼睛看著獰笑的明順步步逼近……

“幸虧不在”的雪清歡正領著王承疇滿王府轉悠,為將要布置的“天羅地網陣”踩著點,她時而不耐的扯扯整齊緊扣的衣領,對織造女官煞費苦心的衣服構造真心不太滿意,尤其是立起的豎領和盤了琵琶扣的衣襟,總使喜歡在胸前塞幾張大餅的她摸個空。

作為常年走在生死一線上的人,沒有大餅護體讓雪清歡感到很孤獨、很沒有安全感!

“這是什麽?”

王承疇扒拉開生長茂盛的草叢:“是狗洞,隔壁大黃總從這裏來去。”

“堵上,走角門。”

“呃……是!”這個我可管不了。

“哪處牆角被挖了?”

“哪處……姑娘,王府除了這個狗洞再沒有被挖掉的牆角,第十二小隊每天都有檢查。”

“沒有嗎?明順說喬上虞挖了牆角。”

“沒有!”他說的那處牆角是你吧?!

“嗯,將這三處草木清了。”

“是,那這個花圃也要清了嗎?”

“何物?”

“是明順公公親手撒下的桃花種子,說是殿下吩咐的,最近幾天就要發芽了。”

“……不必。”真心閑!

“是!姑娘姑娘,這棵樹砍了海東青的窩巢就沒了啊。”

“不需要。”

“哦。”

日常遛兔子的海東青路過,戀戀不舍的看了鳥窩最後一眼。

雪清歡扯扯衣領,與王承疇繼續檢查下一處。

……

其實,皇帝於四十五歲高齡納了個新妃子的消息比雪清歡連遭八次暗殺的消息引起了京城更大的轟動!

某重臣暗地裏與老友閑聊時說起:“我說什麽來著,紅~顏~禍~水!哼哼,明明說好的,可皇帝陛下還是淪陷了,那個暹羅來的玉女……嗯哼,來來來,喝茶喝茶,哎呀,安親王府的雪姑娘真真是女中豪傑啊……”

皇帝為新入宮的妃子親擬封號,賜居甘泉殿,號為“愛妃”。

“皇帝也要談戀愛,談到後宮充滿愛的說……”

以明順的文化水平都覺此封號雖然充滿了濃濃的愛意卻實在是低端無趣得很,更何況時常自詡“人帥讀書多”的月下眠。他閑來無事便寫了封折子遞到皇帝案頭,用華麗麗的詞藻以及誇張比喻等修辭手法表達了對自己又多一個庶母的喜悅之情。

皇帝一高興,破天荒的賞賜了他一株七寶琉璃樹。

從未賞賜過安親王的皇帝陛下一出手,眾人便知這次皇帝陛下是遇上真愛了,否則哪會對安親王大手大腳的賞賜。

終於,在冊封典禮的那日,大家見到了盛寵中的愛妃——婉提拉。

婉提拉身著寬袍大袖宮裝的模樣比穿著暹羅筒裙時更顯嬌豔,她笑盈盈的說著半生不熟的延瑞話,皇帝笑得一臉菊花,看上去像極了一對忘年戀的知心愛人!

坐在一側觀禮的成貴妃勉強笑著,瞥了一派正宮賢惠範兒的淑妃一眼,暗嘲道:“這賤人笑得倒歡實!等暹羅那個小蹄子生了兒子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轉臉,又看到月下婭伸著脖子一個勁兒地往月下眠站的地方望去,她暗中踢了月下婭一腳,看女兒一臉茫然的模樣她不由得氣結,恨隻恨自己生不出兒子,好不容易生了個女兒還被無權無勢的安親王和那個不三不四的草野女人迷了眼!

月下眠滿心憂鬱的站在那裏,看到台上恩愛的皇帝與愛妃便想起了還如水中月鏡中花一般的俠女媳婦兒,他幽幽地歎了口氣,愁白了頭。

(本章完)